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少年正捧著一個青花瓷碗,倚在蒼竹院的門沿,玩味的看著莫非。


    “怎麽?你覺得一本書更好聽?”


    少年聽莫非說完,認真的偏頭想了一下,似是感覺沒什麽意思,撇嘴擺手道:“哎哎哎!管它呢!”說著他眼軲轆一轉,捧著青花瓷碗,大搖大擺的走過來。


    “欸!小爺叫張京墨,你叫什麽?


    “莫非。”


    張京墨聞言,年少稚嫩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莫非?好名字!欸!你怎麽現在了還在書院?是不是像小爺一樣,被家裏的老爺子趕出來了?還是來年要在書院上學,提前過來準備?”


    “額……”


    不等莫非說完,張京墨繼續道:“可以啊,竟然能住到蒼竹院。還有美人相陪,說說!你是哪家的少爺?嗯……,不對,長安也沒什麽姓莫的啊!難道……你是哪家府上的私生子?王府的?還是國公府的?”


    “額……“


    張京墨拍了一下莫非的肩膀,兀自坐在石凳上,然後把手中的青花瓷碗推在莫非麵前,仰了仰下巴,示意道:“來!嗑瓜子,小爺我最喜歡和朋友一起嗑瓜子。”說完他扭了扭屁股,覺得十分不舒服,然後吊兒郎當的蹲在石凳上,也不管莫非拿瓜子沒,自顧自嗑起來,眉飛色舞道:“你可是不知道學子要住這蒼竹書院有多難!噗!小爺求了我家老頭子好久,他不答應,還訓斥小爺。噗!以為這樣就可以讓小爺斷了念想?噗!沒門!小爺是誰?……小爺和葉臣可是好兄弟。噗!欸?你怎麽不說話?”


    莫非看著張京墨吐得滿地的瓜子片,倒也不惱,笑道:“你說吧!你開心就好。”


    張京墨一愣,然後點了點頭,讚道:“啊!你真好,噗!這麽為小爺著想。噗!我家老頭子就不會說什麽你開心就好。噗!你這兄弟小爺交定了。噗!”


    莫非聞言,簡直滿頭黑線。這人也太自來熟了吧?


    “欸?你還沒說呢?你是哪家的少年?說說唄!大家好兄弟一場,有什麽不能說的!”


    莫非見他這次沒有絮絮叨叨的再說下去,笑著說:“我哪家的少爺也不是。”


    張京墨微微眯了眯眼,然後雙掌一擊,眼睛瞪大,作恍然大悟狀:“奧……果然讓小爺猜對了吧?就說你是私生子。嘿嘿!……額,不過你是哪個府的私生子。”


    莫非咳了咳嗓子,搖頭道:“我不是私生子。”


    “不是?你蒙誰呢?不是你能住在蒼竹院?那你倒是說說你是為什麽能住進蒼竹院?額……難不成你還是夫子啊?”


    “我是夫子。”


    張京墨聽完莫非的話,嚇得目瞪口呆。過了半晌,翻了一個白眼,拇指與無名指捏著瓜子的手擺了擺:“得!得!得!小爺還院長呢!就你這樣還夫子。算了吧!”說完捧著青花瓷碗扭頭在一邊,把著指頭數了五個數,見莫非沒有理自己,張京墨按耐不住的偷偷看了一眼他,見他一臉調笑的看著自己,然後又轉過去,向莫非湊了湊,低聲道:“你告訴小爺你是哪個府上的私生子,小爺……就給你春宮圖,這可是天書樓的珍藏,怎麽樣?是不是很心動?”


