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長弋與吳亦商量一番。想著是死是活總要給老爺子留個念想。又想,引三海本就道法非常,說不定趁著屍體還未腐敗。也許還能有別的變數。二人商定,便讓那潑寡婦帶路,欲取走張落生的屍體。


    那潑寡婦本還坐在地上哭嚎。一聽說兩人要把那短命的屍體拉走,心裏盤算著。單單是出殯,刨墳,棺材,立碑。就要省下好幾十兩銀子。便忙的站起來,撲棱了身上的灰,滿臉堆笑的帶著章,吳二人去了後院。


    幾人來到糧店後院,便看見張落生的屍體便停在了院當間。一個年輕的小媳婦正跪在屍體前哭的梨花帶雨。那潑寡婦見了,便扯開了大嗓門兒吼道。


    “玲呀!你哭那挨天殺的短命鬼作什麽?也不怕生了晦氣。”


    又回身對章,吳二人指了指落生的屍體。


    “嗬,就是那個死人,無論你們是抬也好,是抗也罷。趕快弄走他。”


    章長弋實在看不過那寡婦如此刁橫的嘴臉。忙讓吳亦去尋了幾個力巴,把張落生的屍體抬上了車。


    不曾想,玉玲倒不同她母親一般,卻是個有情有義的。見章,吳二人開車要走,忙跑去攔在車前。卒的跪在地上,狠狠的磕了幾個響頭。口中喃道。


    “相公,你我雖此生緣淺。但我這輩子都隻是你張家的媳婦。你若念往日的情義,便在黃泉路上等等我,咱們下輩子還做夫妻。”


    那潑寡婦見了,忙跑到車前死脫硬拽的拉走了玉玲。嘴中還不忘嘟囔著。“他一個短命鬼,你跪在這現什麽眼。還怕別人沒的閑話可以說,跟我回家,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章,吳二人實在無奈,便緊忙開車回了蘇州。


    二人到了蘇州,回到客棧。也不敢聲張,隻得偷著去找引三海,說明了張落生已死。又趁著夜裏客棧人都睡下,便把落生的屍體抬到了吳亦的房間。那引三海也喚出了赫舍裏氏的魂魄,講明了來由。赫舍裏氏見落生屍體已然發青僵硬,手臂還有些腐爛。便一陣腸結腹痛,哭的魂魄幾欲散去。


    便又是跪求引三海。“仙姑,落生死了,這不是也要了我兒子的命麽!你道法通天,您救救他吧,您救救他呀。”


    引三海此時也已恍惚,她也知道張落生是張皮的命。可是她隻是一個會招魂渡鬼的女道士,她去哪尋起死回生的法術。忽的,她想起處中子曾對她講起過。若想起死回生,


    便要在七日之內,用亡者至親之人的魂魄,來助其還陽。


    “至親人的魂魄。”引三海呢喃道。張皮是個老鰥夫,張落生早已無父無母,無兄無妹。除了張皮,落生哪還有至親的人。


    “引姑娘,我可以麽?”赫舍裏氏忽然問道。“落生是我兒的孫子,他也是我的重孫,我不也是他至親的人麽?”


    引三海一怔,看著苦苦哀求她的赫舍裏氏。思慮了片刻。“夫人,你若要救他,便要將你的魂魄打散,融入他的身體內。從此你便魂飛魄散,有今時,無來世。用你的永生永世來換他短短幾十年的壽命,你也願意?”


    那赫舍裏氏聽了,連想也未想。便一口篤定道。“我願意,落生還年輕,他是我兒的命。我這一生未能盡到母親的責任,我不能再親手送了我兒子的命。”那赫舍裏氏重來未向今日如此的堅定一件事。她這一生飄然做鬼,即使見了親生兒子也不能相認。終於,她還是可以為兒子做一件事。那邊是在他兒子餘下的一年時光裏,可以再見千念萬念的孫子一麵,可以受落生侍奉,以享天倫之樂。


    赫舍裏氏緩緩的站了起來,走到落生的旁邊。撫摸著落生冰冷的臉龐。“你若醒了,要帶我對爺爺好。他這輩子遭了不知多少的罪,你要讓他笑著離開人世,好麽?”


