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後,公孫玲瓏與星魂在秦國重甲兵的護衛下,正式向桑海鎮的小聖賢莊進發。


    對於儒家,秦始皇不說厭惡,卻也不說推崇,他一向懂得利用一切來製衡、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儒家現在有伏念。顏路、張良等人,每一個都是當事良才。儒家講究修身治國齊家平天下,自然不若道家那般避世,更不似其他學派那般人才凋零,始皇戒備著,也在利用著儒家。若是儒家識趣,那他自會讓儒家得到相應的地位;若是不識趣……


    他有許多方法來對付儒家。


    晨光熹微,殿內仍是燭火通明。


    “朕覺著,這局棋,興許要再下上一段時日了。”始皇換了一身便服,卻仍是威嚴不減,燭光照得他臉色忽明忽暗,帶了幾分詭秘之色:“以天下為棋盤,而以所有人為棋子,好好對弈一局,倒也是一番樂事。”


    “雖然臣也想陪陛下下一局棋……”景淵摩挲著手中棋子,嘴角微勾道:“隻是這博弈之術,臣還是差了太多,這棋,還是您一個人下吧。”


    他可以陪伴在秦王身邊,也可以跟隨其統一六國、見證秦朝興盛衰敗,卻無意去做秦王的一把劍。


    劍這種東西,隻算得上工具而已,而景淵向來喜歡把別人當工具,而不喜歡他人把自己當成工具。就算是秦王,也不可以。


    秦王聞言隻是笑了笑,並未惱怒,也並未說些什麽,他撤了棋盤,揮手叫侍女端過來一壺溫酒,兩盞酒杯。


    二人舉杯對飲,也算是樂事一樁,外間種種卻像是與這鹹陽宮內無一絲一毫關聯,表麵的平靜下卻隱藏著無盡的深意。


    所謂的君臣相得,中間也藏了太多的彎彎繞繞,沒有單純的友誼或是信任,特別是在皇帝與臣子之間,不過對於始皇來說,這已經很讓人驚訝了。


    至少景淵覺得自己能夠得到始皇信任,並且從某種方麵成為了他的朋友這點,讓他很是意外,或者有一種詭異的成就感,縱使他本身的高度也不低,但是曾經他隻是單純的作為景淵的日子,還是還很值得紀念的。


    而秦始皇。就是他珍貴記憶碎片中的一個重要組成,因為他是‘景淵’的世界才擁有的東西。


    公孫玲瓏此時已經出發去了桑海城,無論怎麽說,景淵並不是很願意,畢竟公孫玲瓏隻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子,一人行走在外,難免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麻煩,身邊沒有幾個人,要讓他怎麽放心得下?他的本意是要讓小鏡陪伴著玲瓏的,可惜小鏡近來總是昏昏沉沉,看樣子,無論是自己,還是鏡花水月,體內的力量已經積蓄到了一定地步,也該升級————或者用更土的說法來說,就是進化。


    鏡花水月陷入沉眠,對於景淵來說,除了少了一個陪伴之人外,倒也沒有太大的影響,畢竟現如今的他也並不是很需要武器,在這個世界,他還是很安全的,也沒有必要去動用鏡花水月,普通武器就已足夠。


    與始皇喝了茶,下了棋,最終還是在天色大亮之時離開了鹹陽宮。


    行至宮門口,卻遇到了前來複命的陰陽家兩大護法之一的月神,這個女人一向神秘得很,如今那銳利眼神更是連薄紗都無法遮擋,胸前兩縷淡紫色長發隨著微風飄蕩,在走到景淵身邊時,她停下腳步,微微頷首道:“公孫先生。”


    “原來是月神大人。”景淵也同樣頷首示意,隻是那張臉上仍是淡淡的客氣,並無一絲熟絡。月神這個女人,好聽一點的話來說叫做神秘,難聽一點,就叫做神經質,陰陽家都是一群自認為能看透未來的瘋子,雖說懂得些許觀星之術,卻看不透人心,也猜不透命運。


    一個人的命途,一個國家的未來,哪能那麽容易就看得清?隻能窺見一角,卻又如何看得全貌?不過是癡心妄想罷了。


    “許久不見……”月神的聲音低啞,帶著幾分蠱惑,幾分預知的味道:“公孫先生,要小心。”


    “小心什麽?”


