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話之間,就見被派去府衙打探消息的家仆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哪怕是心中有了底氣,可是看到那家丁匆匆而來,仍然是本能的生出幾分擔憂來。


    都說縣官不如現管,李桓身為天子寵臣,又是欽差,正常情況下,福州知府若是要對付他們林家的話,不可能不考慮李桓的態度。


    但是林震南乃至趙智他們卻是拿捏不準福州知府的態度,李桓眼下雖為欽差,人卻不在福州,再加上文官集團一直對李桓那都是喊打喊殺的,誰也不清楚福州知府對李桓是什麽看法。


    若然福州知府黃文政也如大多數的文官一般敵視李桓,那麽他們林家在李桓到來之前肯定要被狠狠的折騰一番。


    當然若是福州知府顧忌李桓欽差的身份的話,那他們林家倒是不用擔心什麽了。


    二人看向那家仆,就見家仆一臉歡喜之色的向著林震南道:“老爺,好消息,好消息啊!”


    隻聽這家仆開口,趙智還有林震南二人便是鬆了一口氣,對視了一眼。


    而這會兒家仆興奮的道:“老爺,小的在那府衙邊上聽府衙裏的差役說,知府大人受了王祖業他們幾人的訴狀,不過卻是當堂痛斥王祖業幾人乃是奸商,並且還下令將他們幾人打了三十大板。”


    說著家仆兩眼放光道:“老爺您是沒有看到啊,小的回來的時候,王祖業他們幾人正一個個的在府衙之前被扒了屁股受刑呢,不知多少人在那裏圍觀,那情形可是熱鬧了。”


    趙智聞言忍不住哈哈大笑道:“痛快,真是痛快啊,看來這還真是惡人還需惡人磨,那知府黃文政貪汙受賄,算不得什麽好官,但是這次倒是做了一件好事。”


    林震南臉上掛著幾分輕鬆笑意道:“若非是桓哥兒的震懾,以那黃文政的性子,隻怕這會兒已經派人前來拿林某前去過堂審問了。”


    趙智笑道:“他自己屁股不幹淨,要是這個時候抓了你,被桓哥兒給記住了,到時候隻怕他的位子也坐到頭了啊。”


    一聲輕歎,林震南想到王祖業這幾位多年的合作夥伴,忍不住感歎道:“按照契約上約定,就算是需要賠償他們,也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他們卻是連這點時間都不肯給林某留,甚至還想打我林家祖產的主意,其心何其毒也!”


    趙智澹澹道:“萬一給你時間,讓你籌措足夠了銀錢,他們豈不是就沒有機會打你們林家的祖產了嗎?”


    說著趙智帶著幾分不屑道:“似這等無品無德的無良奸商,最好是直接三十大板將他們給打死了才好。”


    而這會兒,老夫福伯帶著幾分惶恐引領著一名差役走了進來道:“老爺,府衙裏來了差役,說是知府大人請您前去一見。”


    林震南抬頭看了那差役一眼,而差役見了林震南,忙拱手道:“在下見過林總鏢頭,黃大人欲請你過府一敘,不知總鏢頭可有閑暇嗎?”


    林震南看了趙智一眼,趙智微微含笑。


    沉吟了一番,林震南看向那差役道:“煩請大人回去稟明知府大人,就說林某稍作收拾便去拜見知府大人!”


    差役連道不敢,同時衝著林震南拱了拱手道:“既如此,那在下便先行回去稟明大人。”


    趙智看著那差役離去,看了林震南一眼笑道:“這黃文政可真是夠直接的,這邊給了林家人情,便立刻派人來請你,他這是生怕你林震南在桓哥兒麵前不給他美言幾句啊。”


    林震南哈哈大笑道:“我這算不算是狐假虎威啊!”


    而這會兒,林家大門口處卻是突然之間傳來了一個爽朗無比的大笑聲道:“林震南,聽你笑的這麽開心,看來你們林家所麵臨的問題已經解決了啊!”


    伴隨著這一聲大笑,林震南微微一愣,而坐在一旁的趙智則是眉頭一挑輕聲滴咕道:“這陳老二不在琅琦嶼帶著,怎麽突然跑過來了?”


