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洗的其實並不痛快,就那麽一桶水,也沒有肥皂,隻有一個絲瓜瓤似的搓澡勞什子,胡亂擦了幾下,身上火燎似的痛,看來傷口還真不少。頭發順淨,身上的泥巴洗掉也就成了。洗完換上新衣,暈,又長又大,穿在身上空空蕩蕩的,抓住帶子使勁勒了幾下,才勉強保證褲子不掉下來。頭發就那麽披著,濕淋淋的滴著水,我拿著髒衣服回房了。這時,天色又暗了,我瞪著天發了一會呆,暗想,我連幾點了都不知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渾渾噩噩過日子。


    一到門口,我愣住了。


    圓桌邊坐了兩個人,一個是項語,另一位。。。是個老頭子,年紀約六十上下,一身青衫,白發白須,臉上掛著笑,可眼睛卻帶著幾分銳氣,看起來頗有些神話劇中老神仙的模樣。他們,是在說話麽?一時間我進退兩難,不知如何是好。項語見我進來,衝我招了招手,我隻好跨進房去。


    正不知怎麽開口的時候,老頭子說話了:“姑娘請坐。”


    我趕忙坐下,老頭子問:“姑娘芳齡?仙鄉何處?家中還有何親人?”


    連珠炮似的問題飛向我,我一愣,仙鄉?哦哦,問我家鄉是吧。忙道:“我家在南京,家中還有父母,今年我二..二十..”“五”字還未來得及吐出,老頭接著又問:“那姑娘是如何到我無涯山中來的呢?”


    我聽明白了,這老頭子貌似就是明堂口中的無涯子了,到了他的地盤,得來盤問盤問我的底細。那我該怎麽說?說我從未來閉氣閉過來的,誰信呢,可是不這樣說,我根本不了解此地的風俗地名,亂講的話恐怕更是不妥,思忖半天,還是決定照實回答:“我遊水過來的。”


    老頭眼中精光一閃:“從何處遊過來的?”


    “從我家鄉的遊泳館裏”


    “遊泳館?”


    “就是一個專門供人集體遊水的地方”


    老頭摸摸胡子又道:“姑娘可知無涯山隻有一處有水,就是無涯湖,且此湖離平原有百裏之遙?”


    唉,我早猜到你們這地兒沒什麽創意了,無涯山無涯觀無涯湖,是不是連花都叫無涯花呀?懷疑我的遊泳能力?要是知道我是從今遊到古,你不是要更驚訝了?


    我嘿嘿一笑,誠實答到:“無涯子老先生,我確實是遊水過來的,信不信由你,若不是親身經曆,連我自己也不會信呢。”無涯子眼中又是一道光閃過,唉,我說您就別嚇我了。老是一道光一道光的,打什麽主意呢。


    “姑娘怎知我是無涯子。”


    “明堂說的”我一臉無辜。


    “可姑娘未曾見過老夫”


    “看您那脫俗的氣質,仙風道骨的模樣便清楚了唄”


    老頭樂了,扯開嘴角一笑:“姑娘倒是很會說話。”得,馬屁拍對了。


    項語一直坐在旁邊看著我和老頭對話,沒有插過嘴(啞巴插不了嘴。)。此刻見老頭笑了,眼中也是一片輕快。


    剛放了放鬆,老頭又開始審我:“姑娘口中的南京是何處,老夫未曾聽過。”我歎了口氣,要滿足這老頭的好奇心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說多錯多,還是少說為妙:“先生,南京確是我家鄉的名字,至於為何您未聽說過,我也不知,我醒來便發現已身在這無涯山中,自己也是一頭霧水呢。”“那姑娘有何打算?”我黯然:“不知道,我當然是想回家,卻不知道路在何方。”嘿!跟西遊記似的。


    老頭默不作聲半晌,終於站起身來:“既然如此,姑娘就且安心在此住下,尋鄉一事當從長計議。”我點點頭,無涯子向我微微頷首便出了門,我心中長舒了一口氣,終於放過我了。


    剛想落坐,猛然驚覺項語還在房中,趕緊望他,他也望著我,眼神清澈安靜,薄唇輕抿,臉龐輪廓愈發柔和,我不禁看得呆了,這兩人相對無言的,搞得還真有點脈脈含情的味道,“砰”,我捶了自己的腦袋一下,胡思亂想什麽哪。


    項語扯了扯嘴角,忽然撫上了我的胳膊,我一驚,剛想縮回,卻見他從懷中掏出一個晶瑩小巧的白玉瓶來,這場景我可在電視中見的多了,一般這樣漂亮的瓶子中裝的不是十全大補丸就是生肌化淤膏,想是給我治傷來了。


    他褪起我的衣袖,隻見胳膊上幾道血口,略一皺眉,從瓶中滴出幾滴綠色的液體來,輕輕潤在我的胳膊上。看來這古藥還真是神奇的很,那液體潤過之處,疼痛感消失了,隻餘一陣清涼。他拉下我的衣袖,將白玉小瓶遞給我。我一怔:“給我了?”他點頭,指指我的腿和胳膊,我一陣感動:“項大哥,這真不好意思。你救了我,管我吃住還給我治傷,我都不知道怎麽報答你了。”他微笑,站起身來,朝我一拱手,轉身踏出門去。


