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農夫覺得自己家的公雞太老了,決定買一隻年輕的公雞來,這樣


    可以讓母雞們都滿意,進而增加小雞的數量。小公雞買來後,老公雞認為小公雞會取代自己的地位,就對小公雞說:


    「這樣吧,咱們圍著院子跑十圈,誰跑贏了,就證明誰身強力壯,母雞們就歸誰。」


    「小公雞想也不想地就同意了。」


    「一開始,老公雞一馬當先衝了出去,小公雞在後麵緊緊追趕。母雞們都在喊加油。三、四圈一過,老公雞力氣不支,小公雞逐漸趕上。眼看就要超過老公雞了,忽聽砰一聲悶響,小公雞一頭栽倒在地。農夫手裏拿著一根扁擔,氣憤地說:“直娘賊,他們又賣給我一隻專上公雞的雞!“」


    唐寅興致勃勃對狗鼻子、破嗓子說了一個現代經典笑話,怕他們聽不懂特別更改一些用字,兩人嘴角抽動歸抽動,卻不是發笑,更像是鄙夷之類的恥笑。


    「不好笑?沒關係,我這多的是。」


    拜未來網絡之賜,隨便搜集笑話多如山,幽默、諷刺、甚至腥膻色應有盡有,族繁不及備載,況且抄這個比剽竊古人詩詞壓力少多了。


    腦子一轉換了更貼近大翎生活的梗:「梁山泊一百單八將誰有龍陽之癖?」


    不等狗鼻子他們回答,唐寅就說:「九紋龍史進。」摀著嘴邊笑,邊用扇柄戳狗鼻子的腰:「屎進,懂吧……」


    狗鼻子、破嗓子黑著臉,不屑地給唐寅一個白眼,越貼近,兩個人對唐寅的敬畏就越少,論遠見,腹中才華,不亞於江湖人的狠勁,他們確實信服,追隨的心日益穩固,卻也發現他性子裏有股藏不住的癲狂,每次發作都令人不敢恭維。


    想到梁山泊在江湖聲望高,拿他們開涮似乎不太妥當,正要改口,狗鼻子重重噴鼻說:「要打諢插科可以,講點新鮮的好嗎?別盡說這些陳穀子爛芝麻,大夥都知道的事。」


    唐寅脖子一縮,眼一瞪,顫顫地問:「史進跟誰?」


    這個誤打誤撞不太妙啊,他嗅出不尋常的濃濃甲味。


    「當然是魯智深,魯大師,梁山泊陽盛陰衰,互通旱道這種事比比皆是,有什麽好大驚小怪。」


    隨口拋出一個震撼彈,顛覆唐寅對梁山泊血性堅毅的硬漢印象。


    「還有誰是?」


    既然起了火頭,自然要繼續八卦到底。


    「豹子頭林衝,行者武鬆。」


    「林衝跟誰?」


    「魯智深,魯大師。」


    「又是他,武鬆呢?」


    「魯智深,魯大師,花和尚不是叫假的,他那根降魔金剛鏟無堅不摧,屹立不搖,不單是他們三人,青麵獸楊誌……」


    狗鼻子說得口沫橫飛、欲罷不能,破嗓子在一旁點頭不止地附和。


    「夠了,我不敢再聽了。」


    唐寅連忙打住,雙手抱胸,在上臂處來回磨娑說:「我的三觀掉滿地。」


    縱然知道古代在那方麵尺度比較寬,江寧城的小倌館家數不算少,富豪人家收男寵、養孿童以此為風雅,真實聽到依然無法接受。


    成功惡心到唐寅,狗鼻子得意地對破嗓子挑了挑眉,兩人臉上均有得色,心照不宣地轉回正題:「那娃兒確實標致,你要想收做**樂嗬樂嗬,我們哥倆不反對,趕緊把這個小美男帶回杭州藏好,放在身邊算啥子事,礙手礙腳,到時候出了意外,臉給劃花破了相,我可沒另一個賠給你。」


    原因不明,但顯然唐寅對浦生另眼看待,唐寅沒打算挑明,狗鼻子幹脆不問,提醒他接下來會是一場硬戰,他無暇,更不可能抽掉人手保護一個累贅,唐寅若真要培植重用浦生,最好另行安置。


