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延年被扔出六如居,身上儒袍濕透,處處是汙泥,隨後趕出的四名國子監生和曹定一,攙扶起他。<strong>.</strong>


    「趙兄放心,不管那位吳公子是何來曆,我一定告訴家父,讓家父參他一個扼殺言路,濫用私刑的罪名。」


    有一個監察禦使大夫的父親,曹定一決不能在吳嬛嬛處治趙延年後,繼續待在六如居,傳出去他的父親會被同僚唾液,曹定一得堅決與趙延年站在同一邊,與權貴劃清界線。


    「公道自在人心,我必再來。」


    趙延年披頭散發,雨滴從發梢滑落,將他的形象襯托地更為堅毅不屈。


    「桃花庵主你要為天下人走出桃花塢。」


    跪下磕了三次頭後,在親軍侍衛的驅趕聲中,趙延年一行人才搭上馬車離去。


    這一鬧騰,宴席的氣氛瞬間崩了,吳嬛嬛用王府的權勢欺壓文人,其他人或是怒在心中,或是如坐針氈,再也沒遊樂的心情。


    若不是怕觸怒吳嬛嬛,他們早已借故離席。


    王賢則是纏著唐寅頻頻勸進,唐寅這時出頭,有極大的機率能收割陳東辛苦耕耘的成果,而且還不會落他人的話柄,這把刀是陳東自己送來上的,不狠狠砍他一刀,辜負這番好意。


    江南士子憋在胸口的窩囊氣,就看這一遭。


    「我本想桃花庵主是位脫俗,不染紅塵的雅人,萬不會摻和朝上的紛紛擾擾,這才不懷疑桃花庵主著這玉堂春是別有用心,現在看來並非如此,桃花庵主也是個沽名釣譽,野心勃勃的梟雄,我大翎朝很快會有第二個直諫果敢的陳東。」


    攆走趙延年,吳嬛嬛再敲打唐寅,警告他別輕舉妄動。


    宮裏就是這麽看待陳東,狼子野心,拿皇室來揚名立萬的狐狸,吳嬛嬛會這麽說,蔣傑並不意外,但時間和地點不對,官家拖著儒生,無非是用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法子,等著他們筋疲力盡散去,再慢慢一個個收拾。


    萬一逼得唐寅加入,儒生的氣勢又會高漲,正如郭延年所說,南北串通一氣,掀起一波濤天的儒潮,屆時官家必然會怪罪始作俑者,柔福帝姬是官家的親女兒,頂多責罵幾句,禁足罷了,這個黑鍋最後還是得由蔣傑背。<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


    小金靈的話,蔣傑聽得再清楚不過了,唐寅在江南文壇的位位,簡直是李白那般的存在,贖袁絨蓉時,他連開口要求都沒有,聞訊前來助拳的學子便多達千人,整間瀟湘院差點被砸光。


    蔣傑試探地問小金靈,假如唐寅真要舉旗討伐朱勔,會有多少人響應。


    小金靈掐指計算,縮拳,翹起拇指和尾指,鎮重其事對蔣傑比了個六字:「光江寧府至少就會有六萬人,等蘇州、揚州、杭州的儒生趕來,十萬跑不掉。」為了強調不是空口說白話,小金靈要蔣傑去查查,玉堂春在這三州賣了多少本?江南人對朱勔可是恨之入骨。


    「紅塵不染人,人自染紅塵,有些事伯虎也是身不由己。」


    唐寅給自己創造一大塊迂回的空間,可以解釋成趙延年的事與他無關,也能為將來真的起事後預留退路。


    「朝廷的事今上自有論斷,爾等真有心報國,便該循正途入朝為官,輔佐今上除弊匡正,莫要學陳東之流,用那奸邪伎倆脅上自重。」


    吳嬛嬛封死唐寅的路。


    「公道自在人心,伯虎一輩子問心從心,心之所向,即伯虎之所向。」


    桃花庵主以隨心所欲為人所稱頌,那麽除了自己願意,郭延年說破嘴也不會對他有半點影響,換言之,尊貴如吳嬛嬛也不能幹涉他的作為。


    「本公子不希望你自誤,才特意點撥你,想不到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吳嬛嬛的不悅全寫在臉上。


    「多謝吳公子,伯虎也有一事相勸,比起以力,還是以德服人好些,延年兄不過是報國心切,並沒有惡意。」


    「沒將他關進大獄便是法外開恩了,難道還要任由他妖言惑眾,動搖大翎朝根基。」


    這些話壓在蔣傑心裏許久,吳嬛嬛幫他說出來,就是解氣。


    「公子別和他一般見識,咱們回去再說。」


    大局為重,激怒唐寅是下下策,尤其是唐寅似乎沒有對趙延年的話動心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此打住,唐寅的命運交給官家定奪。