    我一動不動注視著他飄飄白衣的挺拔背影,突然覺得很不可思議,一個隻會在電視劇裏出現的古代帥哥如今真實的活動在我眼前,而任何一個電視裏的帥哥卻都沒有他的那份味道,那是什麽味道,僅僅是一個背影,卻讓我覺出了靜,很安靜,很安穩,很安心。這樣一個頂級的帥哥,怎麽就是個啞巴呢?唉,老天果真見不得完美。


    呆坐了一會兒,天已經完全黑了,兀自沉浸在那轉身的驚鴻一瞥中,正預備起身關門,驚見明堂站在門外,手中又是一個托盤,我忙說:“明堂快進來。”


    小男生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慢騰騰的走進房來,放下手中飯菜,就要離開,我迅速站到他身前攔住他,他驚訝的看我。


    “明堂,我知你看我打碎銅鏡心中很不痛快,我也不知那銅鏡有如此重要,算我錯了行嗎?等我有機會下山,我一定買一個更漂亮的賠給你好嗎?”我盡量使自己的臉色誠懇再誠懇。


    明堂瞪我半晌,慢慢放鬆了神色:“我才不要呢,那鏡子又不是我的寶貝,我隻是替師兄心疼罷了,既然碎了,那必定是該碎之物,師傅說不可強求。”你也會參禪了?


    “哦,那我就買個賠給你師兄,想不到你師兄也是個愛美之人啊。”


    “亂說什麽!鏡子是林師姐的,師兄要鏡子照來作甚?”


    林師姐?我眯起眼睛,編故事天分開始迅速發揮,劇情原來是這樣滴:大師兄愛上小師妹,送了麵銅鏡給小師妹做定情之物,誰料小師妹下山之後愛上了別人,再也不回來了,大師兄黯然神傷,隻能每天睹鏡思人。剛想嘿嘿一樂,突覺不對。


    他?師兄?我大驚,忙抓住明堂:“項語是你師兄?”


    明堂又被我扯住衣服,渾身不自在,“你別抓啊,語公子不是,快放開我。”


    心下一鬆,不是就好。轉而又想:我那麽在意他是不是師兄幹嗎?我對他有意思?不不不,哪有呆了兩天就喜歡上一個人的道理,救命之恩也不用以身相報吧,嗬嗬。


    話雖如此,解開銅鏡心結倒也還是很開心,我為不使明堂發現我的心理活動,立刻轉移話題:“咱倆一塊兒吃吧。”明堂不理我。


    我自顧坐下來:“唉,你師傅讓我在這兒住下了,我看他好像很厲害的樣子,他武功是不是很強啊?”一提到師傅,明堂馬上滿臉崇拜:“那是自然,我師傅是天下第一劍的傳人,武功自然也是天下第一。”


    我扒了一口飯,心裏鬆快了,又開始犯抽了:“那如果我拜他為師,你不就成了我師弟了?”明堂又怒了:“你想的倒美,不說師傅不會收你,就算收了你,你也得喊我師兄。”


    “哦,為什麽你如此篤定師傅不會收我?”


    “誰知道你是不是仇家派來害我無涯觀的?語公子帶你進來也不證明你沒有問題。”


    “哇,你們無涯觀難道很多仇家?”


    “都是些宵小之輩想挑戰師傅,搶奪武功秘籍,哼,自不量力!”明堂不屑。


    “那就是了,你師傅武功這麽高,自然不會怕我一個弱女子,我又不會武功,怕是連你也打不過。”


    “你當然打不過我,隻怕。。怕隻怕你來曆不明。。。”


    我頓時無語。來曆不明,不錯,對這個世界來說,我也不就是個來曆不明的怪物嗎?


    明堂見我不再說話,心知說到了我的痛處,便也不再言語,拿了托盤離去。


    飯是吃不下了,我趴在窗口,望向院中,月光灑在青石板上,灑在亭廊頂上,散著幽幽的光,竹葉隨風搖曳,沙沙作響,在這山中的夜,若無性命之虞,饑寒之憂,倒也真是十分閑適靜旎,烏鴉老頭也是個會享受之人啊。可惜我,沒有任何好心情去欣賞這如水夜色,抬頭看著月亮,想是月初,一輪彎牙兒掛天上,清靈動人。老媽,你也在這輪彎月之下思念著你不知飛到哪兒去了的鴿子嗎?


    雖隻一天多的時間,我對老媽的想念對家的想念,卻如潮水般撲天蓋地而來,這不是火車飛機能到的距離,這也許是永不相見的分別。一想到此,內心的疼痛便讓我控製不住自己,我緊握窗欞,淚盈於眶。我究竟觸到了哪位大仙的黴頭,要這樣整治於我,把我送來這古時的年代,無名的國度,和親人相隔千年,我自問從小到大,未曾傷害過任何一個人,未做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始終本分做人,老實做事,卻為何受到這樣的懲罰?我不曉得自己能在這裏走多久走多遠,還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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