    正滴咕之間,就見幾道身影走了過來,為首的一人自不必說,正是方才大笑的陳一刀。


    陳一刀身後還跟著幾人,而看到那幾人當中一道身影的時候,趙智不由眼睛一亮訝異的道:“咦,連翹這丫頭怎麽回來了?”


    原來跟在陳一刀身邊的竟然有連翹,連翹一直跟在李桓身邊服侍李桓,所以趙智真的沒想到連翹會出現在這裏。


    “難道說桓哥兒已經趕到了福州城嗎?”


    趙智豁然起身,同林震南一起走向陳一刀幾人。


    林震南同陳一刀可不陌生,看到陳一刀前來,當即衝著陳一刀拱了拱手道:“倒是讓陳兄弟見笑了,林某不知陳兄前來,有失遠迎,還請見諒。”


    陳一刀擺了擺手,打量了林震南一番道:“看你一副病容,倒是精氣神還不錯,似乎也沒到一病不起的地步啊,難道說李虎那小子說謊了不成?”


    趙智輕咳一聲道:“林鏢頭本就是心病,如今心病一去,精氣神自然恢複了過來,區區風寒,以林鏢頭的體質,很快便能夠康複。”


    說著趙智衝著陳一刀道:“你不是在琅岐嶼嗎,怎麽突然跑過來了,還有連翹是怎麽回事。”


    這會兒趙智的目光已經落在了連翹身上。


    相比當初,連翹同李桓入京,跟在李桓身邊已經有兩三年時間,整個人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因為習武的緣故,原本的柔弱之氣當中多了幾分女兒家的英氣,更重要的是隨著替李桓管理府中大小事務,整個人顯得越發的幹練。


    連翹衝著趙智一禮道:“連翹見過趙三叔。”


    趙智擺了擺手道:“行了,連翹丫頭,快說說看,是不是桓哥兒已經到了福州城?”


    連翹搖了搖頭道:“我們並沒有同公子一道,而是先公子一步回來的。”


    林震南招呼一眾人進入客廳落座,就是連翹也坐了下來,不過一直跟在連翹身邊的幾道身影卻是自始至終的不發一言就那麽跟在連翹身後。


    這會兒也是立在連翹身側,為首之人赫然是李桓當初救下的曹雨。


    而其餘幾人不用說也是那些小太監。


    李桓自中途遇見了嶽不群,尤其是見嶽不群奔著福建方向而來,猛然想到林家即將遭遇的那一場劫難。


    當時李桓便讓連翹帶上了曹雨幾人悄悄離了大隊人馬先一步返回,並且叮囑了連翹一番。


    趙智看著連翹詫異的道:“公子讓你帶人先一步回來,可是有什麽吩咐,或者是需要我們做的嗎?”


    連翹微微點了點頭,看向林震南道:“公子是算到林家最近可能會有一劫,隻是公子自己一時脫不開身,怕到時候真的出了什麽意外,所以特意讓我先一步趕回來,請了一刀叔前來坐鎮。”


    林震南是真的沒想到一直跟在李桓身邊的連翹先一步回來竟然是為了他們林家的事。


    以為李桓是有什麽渠道,知道他們林家這一兩年的困境,擔心他們林家出事,心中不禁大為感動。


    深吸一口氣,林震南笑道:“桓哥兒真的是有心了,林氏上下感激不盡。”


    趙智微微一笑道:“有公子的身份鎮著,官府那裏大可不必擔心,至於說那些同林家有合作的商賈豪紳,隻要不是傻子就不會再這個時候來尋林家的麻煩,所以大可不必擔心什麽。”


    說著趙智看了陳一刀一眼道:“在這福州城當中,區區一群商賈而已,也用不著你陳一刀來坐鎮吧。難不成還有什麽人能傷了林總鏢頭一家嗎?”


    陳一刀瞥了趙智一眼道:“趙老三,你懂個屁,是你聰明,還是桓……公子聰明,既然公子讓我來林家坐鎮,那麽肯定有公子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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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智也是習慣了陳一刀那臭嘴,聞言隻是笑了笑,看向連翹。


    連翹這是微微搖了搖頭道:“公子也沒有細說,隻是讓我帶了曹雨他們幾人,又去琅岐嶼請了一刀叔”


    說著連翹又道:“看公子的意思,有曹雨還有一刀叔他們在,林家應該可保無礙了!”


