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家二房二姑娘蔣媛的滿月宴辦得圓圓滿滿體體麵麵的, 雖說蔣家仍是居喪之家,雖有弄瓦之喜仍不好大操大辦, 卻也是置辦了十幾樣的素菜,上等的雨前龍井, 各樣的素果子,奶奶們湊在一起雖說沒有大聲說話,臉上的笑都是十足十的。


    朱麽娘懷裏抱著蔣媛,到處的獻寶,“這孩子啊就是懂事,每天除了睡就是吃,才不過一個月的工夫, 就出息得嚇人。”


    秦玉珠本素跟她最好, 自然是不遺餘力地捧著她,“二嫂啊,人都誰這孩子啊誰帶得像誰,到跟生的沒關係, 我原還不信, 如今一看這二侄女長得跟二嫂還真有些相似。”


    薛靜容過去瞧了一眼,抿著嘴笑了,剛滿月的孩子還看不出眉眼,自然是說像誰就像誰了,“三嫂這麽一說是有點像。”


    張月娘探頭看了一眼,小聲說了句——“像。”


    閔四娘伸手碰了碰那孩子的小臉,“要說像啊, 最像的就是這頭發了,真少見誰家的寶寶生下來就有這麽好的頭發的。”


    朱麽娘頭發好在蔣家是公認的,從三歲開始公主外祖母就沒讓她剪過頭發,解開來頭發足有六尺長,烏黑油亮光可鑒人。


    朱麽娘一聽這些人這麽一說,更是開心高興,雖說是喜嬤嬤勸她要裝賢淑,要拿司馬靜的把柄她才把這孩子抱過來的,如今一想這孩子倒和她有緣,司馬靜啊司馬靜,我把你的女兒養的不認親娘,你又能如何?


    她又轉過身對閔四娘露出了笑臉,“我前幾日還在說呢,六奶奶是個性子好人又好的人,本想著今年能看著你做娘呢,偏偏又趕上了……六弟要回老家守孝,你們小夫妻想要孩子要等幾年了。”


    “兒女都是緣份,急不得。”祖母亡故守孝三年,旁人替她可惜,她私下裏可不覺得有多可惜,蔣佑方走了她心裏隻有偷偷覺得鬆了一口氣的份。


    “唉……”朱麽娘歎了一口氣,“你倒好,老六不在身邊,二爺在京裏,多少人眼巴巴的盼著咱們家出事呢,那位如今出了滿月我也不好說什麽,連避子湯都得偷偷的送,要是搞出孝期生子的醜事,咱們家的臉可就要丟盡了。”


    她這麽一說,這一屋子的正房奶奶紛紛的點頭,秦玉珠也跟著歎氣,“老爺子說了,讓三爺先留在京裏在戶部任著職,大哥沒了家裏麵少了臂膀,不能讓他再走了。”秦玉珠原就不想離京,有了這話就更不想走了,至於婆婆不待見她,她也算是看開了,反正她也是庶子媳婦,不待見就不待見吧。


    她們在這邊喝茶聊天,司馬靜坐在自己屋子裏瞧著新做的衣裳發呆,她也是年輕,對孩子也沒有多深的情義,如今看著照著有孕前的身材做的衣裳,卻一件也穿不進去,實是悲憤難抑,扭臉看見臘梅小臉白裏透紅,腰肢柔軟纖細,更是恨得牙根直癢癢!


    “你在那裏擺的什麽苦瓜臉?我出了滿月本是喜事,你們一個個的倒愁眉苦臉的,像我欠了你們銀子似的!”


