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未想起了那張青山紅日圖。


    六叔顧錦淳對她是真心疼愛,她上回主動開口之後,六叔就仔細盤點了一下帶回來的東西,卻怎麽也沒找到那張青山紅日圖。


    她聽到顧亦琅和陳氏說話那天,顧亦琅分明是在衣服下藏了什麽東西的,再聯想到那日硯台鬧肚子,六叔的書房有一段時間是無人看守的……


    顧青未隻希望,自己的預感不要那麽準。


    “四哥,這些事你不說,你信不信我也打聽得到,你現在說了我還可以替你向祖母求情,你若是不肯說……”話未說完,但其中的威脅意味卻是十足的。


    顧亦琅聽了這話眼皮一跳。


    也不知是被說動了,還是被威脅住了,他遲疑了下開始講起事情的原委來。


    顧亦琅確實在那小桃紅身上砸了三千兩。


    小桃紅是清河縣有名的天香館裏的頭牌,顧亦琅自幼不學好,又有陳氏寵著,在外麵跟一群狐朋狗友尋花問柳也是常有的事。


    那個小桃紅就是他的老相好。


    小桃紅也算有幾本手段,自認識顧亦琅之後就哄著顧亦琅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錢,還讓顧亦琅誇下口要替她贖身。


    顧亦琅說出這句話之後也有幾分後悔,先不提顧家那“三十無子方可納妾”的規矩,就算沒有這個規矩,顧亦琅才十六歲,而且尚未娶親,又怎麽可能納妾?


    再說了,以小桃紅這樣的身份,就算替她贖了身,她也絕對進不了顧家的門。


    可不納了她,難道還要養在外麵嗎?


    顧亦琅雖然風流愛玩,但要說養外室,他之前卻是沒有想過的。


    可話已經說出口了,又被小桃紅軟玉溫香那麽一哄,哪怕隻是為了繃麵子,顧亦琅也決定先把人贖出來,至於之後的事嘛,到時候再說。


    小桃紅雖然是天香館的頭牌,可在清河這地界兒,一個頭牌又能值多少錢,頂天也就不過兩三百兩。


    兩三百兩對如今的顧亦琅來說也不是一筆小數目,可是湊湊手還是能拿出來的,偏偏他贖人時卻遇到了一個死對頭。


    能與顧亦琅成為死對頭的人,與他德性也差不多,都是那自詡風流的紈絝子弟。


    那人家中經商,別的不多,就是銀子多,拿大把銀子花到天香館倒也不是奇事。


    原本顧亦琅都要把錢交到**手裏了,不曾想被那人橫插一腳,道是這贖人嘛自然是價高者得,不僅話是如此說,還夥著一幫子看熱鬧的擠兌起顧亦琅來。


    十幾歲的少年人,哪裏有那麽多的理智,被這些人一激,顧亦琅還真的就與人抬起價來。


    於是,原本身價不過兩三百兩的小桃紅,就被兩個紈絝子生生抬到了三千兩,可把那**喜得隻差沒跪下來叫大爺了。


    最後的結果是,顧亦琅硬著頭皮保住了麵子,實際上卻輸掉了裏子。


    事實上,以回去拿銀子為由,一出了天香館,顧亦琅就後悔了。


    顧家是不缺錢,也不會短了家裏少爺們的銀子使,可即便如此,顧亦琅也拿不出來三千兩,就算他能拿出來,花三千兩去贖一個青樓女子,家中長輩知道了恐怕會打斷他的腿。


    顧亦琅其實是想反悔的。


    自那之後幾天,他都乖乖呆在顧家沒有外出,隻想著等小桃紅的事風聲過去之後再出門走動。


    但他想反悔,旁人卻容不得他反悔。


    等了兩天沒見顧亦琅拿錢去給小桃紅贖身,天香館的**急了,原本一個青樓**是不敢與顧家作對的,可三千兩啊,小桃紅這樣的花魁一輩子都掙不來。


    **本就心有不甘,又被顧亦琅那老對頭給攛掇了一通,於是就讓人送了封信給顧亦琅。


    在那信中,**直接威脅上了,若是顧亦琅不拿銀子贖人,她就直接找顧家老太太哭訴去!


    這可把顧亦琅嚇得夠嗆。


    他不肯定**到底敢不敢這樣做,但萬一呢?


    被一個青樓的**找上門,對老太太這樣的人來說,隻怕會是畢生的恥辱,若是老太太因此而出了什麽事,那可就不是打斷顧亦琅兩條腿的事了。


    無奈之下,顧亦琅就隻能想法子籌錢。


    也正好在這時,顧六叔歸家,然後老太太高興之下就把陳氏從家廟裏放了出來。


    陳氏才從家廟裏出來,自然不想再出什麽岔子惹怒老太太,聽顧亦琅說明了原委之後也嚇了一跳,然後明知道顧亦琅在做錯事,仍不得不幫他湊銀子。


    可陳氏那時候才從家廟裏回來沒幾天,嫁妝私產等都沒有妯娌交接完,又不敢拿什麽打眼的東西出去當,滿打滿算也隻湊到了一千兩而已。


    才一千兩,缺口可還大著呢。


    然後,顧亦琅就想到了才歸家的六叔。


    聽說六叔癡迷丹青多年,又從不少名家那裏學了各式技法,想來六叔的畫,應該也能值不少銀子吧?


    也正好那天硯台鬧肚子,顧錦淳的書房無人看守,顧亦琅就趁著沒人偷偷溜進了書房。


    顧亦琅不懂書畫好壞,再加上也是做賊心虛,不敢在書房多呆,隨意從那畫筒裏抽了一幅,連看都沒敢看上一眼就匆匆跑出去了。


    也正是在那天,顧青未湊巧看到了顧亦琅和陳氏的拉扯。


    將畫帶出顧家,顧亦琅就四處打聽有沒有人要收字畫,還放出話去,道是自己手裏有幅價值千金的字畫。


    顧亦琅是個什麽人,外麵認識他的人都知道,說他手裏有哪個花娘的肚兜有人信,說他有什麽字畫,那不是在開玩笑嗎?


    所以顧亦琅碰了不少釘子。


    冒了風險偷出來的畫賣不出去,顧亦琅又是氣恨又是沮喪,在茶樓裏小憩時難免就不忿的嘀咕了幾句。


    沒想到,就是這幾聲嘀咕,卻讓事情有了峰回路轉、柳暗花明的轉折。


    坐在顧亦琅旁邊一桌的,是兩個看著就不是普通人的年輕公子,兩人容貌有幾分相似,用麵若冠玉、風姿不俗來形容那是一點也不為過。


    顧家也是富貴的人家,可兩人的穿戴卻叫顧亦琅這個在富貴裏長大的顧家少爺都覺有些咋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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