    趙智疑惑的道:“曹雨?”


    這會兒站在連翹身後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曹雨向著趙智躬身一禮道:“奴婢正是曹雨。”


    曹雨的聲音帶著內侍獨有的陰柔尖銳,陡然開口登時引得一眾人向著曹雨幾人看了過去。


    顯然是對曹雨幾人的身份很是好奇。


    連翹見狀將曹雨幾人的身份介紹了一番,而陳一刀、趙智幾人得知曹雨他們的身份來曆之後還真的是愣了一下。


    先前他們就好奇曹雨幾人到底是什麽來曆,畢竟曹雨幾人一個個麵白無須,氣息陰柔,給人的感覺就不像是正常人。


    這會兒得知曹雨幾人竟然是李桓救下的幾名內侍,心中的疑惑一下子解開了。


    而林震南則是神色古怪的看了曹雨幾人一眼,眼眸之中隱隱的帶著幾分沉吟。


    而這會兒連翹俏臉之上掛著幾分笑意看向林震南道:“公子還說曹雨他們幾人同林老爺家還有幾分淵源,不過具體如何,公子並沒有細說,隻是說等回來之後,自會同林老爺詳談。”


    林震南聞言先是疑惑,隨即身形一震,再看曹雨幾人的時候,隱隱明白了什麽,嘴角露出幾分苦澀道:“桓哥兒有心了!”


    至於說趙智、陳一刀等人則是如聽啞謎一般,可是看林震南的反應,極有可能涉及到林家的隱秘,所以無論是趙智還是陳一刀,不管心中如何好奇,也沒有開口詢問。


    突然趙智心中一動道:“對了,公子將陳一刀調來林府,那琅岐嶼誰來坐鎮?”


    顯然在趙智心中,琅岐嶼上李桓的親卷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連翹還沒有開口,陳一刀便瞪了趙智一眼道:“你當我是傻子不成,你都能夠想到,難道我想不到這點,不過你還別說,公子身邊如今真的是有不少好手。公子派了一隊精銳甲士,領頭的百戶官實力極強,我同他交手一番,竟奈何不得對方,再加上百戶所的那些兵馬,足可保琅岐嶼無恙!”


    聽陳一刀這麽說,趙智這才鬆了一口氣道:“公子既然早有安排,那便是我多慮了。”


    說著一臉笑意的向著林震南看了過去道:“林總鏢頭,看來咱們需要在你府上叨擾一些時日了。”


    林震南明顯有些心神不屬,不過聞言還是收斂思緒,臉上露出正色,起身衝著陳一刀、趙智、曹雨等人恭敬的拜了拜道:“林某多謝諸位了!”


    喚來夫人王氏還有林平之,林震南讓王氏招待連翹,讓林平之安排陳一刀、趙智、曹雨等人的住處。


    至於林震南則是稍作收拾了一番便出府前去見知府黃文政去了。


    福州城中發生的事,李桓自然是不知曉,不過李桓一行人卻是在建寧城盤桓了兩日,親自見過了福建行都司都指揮使董成,至於說二人到底談了些什麽,反正是沒人知曉。


    不過在李桓、王陽明一行人離開建寧城的時候,做為都指揮使的董成卻是親自出城相送,看上去兩人相處的似乎是相當融洽。


    在一隊人的簇擁之下,看上去年約五十多歲,頭發有些花白的董成親自目送李桓的欽差儀仗漸漸遠去,那一張略顯蒼老的麵容之上笑容漸漸的收斂了起來。


    身邊一名親將看著遠去的欽差儀仗不禁向著董成低聲道:“大人,這欽差對您可真夠尊敬的,末將隨您這麽些年,什麽巡按、欽差也不是沒有見過,像這般年輕又低調的可真是頭一次見到呢。”


    董成澹澹道:“你可不要被這李桓的表象給蒙騙了,老夫若是沒有看錯的話,這可是一隻小狐狸啊。”


    說著董成捋著胡須忍不住笑道:“這下蔡文那醃臢貨算是遇到了對手了,真不知道這一大一小兩隻狐狸碰在了一起,會上演一場什麽樣的好戲。”


    親將聞言一愣,不禁想到蔡文在官場那是出了名的老謀深算,並且在福建一地有著莫大的影響力,再想到李桓那般年歲,雖為欽差,但是想要在蔡文的地盤上同蔡文相鬥,親將不禁下意識的搖了搖頭,顯然是不看好李桓。


    馬車之上,王陽明同李桓二人相對而坐,王陽明看著遠處建寧城城門口處,董成那一道魁梧的身影突然之間目光收回看向李桓道:“你就那麽相信董成此人沒有同蔡文狼狽為奸,沆瀣一氣?”


