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原認出了宋幼成後,頭一反應便是頭疼牙疼胃疼……淡淡的疼。當然,原原也知道,這燕京四九城看似挺大的,活動圈子其實就這麽幾個。所以能遇到在同個圈子,認識的熟人,還真沒必要太驚訝。


    原原之前聽自家姆媽跟大舅媽閑聊時,曾說過“林子大了什麽鳥兒都有”,所以各家出幾個另類沒什麽好擔心的。開始時,原原因為年紀尚小,不太能理解自家姆媽所說的這話,便暗暗記在了心裏。


    不過隨著年紀漸長,原原在某天一下子有所頓悟,明白了。這宋幼成便是宋家的另類。當然,宋幼成還不是唯一的一個。


    這宋家也算是書香世家,一家子書袋子,偏偏出了宋大小姐,也就是趙家老太太一個另類,不愛紅妝愛武裝。


    當年,打小鬼子那會兒便偷偷從學校跑了出來,跑到了前線當護士救治傷員。後來,便被趙家老爺子“搶”回了家當了壓寨夫人。所以趙清茹那姆媽這個兒媳婦,能得到趙家老太太這個婆婆歡喜不是沒有緣由的。


    用趙家老太太的標準,作為新社會的女人,自然得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打得了鬼(流)子(氓),得有文化能講道理。


    下得廚房什麽的,趙清茹覺著自家姆媽是絕對做不到的,不過其他選項還挺符合要求的。


    隻不過對於宋家而言,也不曉得是不是出了大閨女那彪悍事兒給嚇著了,到了孫輩兒這一代便開始嚴格要求生怕再冒出個刺頭來。結果孫輩兒沒什麽大問題,到了第四代,也就是跟趙清茹平輩這一代,就出了點點紕漏。


    趙清茹這一代,因為剛剛建國也沒幾年,之前連連戰亂讓整個華夏人口驟降。當時雖說一窮二白,但國家還是挺鼓勵老百姓多生娃的。人多力量大嘛。一家隻生一兩個的十分少見,基本三四個,五六個也很尋常,七八個,甚至還有一口氣生上十幾個的“英雄媽媽”也有。


    這孩子一多,撫養便成了問題。再加上六十年代初期連著幾年旱災,物資可謂相當匱乏,饒是宋家底子不弱,中間也夭折了幾個娃。宋幼成的親爹是趙家老太太二弟最小的幺兒子,本就比趙父兄妹三個小十幾歲。


    因為早產的關係,再加上營養也有些不良,身子骨就不怎麽好。連帶著結婚不算太晚,但生子就明顯給耽擱了。以至於作為宋家第三代裏最晚出生的一個,宋幼成輩分雖高了一輩,年紀卻比前頭的哥哥姐姐所生的孩子還小幾歲。


    前頭的大孩子疼愛後麵的弟弟妹妹,這一傳統在宋家得到了充分發揚,一個個基本都是弟控或者妹控。誰曾想懂事後才發現,疼愛老半天的弟弟竟然是自家小叔/小舅,理應由這位長輩來照顧自己才對。


    這種悲催的感覺,排行靠前的幾位宋家子弟齊刷刷地表示有點累覺不愛。不過都疼愛照顧那麽多年了,都養成習慣了,那就繼續疼愛下去唄。


    結果,一來兩去,就一個不小心將宋幼成給有點點養歪,變成了宋家的另類。一向走低調路線,習慣悶聲發財款的宋家,竟然養出了一盆喜歡展現自己,還有那麽點點自戀的水仙。作為知根知底,關係比較好的幾家,明裏暗裏地都捂著嘴在偷笑。作為當事人的宋家則一個個扶額,已經放棄了治療。唯一所求的便是,不準宋幼成在外頭打著宋家的名號。


    作為姻親兼小輩,原原在第一次接觸這個比他還小兩月,卻是長輩的宋(花)幼(孔)成(雀)後,也是頗為頭疼的。


    所以這會兒在宿舍這頭碰到了宋幼成,原原第一反應便是“完了,他所奢求的大學四年平靜生活,估摸著就這麽木有了”,再來便是各種淡淡的疼。


    當然,還有靈光一閃,想到了自家姆媽為何會這般爽快的答應,據推測知道自家這個花孔雀弟弟也考上燕京大學的概率超過九成。


    因為宋幼成的關係,原原報名第一天就跟室友那大哥打架這事兒就這麽雷聲不見多少大,絕對沒見一滴雨的給不了了之了。問題這事兒,遠沒有就這麽完結。


    旁的不說,原原手機裏還有林旭那大哥順手牽羊被抓現行的照片來著。即便這事兒沒再提及,即便這會兒報名第一天宿舍樓裏沒多少人,周邊幾個宿舍林林總總也圍觀了不少人。這一來兩去的,難免傳出一些閑言碎語來。


