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衙門


    蔣佑昌黑著臉在屋子裏轉圈, 手裏的茶杯拿起來又放下,蔣佑方坐在麵北朝南的椅子上看著二哥, “不是你做的還能是誰?”


    “我說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我還沒有那麽傻跟一幫戲子計較。”


    “難道不是你手下的人做的?”蔣佑昌自進了刑部, 就算是尚書、侍郎也沒有不唯他馬首是瞻的,抓人的既然是刑部的人,在誰的眼裏他也逃不開幹係。


    “哼,明麵上一個個甜哥哥蜜姐姐的,倒似是咱們的親兄弟親兒子一般,出了這事兒倒比咱們還義憤填膺,說是氣昏了頭了要替咱們分憂, 暗地裏是誰的手下還真不一定。”蔣佑昌說道, 人家這麽說了,又哭訴難過的樣子,他還真一時不知道該拿這樣的人怎麽辦,就算是當場發做打一頓又如何?不過是受些皮肉之苦, 這些人背後還有人。


    現在蔣家明麵上是烈火烹油, 暗地裏不知道有多少人見蔣至先病倒,蔣佑明死,蔣家喪事連連想要加一把柴把蔣家這鍋油靠幹。


    “那你預備拿慶豐班的人怎麽辦?


    “已經鎖拿了,難道要放回去不成?也隻有索性細細審問,總要問出是誰編排出的那出戲,咱們被人這麽坑這麽整,總要做個明白鬼。”


    蔣佑方點了點頭, “二哥,你知道常安寧的事嗎?太太原說常太太與她有舊交,可這些年也沒見她上過咱們家的門,常安寧到咱們家來請安,太太更是連見都不肯見,可又說若是常安寧對我開口說缺銀子,盡管到帳上支銀子給他就是了,要多少給多少,常安寧的事由也是太太幫著給找的。”


    蔣佑昌看了他一眼,“你倒沒有傻實心,這些年了總算想起來問了,總之你養著他就是了,隻當咱們家多養了一條狗。”


    蔣佑方隻是性子直爽些,並不是蠢人,蔣佑昌這麽一說,他再傻也明白了,“難不成他是……”


    “咱們家老爺子也是風流種子。”蔣佑昌說道。


    “那常家老爺……”


    “喝醉了酒跌到護城河裏淹死的。”蔣佑昌繼續說,“本來老爺也是心中有愧,連番的提撥於他,卻讓他起了疑心知道了原尾,他不敢跟老爺當麵鬧,心裏又憋屈,整日喝酒,喝醉了就罵天罵地,淹死也算是他善終了。”


    蔣佑方越聽越心驚,瞅著蔣佑昌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這個癡兒啊,不如像是八弟一樣的生下來就少了魂魄失心瘋,連這點事都經不住!這京裏麵誰家不是藏汙納詬的,蔣家也不比這些人家髒。”蔣佑昌繼續說,“你在家裏也要小心,現在家裏不太平。


    “你是說——”


    “咱們家有內神通外鬼,才有那許多的事,哼!把事情全推到冤鬼身上倒是輕巧致極!冤鬼做惡有三分,那個內神做惡就有七分,冤鬼的事先了了,那個內神自然也就裝不下去了。”蔣佑昌如今越想薛靜安的事越覺得自己冤枉,渾然忘了他當初靈台上有一絲清明在,若是當時就住手什麽事都不會有,隻是怨怪有人坑他,連當時的“一時糊塗”也盡數往鬼神身上賴。


    “二哥您說的是誰?”


    “就是查不出來是誰……你我都是爺們,內宅裏的事盡數不知,太太也被瞞得風雨不透,朱氏雖說是管著家,可也是個麵上精……”


    “二哥您的意思是?”


