蔣家長房一門被屠, 蔣呂氏昏迷不醒,蔣至先知道了此事晃了兩晃被怕他出事的蔣佑昌牢牢扶住, 整個蔣家從過年一下子掉到了數九寒冬。


    朱麽娘拿管事的將一應過年的喜慶飾物全部撤掉,雖因有長輩在不能掛重孝, 卻也是紅燈籠換藍燈籠,上下人等通通著了素衣,因大房已然無子,三房的蔣純斌披麻戴孝跪在靈前充當孝子,蔣佑昌在家裏主持著大局,蔣佑方親自帶著人馬去迎靈。


    蔣佑明一家四口並未隨著大隊人馬而行,而是換了百姓家的衣裳坐著兩輛馬車, 隻帶了幾個心腹的家人輕裝簡從走了官道, 護著他們的人馬看裏麵的衣裳是漕幫的人,他們眼看著就要到已經通了航路的永昌港,棄車登船,那運河是漕幫的天下, 登了船自可保平安。


    可是就差這十幾裏的山路, 就遇上了這麽一股悍匪,聽當地的官員說此處已經十幾年沒有過匪患,卻沒想讓蔣家的人遇上了這事兒。


    蔣佑方心裏清楚,這事兒不會是普通的劫匪打劫,怕是蔣家的仇家所為,為的就是斬斷蔣家的大房一脈,心裏麵不由得埋怨父親不該讓大哥去外地赴任。


    待見到了蔣佑明一家的屍首, 蔣佑方渾身就是一顫,轉過頭不忍直視,雖說此時天氣寒冷,地方官吏又找來了冰塊等物鎮著,這一家四口仍是奇慘無比,蔣佑明和兩個男孩的頭是被後縫上去的,大嫂碰石而死半張臉血肉模糊,四口人身上都換了新衣裳,眼睛卻都是睜著的,似有沉冤未雪。


    “蔣大爺和大奶奶還有兩位小爺的眼睛——”忤作束著手站在旁邊也是歎氣。


    “就這麽入斂了吧。”蔣佑方轉過身,一揮手,從京裏帶來的幾位下仆淨了手,將屍骨搬入從京裏特意運來的棺木當中,這些人首先抬的是蔣佑明,誰知道一動蔣佑明的屍首,蔣佑明的圓睜的眼睛裏,忽然流下了兩道黑黑的血水來,嚇得這些仆人趕緊鬆了手往後退。


    “你們退什麽退?摔著了大爺我讓你們全家賠命!”蔣佑方斥罵道,他又轉過頭溫言對著蔣佑明說:“大哥,我知道你冤枉,咱們蔣家忽失長房,這樣的血海深仇不能不報,大哥的冤仇,為弟一定親手替大哥報!”他一邊說,一邊用手去合蔣佑明的眼睛,許是這段話真的管用,蔣佑明的眼睛終於被合上了。


    這邊屍首總算是都入了棺,蔣佑方帶來的二十個和尚、二十個道士開始念經,為首的那位白胡子道長把靈幡交給了蔣佑方,“勞煩六爺,這一路上要不停地喊著大爺和大奶奶還有兩位哥兒的名字,免得他們魂靈留在他鄉吃苦。”


    “嗯。”蔣佑方點了點頭。


    這一行人走一路撒一路的紙錢,喊一路的名字,一邊走了十天才回到京城,京城的蔣家早已經是居喪之家的樣子,蔣至先披麻戴孝帶著蔣家的所有男丁站在巷子口迎著長子一家。


    長子嫡孫全部夭亡,整個家族的血脈算是斷了一半了,就算是身為長輩一樣是悲痛難抑,非得穿重孝不能表現其哀。


    蔣佑方下了馬,跪在了地上,“父親,我把大哥一家帶回來了。”說罷不由得淚流滿麵。


    “好,回來就好。”蔣至先拍了拍蔣佑方的肩,“咱們蔣家的擎天柱倒了啊!倒了!”他說完之句咳了兩聲,半天才喘勻氣,不過是十天左右的工夫,原本保養極好如四十許人的蔣至先已經老態盡顯,烏黑的兩鬢如霜染般的白了大片。


    蔣家這邊要做整整七七四十九天的水陸道場,往來吊唁的人馬絡驛不絕,就連天昭帝也親自下旨旌表蔣佑明,下旨親封蔣佑明為三品光祿寺大夫,蔣林氏三品誥命夫人,以撫愛臣喪子之痛。


    宣旨的太監念完辭藻華麗的旌表,他身後的兩名太監將新製的官服送上,蔣至先親自接了,“臣跪謝皇恩……”


    “蔣大人,您也不必太難過,聖上說了您還要多看後來人。”傳旨的太監說道,他說完又特意的看了蔣佑昌一眼。


    “陛下如此深恩臣粉身碎骨也難報陛下萬一。”蔣至先一個頭磕到地上,竟然磕出血來了。


    這邊剛剛發送完蔣佑明一家四口,那邊遠在江西老家的蔣家七爺蔣佑良一身重孝的回了蔣家,跪地報喪:“老太太頭年就生了幾場病,二月二十不知道從哪個碎嘴的下人嘴裏聽說大哥一家子都沒了,當場就吐了血了,縱使是換了幾大夫用了無數方子都沒能醒過來,三月初七晚上醒來說了幾句話,人就沒了——”蔣佑良一邊說一邊哭,他如今年齡也不大,不過才十六歲的孩子,雖一路上有管事仆從伺候著,卻難掩滿麵的淒色,一張小臉又黃又瘦的,眼睛腫得跟桃子似的。