    臘梅在那裏麵不說話,一屋子的丫頭的眼神刷地一下都放到她身上了,她又不是傻的,做了二爺的通房自然是丫頭們裏的靶子,她現在說什麽都是錯。


    “都出去!看見你們就煩!”司馬靜直接趕人,丫頭們如萌大赦的悄無聲息地走了,隻餘下司馬靜對著那一對白、灰、藍的素色衣裳越看越生氣,手用力一掃,將衣裳劃拉到了地上。


    蔣呂氏如今是春風得意,多年來看不順眼的眼中釘一朝被她撥了個幹幹淨淨,除了寄予厚望的司馬靜生了個女兒之外,簡直沒有什麽事值得她發愁的了。


    就連裴大貴家的在她耳邊嘀咕說六奶奶和大房的邵姨娘走得很近,都沒有讓她的眉頭皺一下下。


    “老六家的是個心慈麵軟的,邵姨娘失了靠山,見她性子軟攀伏過去也不算什麽,把這事當成一回事了,倒給了邵姨娘麵子。”蔣呂氏說道,“倒是老二,如今他是咱們府裏的頂梁柱了,可那好色的毛病就是改不了,別弄出個孝期生子的醜事出來。”


    “太太是關心則亂了,二爺自有分寸。”


    “哼,這男人啊,色令智昏有幾個能記住所謂分寸的?你去靜丫頭那裏送趟東西,就說是我說的,讓她管住二爺,莫要出什麽敗壞門風的事。”


    “是。”裴大貴家的心裏嘀咕,這種事應該跟二奶奶說吧,二奶奶再不濟也是正房奶奶,讓一個姨奶奶管住二爺算是怎麽回事?轉念一想二爺和二奶奶如今相敬如冰,讓二奶奶去管二爺,怕是反倒會招二爺的嫉恨。


    蔣呂氏這一輩子從懂事開始就是心想事成,凡是她想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她想要辦的事沒有辦不成的,如今——


    她知道蔣至先恨她恨得牙根直癢癢,可是為了兒子也隻能暫且忍她,至於下黑手,家裏的一針一線一米一柴都是經過她心腹的手的,她想毒倒比蔣至先下毒還要容易一些。


    思來想去的,把這些事都想了一遍,隻覺得自己從此以後要萬事順心如意了,自己的長子佑昌慢慢的得了聖上的賞識,聽貴妃娘娘的話,皇上沒少在她旁邊誇佑昌是個能幹的,佑方如今也算是做事穩妥,雖說胸無大誌吧,至少是一生富貴無憂,隻有女兒和三兒子是她心中的刺。


    佑雯這個丫頭在婆家過得苦,她幾次和蔣至先提要他把女婿放外到京城之外,讓佑雯喘口氣他就是不聽,來看如今這事兒得她來做了。


    至於佑常……蔣呂氏也早就想好了,他那病是好不了了,日後指望兄弟養活他雖說不難,可是兄長們都比他大,萬一……指望侄子總不如指望兒子。


    她暗地裏相看了幾家的閨女,都覺得不是容貌配不上就是家世配不上,家世配上了,又怕人家不肯……再說這品性也要好,要一個人能掌起一個家的,才好照應老八一輩子……


    她心裏正琢磨著這兩件煩心的事呢,就見裴大貴家的折了回來,“你這是還沒去呢,還是回來了?”


    “太太,奴婢在外麵遇上常爺了。”


    “他來幹嘛?”蔣呂氏皺了皺眉。


    “還不是六爺不在家,他沒了家用想找人打秋風都找不到,想要來拜見太太……”


    “給他二十兩銀子打發了吧。”蔣呂氏揮了揮手。


    “是。”


    真不愧是賤人的兒子,小的時候倒有幾分機靈聰明勁兒,如今——真的是越長大越沒出息!佑方若不是從小就跟他玩在一起,也許早就改好了,也不用娶了妻室才收心。


    閔四娘剛回到自己的院子,就看見錦鳳坐在廊下一邊哭一邊跟錦環說著話,錦鳳原是容貌出挑的,也最會穿衣打扮,如今一看竟然比錦環還要老氣,容貌雖然依舊生得出眾,那股子水靈勁兒卻沒了,顯是過得不如意。


    錦環看見閔四娘回來了,趕緊的推一推錦鳳,“六奶奶回來了,你有什麽為難的事就跟六奶奶說吧。”