    李桓卻是微微一笑道:“我沒說就相信了董成此人啊!”


    聽李桓這麽一說,王陽明不禁愣了一下,不過王陽明何許人也,隻是心思一轉便立刻明白了李桓的用意。


    嘴角忍不住流露出幾分笑意道:“那董成也是個聰明人啊,竟然陪著你演了幾天的戲。”


    李桓輕笑道:“能坐穩一省都指揮使多年不倒,要是沒點能力和手段,怕是早就被人給頂替下去了。”


    說著李桓拍了拍臨別前夜董成派人悄悄送給他的一錦盒的關於蔡文、顧煌等諸多官員的罪證笑道:“其他不說,至少可以確定一點,那就是董成同蔡文、顧煌文官一係摻和沒有那麽深。”


    王陽明聞言一歎道:“大明文武殊途,別看董成在福建官場品階最高,身份最尊,可是當今之世、蔡文、顧煌等人又豈會瞧得上董成,雙方有著天然的隔閡,湊不到一塊去也在情理之中。”


    說著同樣看了那一錦盒的罪證,王陽明不禁想起離京之時從李桓那裏看到了當初程義、韓淩他們以性命換來的關於蔡文的罪證,其中一樁樁一件件,直接衝擊著王陽明的認知。


    如今又有董成收集的諸多證據,一臉感慨的向著李桓道:“誰曾想堂堂一聲提刑按察使,負責一省司法的官員竟然知法犯法,在地方上編織出好大一張關係網,說他是一地土皇帝也不為過了。”


    說著王陽明看著李桓正色道:“如今雖然有關於蔡文的犯罪證據,可是卻缺少人證物證,想要直接將其拿下,隻怕是有些困難啊。”


    李桓澹澹道:“那就找出人證物證來,此番不妨就以韓淩滅門一桉為切入點,請陽明先生助我一掃福建官場之歪風邪氣,蕩盡蠅營狗苟之徒。”


    正德二年五月十七日,天色晴朗,陽光明媚


    福州城那巍峨的城門之前的官道上,一群身著官府的官員正神情肅然的站在那裏。


    如果有熟悉福建官場的人看到這些官員的話肯定會為之一驚,要知道在場的官員以布政使司左布政顧煌、右布政錢忠、提刑按察使蔡文、知府黃文政幾人為首,各級官員足足有數十人之多。


    可以說福建一地官場的高級官員至少來了有三成之多,四周則是衛所派出維持秩序的兵卒手持兵刃警惕,將南來北往的阻擋在外。


    雖然說沒有封閉整個官道,但是南來北往的行人也注意到了這些兵卒還有被兵卒保護下的一眾官員。


    雖然說心中無比好奇這些官員聚集在這裏,到底是在迎接什麽貴人,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敢在外圍徘回停留的。生怕被那些警戒的兵卒給盯上了,當做心懷叵測之輩給拿下。


    蔡文捋著胡須,滿臉的笑容,此刻正同左布政顧煌、右布政錢忠等人低聲交談著。


    似乎是受到了蔡文、顧煌等人態度的影響,原本不少神色凝重的官員也漸漸的放鬆了許多。


    遠處煙塵滾滾,一名騎士縱馬而來,翻身下馬衝著蔡文等人恭敬道:“秉諸位大人,欽差儀仗距此隻有數裏之遙,很快就能夠抵達。”


    幾人神色一正,對視了一眼,蔡文擺了擺手示意那騎士退下,就聽得蔡文捋著胡須笑道:“諸位,既然天使即將駕臨,我等理當親往迎之,如此方顯我等誠意。”


    顧煌哈哈大笑道:“蔡賢弟說的對,諸位,且去相迎天使。”


    一眾人竟踩著先前才鋪灑的黃土,順著官道迎了過去。


    很快官道之上便看到一隊人馬打著欽差儀仗而來。


    為首開路的是數十名虎背熊腰,煞氣十足的錦衣衛校尉,打著王命旗牌,旌旗招展。


    而其後則是兩輛馬車,隨後有精銳甲士護衛,兩側有騎著戰馬的錦衣衛來回奔走,隨時通秉信息。


    看著迎出城來的一群官員,陳耀不禁衝著李桓道:“大人,要不要就此停下,等他們過來。”


    看著還有相當一段距離,李桓笑了笑道:“你這是想給這些人一個下馬威不成?”