    “讓弟妹多留意吧,咱們府裏麵我看來看去的,也就是弟妹是個心裏有成算的。”


    “她身子不好,膽子又小,被那……折騰得倒要去掉半條命了,二哥實在是……”


    “咱們家能誠心交托的人又有幾個?除了咱們倆個兄弟,旁人都是外人。”蔣佑昌說道,“說句實的,朱氏我都不能盡信,也就是你跟弟妹夫妻同心了。”


    蔣佑方點了點頭,“如今也隻能如此了,那冤鬼之事……”


    “你若是有法子你就去辦,至於怎麽辦的……我不聽。”蔣佑昌心知蔣佑方的法子必定是那麽幾個,無非是瞞天過海暗渡陳倉,他鬧個全不知情,也才能在太太那裏說話。


    蔣呂氏把新接到的信撕了個粉碎扔到了銅盆裏,心裏麵冰涼一片,臉上陰沉的像是數九嚴冬一般,裴大貴家的略一使眼色,滿屋的丫頭婆子都避了開去,隻餘下裴大貴家的跟蔣呂氏。


    “貴妃娘娘她……”


    “哼!不過是一隻白眼狼罷了!”蔣呂氏冷哼一聲道,“當初她來我們家的時候,全家連件囫圇衣裳都沒有,若不是她有幾分姿色跟機靈,嘴甜人精,哄得我父親對她青眼有加,著意栽培,留了她一家在我們家白吃白喝,在我跟前比體麵的丫頭都不如,到如今倒規勸起我來了!什麽為人要寬厚,為兒女積福……背地裏不定怎麽嘲笑我呢!真以為自己是太後了嗎?別忘了上麵還有太後、皇後、太子呢!”


    裴大貴家的也隻能跟著點頭,眼睛不住地往外瞧,心道這話若是讓龐貴妃知道了,蔣家還有活路嗎?所謂此一時彼一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龐貴妃如今連皇後的鳳印都拿到了手裏,執掌後宮說一不二,自己的這位太太,卻還是記得人家落魄時的事,要說龐貴妃是有要用到蔣家的地方,可也不能……


    “你覺得我說錯了嗎?”蔣呂氏橫了裴大貴家的一眼。


    “太太說的自然是沒錯的,隻是這信還要不要回?”


    “當然要回了,你會仿我的字體,替我回一封信吧,隻說場麵話就是了。”蔣呂氏這話就是真生氣了,連回人家的信都不肯親手寫。


    裴大貴家的也不能多說些什麽,隻是略一施禮,退了下去,心想太太真的是越來越顛狂了……太太這座大山雖好,可山神時不時的要天崩地裂似地鬧一回,就連她這個鞍前馬後伺候多年的也難免動輒得咎戰戰兢兢……她再想想蔣佑方交托給自己的事,若是靠上了六爺……也算是多了一條退路。


    蔣佑方回府對閔四娘把蔣佑昌說的話又說了一遍,“二哥說二嫂要管家分身乏術,滿府數來數去也就是你是個有成算的,要你多多小心在意府裏的事,能查出內鬼是誰是最好的。”


    饒是閔四娘百練成精,聽見蔣佑方這麽說也差點一口茶噴出來,蔣佑昌實在是不知死活,寧要她這個內鬼查內鬼……


    也是,誰也不會想到自幼在鄉下長大與京中各大豪門素無瓜葛的閔四娘會是內鬼,外人看見的都是他們夫妻恩愛,閔四娘性情溫柔靈巧,閔四娘暗自冷笑,這世道就是如此,你掏心掏肺對人家好,人家嫌你髒,你居心叵測,人家反倒讚你是個有“成算”的可靠人兒……


    “唉……我如今被折磨成這樣,連在太太跟前都不敢抬胳膊,怕太太看見了挑眼……不過是廢人一個……”


    蔣佑方聽她這樣自怨自憐也跟著傷心起來 ,他雖說是兒子,也聽過宅門裏的媳婦苦,原以為太太不是那樣的人,可自己娶了媳婦才知道,太太未必那麽慈善。


    “你放心,我定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你受折磨。”蔣佑方用食指摩擦著閔四娘黑青難褪的手腕。


