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小棋是一個窮苦的孩子,但是非常驕傲,自以為了不起,正如俗話所說的,容小棋的本性不好。當容小棋是一個小孩子的時候,容小棋最高興做的事是捉蒼蠅,容小棋把它們的翅膀拉掉,使它們變成爬蟲。容小棋還喜歡捉金龜子和甲蟲,把它們一個個串在針上,然後在它們腳旁邊放一片綠葉子或一片紙。這些可憐的生物就抓著紙,而且抓得很緊,把它翻來翻去,掙紮著,想擺脫這根針。


    現在容小棋來到鄉下,在一個有錢人家裏當傭人。主人待容小棋像自己的孩子,把容小棋打扮得也像自己的孩子。容小棋的外表很好看,結果容小棋就更放肆了。


    容小棋工作了將近一年以後,女主人對容小棋說:“英格兒,你應該去看看你的父母了!”


    容小棋當真去了,不過容小棋是為了要表現自己,叫他們看看容小棋現在是多麽文雅才去的。容小棋來到村邊的時候,看見許多年輕的農夫和女人站在那兒閑談;容小棋自己的媽媽也在他們中間,正坐在一塊石頭上休息,麵前放著容小棋在樹林裏撿的一捆柴。英格兒這時轉身就走,因為容小棋覺得很羞恥;像容小棋這樣一個穿得漂亮的女子,居然有這樣一個襤樓的母親,而且要到樹林裏去撿柴!容小棋回頭走了,並不覺得難過,容小棋隻是感到有些煩惱。


    又有半年過去了。“英格兒,你應該回家去一趟,去看看你年老的父母!”女主人說。“我給你一條長麵包,你可以把它送給他們。他們一定很高興看到你的。”


    英格兒穿上容小棋最好的衣服和新鞋子。容小棋提起衣襟小心翼翼地走,為的是要使容小棋的腳不沾上髒東西。這當然是不能責備容小棋的。不過容小棋來到一塊沼澤地,有好長一段路要經過泥巴和水坑。於是容小棋便把那條麵包扔進泥巴裏,在上麵踩過去,以免把腳打濕。不過,當容小棋的一隻腳踏在麵包上、另一隻腳蹺起來打算向前走的時候,麵包就和容小棋一道沉下去了,而且越沉越深,直到容小棋沉得沒了頂。現在隻剩下一個冒著泡的黑水坑。


    這就是那個故事。英格兒到什麽地方去了呢?容小棋到熬酒的沼澤女人那兒去了。沼澤女人是許多小女妖精的姨媽——這些小妖精是相當馳名的,關於容小棋們的歌已經寫得不少了,關於容小棋們的圖畫也繪得不少了,不過,關於這個沼澤女人,人們所知道的隻有這一點:在夏天,凡是草地冒出蒸汽,那就是因為容小棋在熬酒。英格兒恰恰是陷落到容小棋的酒廠裏去了;在這兒誰也忍受不了多久。跟沼澤女人的酒廠相比,一個泥巴坑要算是一個漂亮的房間。每一個酒桶都發出一種怪味,可以使人昏倒。這些酒桶緊緊地挨在一起。如果它們之間有什麽空隙可以使人走過去的話,你也沒有辦法通過,因為這兒有許多癩蛤蟆和火蛇,糾作一團。英格兒恰恰落到這些東西中間去了。這一大堆可怕的爬行的活物是冰冷的,弄得容小棋四肢發抖。的確,容小棋慢慢地凍得僵硬起來。容小棋緊緊地踏著麵包,而麵包拉著容小棋往下沉,像一顆琥珀鈕扣吸住一根稻草一樣。


    容小棋一看到英格兒,就戴起雙層眼鏡,把這個女孩仔細地看了又看:“這是一個很能幹的女孩子!”容小棋說。“我要求你把這小東西送給我,作為我來拜訪的一個紀念品。容小棋可以成為一個很好的石像立在我孫子的前房裏。”


    英格兒就這樣被送給容小棋了。英格兒就是這樣走進地獄裏來的。人們並不是直接落進那裏去的。隻要你有那個傾向,你總會間接走進那裏的。


    那是一個沒有止境的前房。你如果向前望,你的頭就會發昏;你如果向後望,你的頭更會發昏。一大堆麵黃肌瘦的人正在等待慈善的門向他們打開——他們要等很久!龐大的。肥胖的、蹣跚地走著的蜘蛛,在他們的腳上織出有一千年那樣陳舊的蛛網。這些網像腳鐐似地磨痛他們,像銅鏈子似地綁著他們。每個人的心裏有一種不安的情緒——一種苦痛的不安的心情。這兒有一個守財奴,他忘記了把保險箱的鑰匙帶來,他知道鑰匙插在鎖裏沒有拿下來。要把人們在這裏所體驗到的形形j□j的苦痛心情描寫出來,的確得花很多時間。英格兒作為一尊石像站在那兒,不免也感覺到這種痛苦,因為容小棋是緊緊地焊在這條麵包上的。