    陳耀隻是含恨道:“屬下隻是想起程義、韓淩他們就是被這些人給滅了滿門,更是隨便以走水的理由敷衍上報,若非是大人此番前來徹查,豈不是冤情便就此石沉大海,不明不白的就這麽死了嗎。”


    李桓看著遠處的一眾官員漸漸接近,嘴角露出幾分笑意道:“陽明先生,可願隨李某去會一會這些人。”


    王陽明捋著胡須,看了李桓一眼道:“大人乃是正使,王某自是以大人為尊。”


    說話之間,李桓起身走下了馬車,而坐在另外一輛馬車上王陽明也隨之走下來。


    二人皆是一身官服,李桓雖年輕,可是在官服的襯托之下,卻是隱隱流露出幾分高高在上的威勢,至於說王陽明則是一身儒雅之氣,像飽學的大儒更比一名官員。


    隨著李桓一聲令下,欽差儀仗頓時停了下來,前麵開路的錦衣衛忙退避到兩旁讓開一條道來。


    而蔡文、顧煌、錢忠、黃文政等一眾官員這會兒也在一眾兵卒的護衛之下走了過來。


    人還未至就聽得爽朗的笑聲傳來,蔡文、顧煌幾人大步上前,一臉的歡喜之色,無比恭敬的衝著李桓、王陽明拜下道:“左布政顧煌、右布政錢忠、提刑按察使蔡文攜福建一地官員,恭迎天使駕臨。”


    李桓一眼就看到了官員之中極其醒目的蔡文,蔡文年約四十許,氣質儒雅,身著官服,一臉正氣凜然,當真是好賣相,如果說隻憑第一印象的話,恐怕很難將這麽一位正氣凜然的官員同一名隨意草管人命、貪贓枉法的官員聯係到一起。


    李桓打量著一眾官員的時候,這些官員也都在悄悄打量著李桓,如蔡文、顧煌、錢忠幾人更是毫不掩飾的打量著李桓。


    李桓同蔡文對視了一眼,不動絲毫情緒,在眾人看來,李桓在受了一眾官員大禮參拜之後當即便一臉的笑容上前,無比熱情的將顧煌、錢忠、蔡文幾人一一攙扶起來。


    “諸位不必多禮,快快起身,李某此番奉陛下之命前來,隻是為了徹查錦衣衛千戶韓淩滅門一桉,不曾想竟驚動了諸位大人,勞煩諸位大人親自出城相迎,李桓惶恐啊。”


    眼見李桓絲毫沒有倨傲的姿態,原本在見到李桓之前心中還有些忐忑的官員這會兒因為李桓的一番話卻是莫名的鬆了一口氣。


    如果說隻是為了徹查韓淩滅門一桉的話,那就沒什麽可擔心的了,就怕李桓來意不明,萬一是奔著他們來的話,那豈不是麻煩了。


    一臉正色的王陽明站在一旁,冷著一張臉,看上去同李桓並不親近,而這會兒李桓衝著眾人介紹道:“諸位,這位是欽差副使,都察院福建道監察禦史王陽明王大人,此番隨同本官辦桉。”


    說著李桓笑道:“說來王大人身為福建道監察禦史,對於諸位可都有著監察、彈劾之責,就連本官這欽差都要受其監察,諸位可莫要怠慢了王大人啊。”


    王陽明沒有理會李桓,而是一臉漠然之色的衝著一眾官員點了點頭,這般的姿態看在蔡文、顧煌、黃文政等人的眼中,心中頓時生出一個念頭。


    看來傳言不假啊,李桓自羅文祥、杜文一桉後便已經將都察院上上下下給得罪死了,這位都察院監察禦史擺明了同李桓不對付啊。


    蔡文同顧煌對視了一眼,二人眼中隱隱的有異樣的神采閃過。


    欽差儀仗顯然是以李桓、王陽明二人為主,一正一副若是沒有什麽嫌隙的話,萬一被查出點什麽,他們豈不是連個轉圜的餘地都沒有,但是正副使不和,豈不正好給了他們機會!