    見張京墨說的得意洋洋,莫非無言一笑。曾經生活在網絡時代的青年男子,不敢說閱片無數,但對東京熱、一本道此類島國動作片如數家珍。又怎麽會對這區區的春宮圖感興趣?難道靜止的會比動態的更有趣?顯然不可能,莫非搖了搖頭,認真道:“我真的是夫子。”


    “行了行了,不說就不說唄!我小爺才不稀罕知道。”說著張京墨又嗑起了瓜子。


    莫非見丫丫一個人在整理著門板和牌匾,於是向張京墨笑了笑,起身去幫丫丫。


    就在這時,鵝卵石鋪成的街上傳來“噠、噠”聲,本來除夕將至,蒼竹院鮮有人來,可今天似乎很是熱鬧。聲音越來越近,莫非和丫丫抬起頭,遠遠看見著一襲灰衫的人出現。


    此人身量高大,目光如炬,灰白的頭發自然的披散在肩上,與長長的胡須遮掩了大半張臉。


    張京墨看見那人走了過來,眨眨眼,傻在原處,像被夫子突然叫起來的稚童,一臉呆相。等那人走近,他局促不安的扭動著身體,竟坐也不是,蹲也不是。


    “斯文敗類!”


    那人走近後,看著滿地的瓜子片和張京墨,撐眉努眼。罷了,寬大的袖袍一甩,冷哼一聲,嫌棄的沒再說話。走進了莫非旁邊的醉書院。


    張京墨見那人離去,朝著醉書院的方向扔了一顆瓜子,翻白眼哼哼唧唧道:“糟老頭!敢嚇唬小爺。”說完扭頭轉了過來,看著莫非笑嘻嘻:“他啊叫鄭獨,是詩科的夫子,脾氣古怪的厲害。小爺可是聽說,整個書院不管是學生還是夫子都沒有幾個喜歡他的。哎……,你真慘!竟然和他是鄰居,兄弟,你以後上學可得小心點。”


    大概前世習慣了部隊裏教官的嚴厲,現在聽張京墨這麽一說,莫非並沒在意。更何況,兩人雖是鄰居,但他不是學生,一個醫科夫子,一個詩科夫子,交集不大,分工不同,往後隻要麵子上過得去,也不至於有太大的問題。


    滄海書院規模龐大,科目種類繁多,士農工商皆有涉及,倘若一個學子要修習所有科目,隻怕分身乏術。所以書院內所授科目,都由學子自行選擇,這樣,科目就有了主副之分。


    莫非見張京墨率為人這般跳脫,想來也是個厭煩詩書的,他眨了眨眼,看著張京墨:“你是主修醫科?”


    “咦?厲害啊!你怎麽知道?”


    “京墨是一種藥材,想來你家老爺子也是個癡迷於醫道的人吧!”


    張京墨聞言,眉開眼笑的搖頭晃腦:“嘖嘖!厲害!厲害啊!兄弟,你真是神了!我家那老頭子要是知道書院有你這一號人,鐵定佩服的五體投地!”說完,他跳下石凳,走了過來搭在莫非的肩膀上,老神在在道:“欸!你也是醫科的吧?不然怎麽知道京墨是一種藥材。”


    莫非知道張京墨將他誤認為了醫科的學子,但並未多做解釋,看著張京墨一副小爺很了解你的樣子,默默的點了點頭。


    一旁丫丫自始至終沒有理會兩人的聊天,自顧自的擦拭牌匾,吹幹油漆。然後先將寫著“非淡泊無以明誌,非寧靜無以致遠”的兩塊門板掛上,再將寫著“一頁書”的牌匾掛上。收拾的差不多了,便開始打掃木屑。


    張京墨似乎真將丫丫當成了丫環,也沒太理會她這半天在幹嘛。現在看見門板掛了上去,懶懶的吟誦:“非淡泊無以明誌,非寧靜無以致遠。”完了點點頭,認真道:“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不過感覺挺好的,兄弟,你找誰給你寫的?嗯……不錯,完了介紹給小爺,小爺也請他給我寫一個。”


    “額……”


    不等莫非回答,張京墨一拍腦門兒,叫道:“糟了!今天說好去看葉臣的,啊……,該死!小爺要走了,我們來年見!”


    說罷,張京墨走了,留了一地的瓜子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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