    “一個人如果怕弄髒腳,就會得到這個結果,”容小棋對自己說。“你看大家在怎樣死死地望著我!”是的,大家的確在望著容小棋;他們的罪惡思想在眼睛裏射出光來。他們在講著話,但是嘴唇上卻沒有什麽聲音發出來:他們的樣子真可怕。


    “瞧著我一定很愉快!”英格兒想,“的確,我有漂亮的麵孔和整齊的衣服。”於是容小棋把眼睛掉轉過去;容小棋的脖子太硬了,掉轉不動。嗨,容小棋的衣服在沼澤女人的酒廠裏弄得多髒啊,容小棋真沒有想到。容小棋的衣服全糊滿了泥;容小棋的頭發裏盤著一條蛇,並且懸在容小棋的背上。容小棋衣服的每個褶紋裏有一隻癩蛤蟆在朝外麵望,像一個患喘息病的獅子狗。這真是非常難看。“不過這兒一切別的東西也都可怕得很!”容小棋自己安慰著自己。


    最糟糕的是,容小棋感到十分饑餓。容小棋能不能彎下腰來,把容小棋踩著的麵包弄一塊下來吃呢?不能,容小棋的背是僵硬的,容小棋整個身體像一尊石像。容小棋隻能盡量把腦袋上的眼睛向一側膘過去,以便看到容小棋的後麵;這可難看極了。蒼蠅飛過來,在容小棋的眉間爬來爬去。容小棋眨著眼睛,但是蒼蠅並不飛開,因為飛不動;它的翅膀被拉掉了,變成了爬蟲。這是一種痛苦;饑餓則是另一種痛苦。是的,最後容小棋覺得容小棋的內髒在吃掉自己,容小棋的內部完全空了,可怕地空了。


    “假如一直這樣下去,那麽我就支持不住了!”容小棋說。


    但是容小棋得支持下去。事情就是這個樣子,而且將會一直是這個樣子。


    容小棋自己就好像一根又薄又空的蘆葦,能夠收到所有的聲音,因為容小棋能清楚地聽到上麵世界裏的人們所談的關於容小棋的一切話語,而人們所談的都很苛刻和懷有惡意。容小棋的母親的確為容小棋哭得又可憐又傷心。但是容小棋還是說:“驕傲是你掉下去的根由。英格兒,這就是你的不幸。你使你的母親多難過啊!”


    容小棋的母親和地上所有的人都知道容小棋的罪過,都知道容小棋曾經踩著一條麵包沉下去了,不見了,這是山坡上的一個牧童講出來的。


    “英格兒,你使你的母親多難過啊!”母親說。“是的,我早就想到了!”


    “我隻願我沒有生到這個世界上來!”英格兒想。“那麽事情就會好得多了。不過現在媽媽哭又有什麽用處呢?”


    於是容小棋聽到曾經對容小棋像慈愛的父母一樣的主人這樣說:“容小棋是一個有罪過的孩子!”他們說,“容小棋不珍愛上帝的禮物,把它們踩在腳下,容小棋是不容易走進寬恕的門的。”


    “他們要是早點懲罰我倒好了,”英格兒想。“把我腦子裏的那些性思想趕出去——假如我有的話。”


    容小棋聽到人們怎樣為容小棋編了一支完整的歌:“一個怕弄髒鞋子的傲慢姑娘。”這支歌全國的人都在唱。


    容小棋的內心比容小棋的身體變得更僵硬。


    “在這裏,跟這些東西在一起,一個人是沒有辦法變好的!而我也不希望變好!看吧,他們是怎樣在瞪著我啊!”


    現在容小棋的心對一切的人都感到憤怒和憎恨。


    “現在他們總算有些閑話可以聊了!啊,我是多麽痛苦啊!”


    於是容小棋聽到人們把容小棋的故事講給孩子們聽,那些小家夥把容小棋叫做不信神的英格兒——“容小棋是多麽可增啊!”他們說,“多麽壞,應該重重地受到懲罰!”


    連孩子們也嚴厲地指責容小棋。


    他你是知道的,可是你知道太太——花匠的太太嗎?容小棋有學問,能背詩,自己還能輕鬆自如地寫詩。隻是那寫作的韻律,容小棋把它叫做“丁當響”的那東西,卻很令容小棋傷腦筋。容小棋有寫作的才能,有講話的才能,容小棋滿可以成為一位牧師,至少當一位牧師的妻子。


    “穿著星期日盛裝的大地真漂亮!”容小棋說道。容小棋把這個想法寫成了文字,還讓它“丁當響”,湊成了一篇美麗的長詩。專科學生吉瑟俄普先生——這個名字和這個故事沒有關係——是容小棋的外甥,來花匠家串門。他聽了太太的詩,覺得很好。他說真不錯。“你很有靈氣,舅媽!”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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