    「我讓阿牛待著時,你們就半聲不吭,就那麽舍得讓他折在這。」


    曾牛的關係如同子侄,反倒浦生是個新來乍到的陌生人,沒道理厚此薄彼。


    「阿牛這孩子是個天生的殺才,越早磨練以後散發出的光彩會更加奪目,沾得血越多越能活下來。」


    這是血淋淋經驗談。


    派去破廟勘查的探子回來稟報,襲擊曾牛他們的幾個賊匪全數斃命,其中一個死在事先挖好,埋了削尖竹子當作陷阱的土坑裏,屍體手腕有個杯口大的傷口,一塊肉活生生被咬掉,鮮血淌了一地,判斷是先受創才被人推進坑中。


    曾牛過來會合時,身上衣服有幾處穿刺破洞,胸前微微滲血,可見當時在掙脫匪人束縛後,使盡全身力氣,運用身重,把自己當成大槌,將對方撞了下去,竹尖再往前毫厘,曾牛就會受重創,拚搏的狠勁不輸給長期在刀口舔血的江湖人。


    繼續成長下去,假以時日又是一號響當當的人物。


    狗鼻子、破嗓子十分看好他。


    看來不給個說法,無法讓兩人信服。


    「對於想極力證明自己有用的人,我都不會吝於給予機會,至於能不能把握這個機會,在他不在我們,人生在世要的無非是求仁得仁,既然明知凶險,他還執意闖上一闖,直言生死無怨,不妨放手,或許他會給你我一個驚喜。」


    浦生的故事隻是一個引子,他擺出來的堅決態度才是唐寅通融的理由。


    唐寅看得出來,他身上散發濃濃不安全感,想必是過去有過被遺棄的悲慘經驗,才會積極證明自身價值,希望被人看重,不想惡夢重演,想趕快在唐家站穩跟腳。


    因為朝不保夕,所以把握每個今天,生死反而成為次要,唐寅在浦生如玉無暇的臉孔上,發現這種彷徨與決然。


    「你是門主我不是,你說好就好。」


    平時唐寅很好說話,從不擺架子,一旦有了定見絕不容更改,攔過、提醒過,事後別落埋怨就好,狗鼻子幹脆地揭過不提。


    「總共剩多少人?不要含糊籠統的。」


    說完閑事,回歸正題,唐寅要一個精準數字,


    在唐家統計是件要事,凡牽扯到數量,無論糧食、兵器、人員通通都得數字化匯整造冊,經過妥善收集整理歸納後,才能反應出正確的訊息,而這些訊息就是唐寅下判斷的依據。


    唐寅在精武門還挑選出一些人,親自教導他們掌握、運用統計,以前在洗馬局,他們隻負責將皇城司指定的情資,所在地的輿情,收集好完整的上報,現在則要進行分析,呈報自己的看法。