    章長弋等人隻得立在那裏癡癡的看著,隻見赫舍裏氏的魂魄一點一點變淡,消失在張落生身邊。


    張落生醒來,看在自己已在蘇州。章長弋便連向他解釋。說他得了重病昏死了過去,他爺爺想見他,便讓章,吳等人把他接了回來。張落生又去見了張皮。爺孫相見,難免都喜的哭成了淚人。張皮又帶落生回了家。千誇百讚的說是遇到了貴人,把家收拾的變了大樣子。吳亦又隻身去了趟庫莊鎮,撂下了些許銀兩,把玉玲也接來了蘇州。從此,落生與玉玲兩人共同侍奉張老爺子,一家人倒也歡喜。


    這邊,引三海在後山上給赫舍裏氏立了一塊墓碑。章,吳等人紛紛祭拜。眾事皆了,三人開車回了衢州府。


    卻說章長弋在蘇州這一個多月來,李五在家卻是受盡了百般委屈。


    那日,四姨太房裏的小丫鬟如月慌慌忙忙的跑來找她,說是不小心洗壞了四姨太的一件攢了金絲的旗袍。又說自己身世可憐,還不討四姨太喜歡,若是被四姨太知道定會打死她的。


    李五見如月隻有十三歲,年紀輕輕,哭的也著實可憐,便心生不忍。她告訴如月,若是四姨太問起,便說是她洗壞的,一並責任推到她身上就是了。


    不曾想,傍晚李五正剛洗漱完,欲上床睡覺。四姨太和二姨太帶著如月和一幫下人便一腳踢開了她的房門。二姨太問她可曾洗過四姨太的衣服,李五看著如月,又想起她白日裏哀求的情景,便全部應承了下來。那四姨太聽了上前抓起李五的頭發,就擰打起來。


    原來,四姨太的哥哥何二平日裏最是好賭生事。前幾日,何二又在錢莊輸了幾百兩銀錢。便來章府堵著四姨太索要銀兩。四姨太進府這些年見日裏被何二敲詐。便早想與他斷了關係。後來實在無法,便去告訴了二姨太。


    那二姨太雖往日最不待見的其他的幾個姨太太。可是她卻是了掙強好麵的人,最喜聽別人稱讚她有計謀,好本事。那四姨太也知她有這麽個弊病,便連連誇讚她是家裏家在的一把手,又說她是章府上下的主心骨。賠了不知多少好話。那二姨太聽了,頓時喜上眉梢,便給她出了個主意。


    原來,那何二雖是個潑皮無賴,卻也是最疼子女。何二共有一女一子。長得女兒已有九歲,小的兒子才剛滿一歲。那何二整日吃喝聚賭,打老婆騙妹妹。端的是惡事他便沒有不做的,隻是在那兩個娃子麵前,便生生的變了一個人似的。喂飯,把尿,洗戒子。倒成了天底下最好的爹。


    二姨太便和四姨太商議著,讓何二拿著那一兒一女的賣身契來換銀子。若是以後他何二不再來章府。什麽銀錢,帳目,人情,賣身契的也都便一筆勾銷。倘若他再來勒索,四姨太就尋人把他兒女賣到窯子裏去。那何二原來是千百個不肯,可無奈錢莊賭場的那幫打手,見日裏在他家堵他。何二實在沒得辦法,隻好簽下了賣身契,拿著銀子走了。


    四姨太得了賣身契,雖說又舍了銀錢,卻擺脫了那麽個無賴哥哥,也是心情正好。隻隨手把那契約掖在了那件攢了金絲的旗袍裏。可好景不長,今兒下午,那潑皮何二又來找她索要銀兩,氣的她忙回屋去翻賣身契。


    可怎的也尋不到那件金絲旗袍,如月便告訴她,是李五拿去漿洗了。四姨太忙跑到後院去找,卻看見那金絲旗袍就被隨便扔在了地上,衣上不止有幾處大口子,哪還有什麽賣身契。


    四姨太薅著李五頭發活活地給她拽下了床。對著上身又是錘又是擰。口裏還狠狠地罵到。“你這刁婦,平日裏裝出一副好人的模樣。背地裏卻和那無賴一起整鼓我。我往日裏真是小瞧了你。醜人多作怪,我早該想到你這小蹄子不是省油的燈。”


    李五隻以為是洗壞了衣服,哪裏曉得還有何二這回子事兒。便一直坐在地上,任四姨太打罵,也不肯出聲,也不敢還手。


    二姨太本也看不上這個所謂的兒媳婦。便放由四姨太肆意胡為。四姨太打罵到嘴軟,手疼。就讓下人扇李五嘴巴。那些下人有的平日裏妒忌李五,有的便想在兩個姨太太麵前逞些本事。全都是使出了十足的力氣,一下一下的都能抽到李五臉上的顴骨。又不知過了多久,李五被打的滿嘴是血,兩個臉蛋腫的如饅頭一般。四姨太和二姨太也看累了,方才叫人停下,又讓下人把李五關進了後院的柴房。留著日後再審。


    過了兩日,章長弋等人從蘇州回來。幾人先是拜見了章保喝幾個姨太。又給每人送了些蘇州的特產豆幹,桂花糕什麽的。章長弋又讓下人給喚子送去一份,又給陸文渲帶過去一份。吳亦更是坐不住,匆匆去了‘滿春樓’。回來也歇了半晌,章長弋倒在心裏納罕,怎的端端的卻不見李五?


    ……


    李五能否洗脫冤屈?


    何二又會有怎樣的下場?


    預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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