    來自五湖四海,住在同一屋簷下,難免會遇到一些性格不合的奇葩室友。要問最不受歡迎的幾類室友裏,這“手腳不幹淨”一準在前十類裏。即便男生比起女孩子心胸更寬宏大量一些,隻怕也受不了自己的室友“手腳不幹淨”。


    所以,哪怕在場的老師下了封口令,不準再議論這事兒;哪怕“手腳不幹淨”的並非林旭本人,而是他那喜歡占點小便宜的大哥,報名第一天,林旭就這麽被貼上了一個標簽。


    而原原,事實上日子也過得不怎麽痛快。一來原本打算的低調大學生活,被宋幼成給破壞了。他那不想刻意隱瞞,但也不會大肆炫耀的背景,也在不經意間給暴露了。最要命的是,那個薛晴也不曉得抽哪門子瘋,弄到了他那聯係方式,開始對他圍追堵截,製造出一次又一次,不經意的邂逅。


    總之,原原的忍耐再一點一點下降。


    “清汝,你不插手?!”錢沂南很快也聽說了一些事兒後,趁著某個周邊沒什麽外人的上班機會,便一臉八卦表情,用手肘碰了碰趙清茹。


    “雛鳥大了,總歸要離開家,自由展翅翱翔在天空的。無論前頭遇到多大的風浪,隻要記得家門永遠為他敞開著就行。”趙清茹抱著手裏的白色瓷杯,故作高深地開口道。


    “嘁,我還不了解你這個小妮子了。若是原原當真被薛晴那小丫頭片子給拿下了,領進了門,看你怎麽辦?”錢沂南到底是多年的好閨蜜兼嫂子,不客氣地戳破了趙清茹那偽裝。


    “應該不能吧。”趙清茹其實也曾這般擔心過,可到底覺著不太可能。


    “我到覺著沒什麽不可能的。我雖沒跟那個小丫頭片子接觸過,不過從那言行舉止看,心機怕是不小。之前你不是說她一直誤會著老周是她親爹,而且還為了自己個兒的前程,巴上了你這個二代,然後拋棄了她們母女倆嘛。”


    “是啊。”


    “而且,並不知道原原並非你跟老周的親生兒子。”


    “所以?!”趙清茹順著錢沂南的思路,試探性地反問了一句,“沂南,你是說……那小丫頭片子有可能在報複,當做不知道她跟原原有血緣關係,然後……”


    “到時候同父異母的姐弟搞在了一起,事兒鬧大後,別說麵子,裏子可就全沒了。老周估摸著也別想在研究所兒裏繼續上班了,還有你這個有權有勢的二代千金,還有整個趙家,也將淪為笑柄。”


    “可惜她算計半天,所希望的事兒永遠都不可能發生。”趙清茹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笑道,“我倒是有些喜歡這小丫頭片子了。薛玉敏的女兒,果然不似泛泛之輩。”


    “那……清汝你打算怎麽做?!”


    “怎麽做?!”趙清茹想了想,隨後拿出了手機,撥通了顧三哥那手機。手機另一頭,過了許久才接通,毫無疑問,某日夜顛倒的大少這會兒還在被窩裏。


    “清汝啊,你怎麽想著給我打電話?!是不是又有新的本子了?!”


    本子,自然指的是劇本。之前趙清茹在自家爺爺送別後那次聚會上,還說要拍幾部經典的抗日題材的連續劇跟電影來著。劇本什麽的,自然由趙清茹給構思大框架,然後讓專業人士潤筆再創作。


    “不是,就是臨時想到件事兒。”


    “啥事兒?說吧。三哥若能做到,一準兒不折不扣完成。”都是知根知底,所以稍稍提一下,根本不需要細說,便心照不宣地大致猜到了。


    “之前不是說《金陵》那邊還差幾個女大學生嘛,我覺著與其找專業的科班生,不如就在大學裏頭挑。個別場景也完全可以借大學的場地。順便還能給大學生們上幾堂愛國主題的宣傳課。”


    這會兒99年底,燕京大學百年校慶剛剛過去,而水木大學也即將迎來九十華誕。兩所大學現有的校址裏,還保存著民國時期的好些建築不曾拆除。若是作為電影其中一個或幾個場景,自然不會差到那裏。


    “行啊。不過……清汝,我總覺著你這葫蘆裏沒裝什麽好藥啊。”手機另一頭,傳來顧三哥調侃的聲音,不怎麽客氣。


    “不過是裝了點兒誘餌,就是不曉得是不是能釣到某條食人魚。”


    “食人魚?!乖乖,連食人魚都冒出來了。”還躺在床上的顧三哥略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看來對方來頭不小啊。”


    在一旁聽到了全部對話的錢沂南前後聯係了一番,便試探性地問了一句:“清汝,你不會想把那小丫頭往娛樂圈那頭引吧。”


    “不行?!小丫頭若真能守住做人的底線,我不介意她給我當兒媳婦。可若是……一個戲子而已。原原玩了也就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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