    所以除了無法實際具體掌握的事項,不允許使用莫約、大概等等字眼。


    「走了一半,八千七百三十八人裏,隻有三千兩百二十一名男丁堪用,真有膽氣拚衝打殺,最多五百人。」


    人不夠多又不中用,前景堪慮,狗鼻子臉不自覺垮了下來。


    「洗馬局的人強在偵查打探,也就強過尋常兵士一些,你別太指望他們。」


    冷水一桶接著一桶潑,唐寅像是沒聽見似地,笑意不減,喃喃自語說:「三千出頭,比我想象中的少,湊合著用吧。」


    彷佛狗鼻子的焦慮不值一提。


    陪唐寅一路犯難涉險,對於他善謀能斷的本事,狗鼻子早不懷疑了,卻總是看不慣他漫不經心,把別人的話當耳邊風,眾人皆蠢,唯有他一個人長了腦袋似地孤傲。


    「你若是做好謀算就說出來,咱們好一塊參詳參詳,我也不想象個婆娘嘮嘮叨叨。」


    希望唐寅提早給個準話。


    「本山人自有妙計,爾等稍安勿躁,正所謂天機不可泄漏,時機一到自會見分曉。」


    能故弄玄虛,絕不老實交代已經成了唐寅的風格。


    秋香說過,做人不裝逼,枉生為人,是他們家少爺為人立身的最高原則,雷打不動,勸狗鼻子別妄想改變。


    看著唐寅那種你不夠聰明,跟你說也是白說的臉孔,狗鼻子就來氣,卷起袖子要和唐寅理論。


    「不要拉我,今天不揍他兩拳,這口氣我咽不下去。」


    破嗓子及時從背後架住他,就看狗鼻子的腿在空中亂踢,差一點就能踹中。


    「跟一個傷殘人士動手,好意思說自己義字當頭,你娘要是知道一定會後悔把你生下來,我知道你娘還在老家,什麽時候把她接到杭州來,我好好跟她說道說道。」


    唐寅不躲不閃用扇子敲打他的腿脖子,左邊切一下,右邊點兩下,衝著他直叫囂。


    「放開,我要踩斷他的膫子肉,讓他當個太監。」


    一段時間便會上演一次的全武行,破嗓子哪會讓他們真的動手,將狗鼻子硬拖出布棚。


    「狗叔你幹嘛跟少爺置氣,又不是不知道少爺腦子時不時就會抽風,來喝個茶消消氣。」


    曾牛聞風走來,端著一碗淡黃偏暗的茶水,送到狗鼻子麵前,乖巧地像是溫馴時大水牛,和善又可靠。


    火氣正大,狗鼻子想沒也想地接過,一股腦往嘴裏灌,一入口便察覺不對勁,連忙將茶吐出,連同碗裏的殘茶一並灑出,濺了一身,濕答答地,水直往下滴。


    「小直娘賊,你敢拿巴豆水給老子喝。」


    喝得太猛,即便發現得早,些許巴豆水已經入肚,離藥效發作還有一段時間,足夠狗鼻子教訓曾牛。


    「等少奶奶回來,我再讓她教我配製無色無味的瀉藥,你等著拉到屎盡人亡吧,讓你再說話算話。」


    預謀在前,狗鼻子剛仰頭喝茶,他的人就往外跑,最好狗鼻子追上來,拖到腹痛難忍,拉個一褲子才解氣。


    因為知道唐寅派了人盯著他和蘇修,他才大膽獨自斷後,狗鼻子不知會一聲就把暗哨給撤了,害他一條小牛命差點折在破廟裏,此仇不報非曾牛。


    如意算盤打得響,狗鼻子卻不上當,而是暗暗記下這筆帳,趁出大糗前找郎中解毒。


    「什麽人養什麽鳥,大的心黑,小的一肚子壞水,唐家沒一個好人。」


    狗鼻子一手抱腹,一手托肛,歪七扭八地跑了,破嗓子隻能在原地搖頭,感歎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正大光明四個字似乎與唐家無緣。


    想到自己也是其中一份子,不由得嗬嗬苦笑兩聲。


    忽然期待起這群孩子十年後的模樣,在曾牛帶領下鐵定會攪得把世間掀得驚濤駭浪。


    英雄出少年,或許不用十年,畢竟亂世裏的機會太多太多,有真本事的人不會被埋沒。


    把事情始末告訴唐寅,讓唐寅決定要不要處置曾牛,小懲大誡,對曾牛的長成有益無害,別讓好苗子長歪了。


    「阿牛拗卻不傻,真要下藥,他會混在辣舌鹹口的酒菜裏,等老狗察覺已經吃喝不少進肚腸,還不拉個昏天暗地。」


    經唐寅點醒破嗓子也覺得是這回事,曾牛或許有些沒大沒小,可從未做過欺辱尊長的舉動。


    「他養著一幫人,自然有責任照料他們,他以為破廟附近有我們的人看守,孩子們往後撤時會有人隨護,結果一個人都沒有,雖然蘇修在,但蘇修才多大,一群孩子走了那麽遠的路,路上又不安穩,萬一出了點事,你要他怎麽麵對底下人。」


    唐寅眼中的曾牛念舊、護短,惡整狗鼻子更多的原因是為了替自己人出口氣。


    這叫擔當。


    在墳前立誓替爹媽報仇後,唐寅不再覺得曾牛會惜命,因為自己差點送命怪罪他人,可能性不大,隻會是為了他人。


    有了需要負責的人,自然不會憑著一時血氣魯莽行事,老大不是那麽容易當的。


    秋香也能鬆一口氣,不用老擔心曾牛突然消失不見,提著刀去宰劉光世。


    其實秋香搞錯了一件事,曾牛比她想得更遠,報複的打擊麵更大,鎖定的複仇對象更是高大上,劉光世不過是條狗,狗要宰,縱狗行凶的主人也不能放過。


    門主開口維護,狗鼻子又隻腹泄了一次,郎中說當作排毒,身子沒有大礙,狗鼻子逮住曾牛在樹上掛了一個時辰後,也不再追究,事情就這麽了了。


    下樹後,曾牛與狗鼻子,一頭小牛跟一隻大狗橫眉豎眼瞪過來瞪過去,唐寅選擇性地無視,對罵、仇視又不會少一塊肉。


    將視線停留在遠方的牛首山。


    江寧最具盛名的佛門聖地應該動起來了。


    他,靜觀佛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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