    “小心……別受了傷,丟了命。”


    “哦,多謝告知。”


    二人錯身而過,隻當剛才什麽話都沒有說。


    一個隻能窺見大概,一個卻又不相信所謂命運,所以二人之間,自然是無話可說。


    回到自家府邸,景淵也懶得去看那沒有一絲人氣的大宅院,思來想去,他還是讓下人備了匹馬,休整一番就趕去了桑海城,至於月神所說……


    他從未試圖勘察自己的命運,就算是現在窺探,看的也是‘公孫景’的命運,而不是景淵的命運。而公孫景……景淵從不將這個人看成是自己,所以公孫景未來會如何,也與他無關,縱使他承擔了公孫景的一切。


    行至桑海已是半月後,景淵並沒有焦急趕路,而是且走且停。到了城中,已是黃昏時分。入了城不到一刻鍾,城門便關了。他且走且行,隨意找了一家客棧便推門走了進去。


    天色已晚,客棧廳堂內隻有零零散散幾人,見景淵進來,也隻是瞥了他一眼就各幹各的了。景淵尋了角落的一張幹淨桌子便坐了下去,不一會兒,就有小二給上了茶。景淵也隻點了兩三個小菜,便好整以暇地環顧四周。


    西北角那兩名大漢,看樣子是江湖中人,血腥氣倒是重得很,不過也隻是武藝平平的草莽罷了,不說是蓋聶,就連比之少羽都差了許多;中央坐了一老一少,老者麵色虛白,眼神渾濁,氣息不穩,大概是活不了多久的,而那少女正是如花年紀,一臉憂心忡忡望著老者;右下是一身樸素的中年男子,粗布麻衣卻難掩通身氣度,看模樣倒是身份不凡。


    還有竊竊私語的兄弟二人;苦惱著不肯吃飯的孩童……小小的一間客棧,倒是能看得到眾生萬象。


    有意思。


    景淵隨意夾了兩筷子飯菜慢慢咀嚼,飯菜倒不如那送菜來的小廝能引起他的興趣。


    雖說是小廝,身著男裝,卻分明是個女孩。一身粗布衣,皮膚細膩氣息綿長,很顯然也不是什麽普通人。更別說暗藏的氣息與中原處的各個勢力相去甚遠,此人身份倒是有待商榷了。


    而且這個客棧……也不是什麽簡單的地方。


    景淵嘴角微勾,隨即便尋了個房間,好好歇息了一晚。


    果不其然,第二日,掌櫃的便挨個房間把人叫出來,一個勁兒的道歉,隻說最近桑海城進了逃犯,這幾日秦兵看的緊,這店也不方便開了。如今人心惶惶,倒不如各位客官自行去處,小店要關門了雲雲。


    景淵皺眉,倒也不像是有些人吵吵嚷嚷,隻拾起了自己臨行前隨意挑選的長劍,施施然下了樓。


    樓下廳堂還有幾人站著,少女、小孩、老人、青年、中年男子等等,景淵看了看那個見到他就有些呲牙咧嘴的小孩,隻是意味不明笑了一下後,便與諸人擦肩而過。


    而易容後的蓋聶卻一臉凝重望向景淵離去的背影,捏著劍柄的指節有些發白————他為什麽在這裏?而且,剛才他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蓋聶沒有告訴別人,剛才景淵在離去前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好自為之。


    難道……他認出了這一行人?怎麽會?公孫景其人,到底藏得多深,連如此精湛的易容都能看出來,又為何不為秦皇擒下這些‘反賊’,而是送了自己四個字後就這麽離開了?


    這人到底是敵是友?即使如蓋聶這般人物,此時也有些迷惑了。


    蓋聶承認,即使他是秦王身邊的第一劍客,他與景淵對上,也隻有三四分把握而已。如今正是不該橫生枝節的時候,但是桑海已經戒嚴,他們行動本就受製。而蓉姑娘如今雖說沒了生命危險,卻也需要靜養,諸事繁雜,如今倒是舉步維艱。幾人思索片刻,還是決定將天明與少羽送到儒家所在的小聖賢莊,隱藏身份避避風頭,再另行謀算。


    小小的桑海城如今熱鬧了起來,就不知還有何人想摻上一腳了。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實習忙成哈士奇……終於能來更新了 更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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