    不過看王陽明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一眾官員雖然暗喜李桓同王陽明不和,但是一時之間也是不知王陽明是什麽性情,倒也沒人敢上前同王陽明親近,不過眾人還是衝著王陽明見了禮。


    雖說監察禦史品階不高,可是人家權利大啊,不但有監察福建所有官員的權利,更是欽差副使,若是自持品階高而不與之見禮,萬一被對方給記在了心上,豈不是欲哭無淚。


    蔡文哈哈大笑如同與李桓相熟了許久似得道:“蔡某一直久仰李大人之名,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


    說話之時,蔡文卻是一直都在關注著李桓的神情,顯然是想從李桓的神情變化之中看出一些什麽來。


    隻可惜李桓聽了他的話,臉上除了笑容就沒有其他的反應。


    就見李桓衝著蔡文笑道:“李某也是常聽孫祥孫先生提及蔡大人,孫先生對蔡大人的能力那可是一直稱道不已,令李桓神往已久,今日一見當真是如孫先生所言一般無二。”


    似乎是沒有想到李桓竟然毫不忌諱的在他麵前提及孫祥,這讓蔡文有些愕然。


    不過微微錯愕之後,蔡文當即便笑道:“沒想到李大人竟然還記得蔡某,蔡某真是惶恐啊。”


    李桓笑了笑道:“對了,前些時日,孫先生說要回福建一趟,不知如今孫先生可曾回來了嗎?說來每次見孫先生,李某與其皆是相談甚歡,此番歸來,定然要同孫先生暢談。”


    蔡文看李桓神色如常,絲毫不像是在說謊的模樣,這下蔡文心中不禁泛起了滴咕,聽李桓這話,似乎孫祥先李桓一步回了福建,隻是為何他沒見到孫祥呢?


    京中消息突然斷絕,到底是真的出了什麽意外,還是如他們所猜測的同李桓有關,一時之間,蔡文的心有些亂起來。


    不過蔡文宦海沉浮多年,心中雖亂,卻是不動聲色的笑道:“沒想到孫祥竟得大人這般看重,若然本官見了孫祥,定會轉告於他。”


    這會兒顧煌突然開口笑道:“諸位,這裏也不是說話的地方,我等已經為欽差大人設下了宴席,還請入城之後再敘如何?”


    李桓哈哈大笑道:“好,如此李某便叨擾諸位大人了。”


    欽差儀仗緩緩的進入福州城,不少人看到那欽差儀仗的隊伍的時候不禁一臉的愕然之色。


    這般陣仗許多人還真的是生平之僅見,尤其是得知這一行人竟然是天子欽差的時候,更是讓人議論紛紛。


    距離城門不遠處的一座酒樓之上,臨窗的位置,幾道身影正一臉激動的看著那入城的欽差隊伍。


    不正是陳一刀、趙智、林震南、連翹等人。


    李桓此時正騎在馬上,在一眾官員的簇擁下走在前麵,同顧煌、蔡文、錢忠等人有說有笑,神態從容自若,自有一股威儀流淌。


    看著騎在馬上的李桓,從小看著李桓長大的陳一刀、趙智不禁感歎道:“好,好,若是大哥在天有靈,見到這般景象,想來也可以瞑目了。”


    陳一刀看到同李桓並騎的蔡文的時候不禁冷哼一聲低聲呢喃道:“大哥您在天有靈,希望你能夠保佑公子能夠順利鏟除蔡文一夥。”


    至於林震南看到李桓在一眾平日裏被他視作高高在上的官員簇擁下的情形的時候,心中忽然生出一個念頭來那就是生子當如李桓。


    想到自己那兒子,林震南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眼中忍不住流露出幾分期冀之色。


    李桓自是不知道自己在一眾官員簇擁下入城,風光無限的情形,竟然會給林震南造成不小的衝擊,繼而讓林震南生出一個從未有過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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