    蔣至先這回是連一點的力氣都沒了,就是呆呆地坐在太師椅上發愣,蔣家的人乍一聽這個消息,又是一陣子的悲聲大作。


    如今蔣家老太太沒了,這蔣家是喪事連著喪事,陽春時節依舊春寒難抑。


    蔣家自蔣至先往下,凡是有官職的全部請旨丁憂,天昭帝奪了蔣至先、蔣佑昌、蔣佑臨的情,別的都一一的準了他們守製居喪。


    本來蔣佑明沒了就該將墳塋安置在江西老家,因礙著老太太還在,怕老太太受不了這才暫時安置在京裏,如今老太太既已經沒了,自是由蔣家四爺蔣佑榮、五爺蔣佑伍、六爺蔣佑方、七爺蔣佑良一道護送著往江西而去,蔣家瞬息之間空了大半。


    他們走後,蔣至先一個人關在書房裏,瞅著蔣佑良暗中送給他的書信發呆,他不用拆開都知道母親臨死前交給他的信裏寫了些什麽,無非是蔣呂氏心如蛇蠍不守婦道難為嫡妻,早早的了結了她為他們祖孫複仇——


    可這蛇蠍也罷,毒婦也好難道不是他們母子引入蔣家的嗎?此時——蔣呂氏手裏有他的把柄,在宮中有龐貴妃,在宮外有打手受她役使,在家中有三子一女,蔣佑明沒了,他能再讓蔣佑昌失了嫡子的身份嗎?蔣家那才是真正的敗了呢。


    就因知道他有如此的顧及,蔣呂氏才如此的有持無恐,步步緊逼!真逼急了他,休怪他——


    他抬眼望向窗外,卻不由得想起了趙氏的音容笑貌,“我錯了啊!錯了!我真的知錯了!”


    傳說中悲傷難抑,抑鬱成疾的蔣呂氏正喜滋滋地在自己的房裏吃燕窩粥,蔣呂氏自是知道蔣至先得了蔣佑良暗地裏給他的信,就是不得著這封信,她和蔣至先彼此也心知肚明,他們夫妻不止是同床異夢,私下裏倒比那累世的仇人還要仇深似海。


    可那又能怎麽樣?蔣至先還得指望著她的兒子,指望著她的人脈呢,他就連現在就製死了她都不敢!她若死了,本來就風雨飄搖的蔣家,立刻就是大廈將傾!


    若是等個五年十年的蔣佑昌能獨擋一麵,她要蔣至先做什麽??


    五月初五端午節,也無人有過節的心思,隻是各屋都各自領了粽子,安靜的吃了完事。


    可這個夜裏蔣家卻有了大事——司馬靜要生了!


    朱麽娘半夜起來穿了衣服親自守在外麵,蔣佑昌親自下帖子去請大夫,早已經備好的產婆進了司馬靜待產的耳房替她接生,就連蔣呂氏都派婆子來查問過幾次。


    司馬靜原本在孕中就沒少補養,整個人胖了三圈不說,肚子也是極大的,一連折騰了一整個晚上,這才生下了一個——女孩。


    朱麽娘狠狠地掐自己的大腿裏麵的嫩肉這才忍住了笑,這真的是有多大的排場就現多大的眼,本就是為了生男胎才嫁進來的,轟轟烈烈的懷上了,轟轟烈烈的補養了,卻沒想到生下來的是個閨女。


    蔣佑昌瞪了她一眼,冷哼一聲一甩袖子走了,朱麽娘待他走後這才痛痛快快的笑了,這真的是報應啊!報應!她看她司馬靜還美什麽美!


    “姨奶奶如何了?”


    “姨奶奶聽說是個閨女就力竭暈過去了。”產婆小心翼翼地答道。


    “你們好生伺候著姨奶奶。”朱麽娘說道,她又想了想,“奶娘何在?”


    “在。”一個事先挑好的幹淨水靈婦人上前走了一步。


    “你快進去伺候著姐兒,蔣家的閨女是金枝玉葉,你要小心伺候。”


    “是。”


    朱麽娘一看天已經大亮,起身整了整衣裳,“走咱們親自去太太那裏報喜。”


    她還沒到呢,蔣呂氏就知道了司馬靜生的是個閨女,心裏也怨恨司馬靜不爭氣,可蔣呂氏卻沒想讓朱麽娘好過,司馬靜辦的幾件事,實在太讓蔣呂氏滿意了,生兒子這事兒可以暫緩,可這機靈的腦袋瓜兒,卻不是誰都有的。


    朱麽娘福了一福身,“媳婦給太太道喜了,司馬姨奶奶給太太添了個孫女。”


    “嗯。”蔣呂氏點了點頭,“你跟她說,我知道她辛苦了,告訴她這有果子樹就不愁沒果子吃,先開花後結果也是好事,有這個孫女我歡喜得緊。”


    朱麽娘滿心的歡喜被人當頭淋了一盆的冷水,她當初生女兒的時候,可沒人跟她說過這樣的話——“是,媳婦替司馬姨奶奶謝謝太太了。”她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還有一事請太太示下。”


    “什麽事啊?”


    “媳婦自從折了一個閨女,就再沒開懷,身邊隻有姝丫頭,如今見了那孩子隻覺得與我有緣,求太太讓媳婦抱養那個孩子……”


    蔣呂氏深深的看了朱麽娘一眼,“好,你想得好,女孩子嘛,出身最為要緊,洗三之後你就將那孩子抱走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複仇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夢裏閑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夢裏閑人並收藏重生之複仇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