    「掩耳盜鈴,自欺欺人於事無補。」


    唐寅感慨說。


    「桃花庵主覺得本公子說得不對,那我就把這些話如實報給今上聽,看今上怎麽處置你這個起頭者?」


    沒有桃花庵主便沒有玉堂春,陳東沒有著力點,他走不到皇城前。


    因文字入獄者,曆朝曆代比比皆是,多唐寅一個不多。


    「老話一句,公道自在人心,吳公子自便。」


    唐寅無視威脅。


    「你別後悔。」


    賭氣似地撂了狠話,吳嬛嬛一刻都不想留,起身甩袖便走。


    一個死老百姓敢這麽對公主說話,如果沒有趙延年那段話,蔣傑早一巴掌揮過去,把唐寅打得掉幾個牙,替公主出氣。


    但情勢有變,把唐寅逼到絕路,他為了自保豁了出去,可是會捅破天的。


    「我們家公子也是為唐公子好。」


    蔣傑強擠出笑容,替吳嬛嬛收拾殘局,不讓唐寅貿然地下決定。


    兩人一走,廳裏鬧烘烘地,王賢首先發難,把康王府和吳嬛嬛臭罵了一頓,大家為唐寅抱屈。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不能等那個小白臉請來聖旨,我們把人找齊揭竿起義,人多勢眾,天皇老子來了也不怕,你看陳東,逼了兩次宮都沒人敢拿他怎麽樣。」


    王賢又急又期待,他討厭皇室子弟的霸道不講理,但有一點吳嬛嬛說得對,隻要唐寅勇敢跨出一步,他便會是第二個陳東,甚至是壓倒陳東,成為天下文人士子的英雄,尤其是在吳嬛嬛的壓迫之後。


    不想淌渾水的人,一一告辭,王賢、蔡明堅七嘴八舌要唐寅當斷則斷,等到宮裏的人下狠手,後悔莫及。


    唐寅一一道謝,答應會慎重考慮,王賢卻擔心他太過鄉願,主動要幫他到康王府打探消息,明天會再來。


    花了半個時辰才把全部的人送走,秋香和袁絨蓉忙著將大廳恢複原狀,唐寅和小金靈到書房喝杯茶休息。


    「公子真是個闖禍精,惹了洪大官人還不夠,連真龍天子也要戲耍,要我說,天底下就屬唐伯虎最膽大包天。」


    小金靈靠在唐寅的肩上說。


    「無妄之災啊,誰知道蔣傑那個老太監會有興趣看玉堂春,揪著朱勔這事追殺我。」


    唐寅手在小金靈的發絲間撫弄,大歎無奈。


    「皮氏或許是無心之過,朱勔就不是了吧,公子這次真是有欠考慮,有心人處處都是。」


    小金靈不像上次那樣同情唐寅。


    「不過又被您說對了,郭公子一說要以你為首,號召聯合江南士子討賊後,人就坐不住了,一再問奴家,公子在江南的名望如何,是否真有呼風喚雨的本事。」


    挺起身子與唐寅對視:「一個堂堂********怎會如此膽小怕事。」


    唐寅在她的額頭親了一下說道:「在唐伯虎麵前群邪辟易,區區一個太監聞風喪膽再尋常不過了。」


    蔣傑不怕,是慎宗和恕宗怕,大翎朝會衰敗,就是因為慎宗和恕宗是悲觀的失敗主義者。


    打輸金兵要講和,打贏了,不趁勝追擊,反而換掉優秀的將領,討好金人換取短暫的和平。


    慎宗和恕宗兩父子就是標準的膽小鬼,專門挑軟柿子吃,把忠臣耍著玩,眼睛裏隻看得見投其所好的臣子。


    對付這兩位皇帝比洪大官人還要簡單,隻要有足夠的籌碼,毫不猶豫衝上去正麵對撞,他們缺乏抗壓性,不敢冒險,一膽怯,就會無止盡地妥協。


    心理弱點是日積月累形成的,根深蒂固難以拔除,唐寅看準了,捉住他們的七吋,定下了這一計。


    但他不能向小金靈透露,揣摩上意都是要命的禁忌,把皇帝的想法摸得一清二楚再加以利用,不被淩遲處死才叫稀奇。


    曆史知識在前,又有吳嬛嬛這個內應在後,唐寅再擺不平,他也不用在大翎朝混了。


    小金靈捧著唐寅的臉,用不知該拿他怎麽辦的臉,說道:「你就不能安分點,讓奴家少操點心嗎?答應我,遠離那些亂七八糟的國家事,好好當一個富貴的風流才子。」


    「你當本公子願意啊,石榴裙下,方是本公子的去處。」


    唐寅親了小金靈的唇,輕含,深吮,紅舌纏繞,攪得她雙眼迷迷糊糊定不了焦,嬌喘不止後,欺到她耳邊說。


    「良宵苦短,今夜我去靈兒的香閨睡一宿可好?」


    在六如居是絕對不可能成就好事,秋香這一關難過。


    換小金靈連咬帶舔在唐寅的耳垂肆虐了一回,似呻吟似悲歎地說:「奴家是千百萬個願意,但奴家剛來了葵水,會有好些日子不能伺候公子。」


    放軟身子躺在唐寅的腿上,仰望著這個連皇帝都敢算計的男人,羞怯地說:「請君緩進溫柔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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