    錦鳳抬起頭,見著了閔四娘立刻就哭開了,“奶奶好狠的心啊!把我嫁到那樣的人家,日日受折磨,說是個妾還不如說是使喚丫頭,伺候一家老小不說吧,還處處受人擠兌,如今我回來了,就算是當牛作馬也不回那個家了。”


    閔四娘暗自冷笑,要把她嫁到常家的可不是她,明明這是蔣佑方的主意,若依著她把錦鳳提著腳賣了,或給地主鄉紳做妾,或流落煙花地,還不如在常家為妾呢。


    “唉,當初讓你走我也是逼不得已,你走之後我就後悔了,總覺得身邊空落落的沒個著落,隻是如今你嫁雞隨雞……”


    “奶奶……”錦鳳又哭開了。


    “唉,你回了我這裏跟回娘家一樣,錦環你帶她下去洗一洗,晚上讓廚房家菜。”閔四娘說道,她心裏麵總覺得常家的事不尋常。


    她這邊回屋換了家常的衣裳,拿了本書剛要看,就見銀玲回來了,銀玲到她跟前小聲嘀咕了幾句,倒讓閔四娘對常家的事更奇怪了。


    常寧不知道怎麽摸到了太太那裏,太太偷偷的讓裴大貴給了他二十兩的銀子,卻沒有見他,據說常寧的母親是太太的手帕交,當年常寧的父親和蔣至先亦是好友,無論如何也不該是如此對待。


    “奴婢心裏有個猜想,但不敢說。”銀玲說道。


    “說。”


    “聽說當年常大人成婚多年無子,光媳婦不能生,小妾肚子裏也沒動靜,可不知道為什麽常夫人就忽然有了,奴婢冷眼瞧著常寧,竟覺得他長得跟老爺有些像。”


    銀玲這話真的是一言點醒夢中人,常夫人不準常寧經商,理所當然的讓他在蔣家打著秋風,蔣佑方小的時候蔣呂氏命他帶著常寧玩……聽說常寧小的時候讀書上頗有才名,跟蔣佑方這個紈絝呆久了這才慢慢變的……蔣呂氏這個時候還拿錢養著他,顯然是想把他養到徹底廢了為止。


    閔四娘一笑,“銀玲,你叫錦鳳過來。”


    司馬靜一個人瞧著桌上的一盞孤燈,心裏麵隻覺得冰涼冰涼的,許是因為她產後身段不及生產之前,許是恨她隻生了個閨女,蔣佑昌來她屋裏來得漸漸少了,倒是臘梅聽說常被召去書房伺候……


    裴大貴家的這個時候還來講什麽讓她管住蔣佑昌,不要讓蔣佑昌做出孝期讓妾室懷孕的醜事……她這個時候才想明白,不光因為她生了個閨女,她三年之內都不能再有孕了,而三年之後——照現在這樣,三年之後蔣佑昌看都未見得多看她一眼。


    她在床上輾轉反側一恨父母不該把她嫁入蔣家為妾,二恨老天不公竟然她生了個女兒,三恨朱麽娘陰險狠毒,四恨……


    她想起出嫁之前父親曾經給了她一箱子的書,她因忙著爭寵未曾看過……她從床上爬起來,拿了那一箱子書,打開一看上麵第一本就是《新唐書》……


    她從小也是熟讀了史書的,稗官野史更是沒少看,看見了唐史,她手有些微顫地拿出了史書,被折出印記的,果然是講則天女皇的一節……


    看到武則天殺女陷害王皇後一節時,司馬靜把那書直接丟下了床……


    可那個念頭卻揮之不去……那個女兒……已經不是她的了……朱麽娘定會把她養得不認母,更不用說正是因為她,她才會從淪落至此,身段走樣失寵於蔣佑昌……如今扶正夢碎,想想府裏那些無子的老姨娘的下場,司馬靜就嚇得渾身發抖,如果——如果女兒不在就好了,如果女兒沒了,朱麽娘沒了,如果她扶了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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