    第二日閔四娘到蔣呂氏房中立規矩,見裴大貴家的瞅著她微微的一笑,心裏就跟明鏡一般,計成了,她輕咳一聲,故做不知的徑自進了屋。


    蔣呂氏已然起身,正對鏡梳頭,蔣呂氏一向精於保養,就算是如今蔣家事多,她亦是未曾有一日斷了保養之事,如今一頭青絲依舊如墨染一般,閔四娘依例施了請安禮之後,接了丫頭手裏的木梳,替蔣呂氏梳頭。


    “太太這頭發真好,又黑又密實,我若是到了太太的年齡,頭發能有太太一半好就要謝天謝地了。”


    “我這頭發啊,是從小養護出來的,如今也是一日都不敢斷了蛋清和鮮薑,說起來倒也不是多精貴的東西,隻是要積年累月不可有一日懈怠才能有如今的好頭發。”


    “太太定是藏了什麽秘方,我也是從小用蛋清和薑汁養頭發的,就沒有太太這麽好。”閔四娘笑道,“太太不說就算了,我拿銀子賄賂裴姐姐去。”


    “你啊?你就是拿了金山銀山,也買不走她。”蔣呂氏笑道,“佑方呢?”


    “六爺昨個兒喝多了酒,媳婦過來的時候正在高臥,媳婦已經叫丫頭守著了,到了時辰定要讓他起身,誤不了給太太請安。”


    “唉,身在孝期隻能喝些素酒也苦了他了,你叫人傳我的話,不必叫六爺了。”


    “是。”


    兩人正說著話,朱麽娘和秦玉珠都來了,見蔣呂氏臉色比昨日要強些,也跟著湊趣說了幾句玩笑話,正這個時候,一個丫鬟進了屋,“太太,宮裏來人了。”


    幾個人互視一眼,宮裏雖說時不時的會來人,隻是今日不年不節又非壽日,平白無故的來人實在是……


    蔣呂氏整了整衣裳,帶著媳婦們出了門,看見院子裏站了一位穿著首領太監衣飾的高瘦太監,手裏拿著黃綾緞子繡鳳紋的旨意,後麵還有一個小太監手裏捧著用黃綾緞子包了的錦盒。


    “蔣呂氏聽旨!”


    蔣呂氏一撩衣服跪到在地,滿院子的人乎拉拉跟著跪倒了一片。


    “蔣門呂氏與本宮幼有舊交,餘午夜夢回常念幼時種種,提攜照應之情實難忘懷,所謂受人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姐姐種種好處本口粉身碎骨也難報萬一,特賜寶物一件望表姐見寶物如見本宮一般。”


    蔣呂氏聽見這道懿旨雖說句句不離舊情,卻隱隱聽著不太對勁兒……


    那小太監將錦盒親自交到蔣呂氏手上,蔣呂氏接了錦盒,叩頭謝恩,“多謝貴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蔣夫人,雜家臨來之時,貴妃娘娘曾有言在先,望夫人多多保重。”


    蔣呂氏愣愣地聽那太監如此說著,又示意裴大貴家的將封好的銀封交給那太監。


    待太監走後,她捧著錦盒進了屋,折開錦盒一看,就是一愣,錦盒中隻有一麵普普通通的銅鏡,怕是蔣家的丫鬟用得還要比這個鏡子好些,她拿起鏡子對著鏡麵一照,這鏡子除了照人清楚之外並無什麽好處。


    閔四娘指了指錦盒底下,“這裏有張紙條。”


    蔣呂氏拿了那紙條一看,不禁花容失色,隻見那紙條上用小篆寫著——人貴自知。


    她在自己屋子裏說的話,竟然不知怎麽的傳到了貴妃娘娘耳朵裏,讓貴妃娘娘大大地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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