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州府西麵有一幽靜閣樓,名喚文軒。樓高七層,樓閣的構架為遼東鐵杉樹,水火不侵,百年不朽;樓牆為雲南白玉岩,觸之溫潤,光滑如鏡。相傳宋代建造此樓閣,皇帝更是調動全國的能工巧匠,在建築材料中滲入東海沉香粉,不但使樓閣內一年四季都散發著清淡秀雅的香氣,還有驅除蛇蟲鼠蟻之奇效。


    今晚文軒閣張燈結彩,熱鬧非常,門前車馬絡繹不絕,賓客魚貫而入,大多數都是年輕才子,卻也有不少大家閨秀,甚至還看到一些胡子發白的著名大儒。


    此次詩會是溫州府知府大人舉辦,故而各方耆老名宿皆趕了過來,場麵甚為宏大,格調極為高雅。此刻知府大人卻呆在最高層陪著一個華服少年,少年約莫十四五歲,皮膚白皙,眉毛極濃,英氣逼人。少年轉過頭向旁邊站立的侍從皺著眉頭問道:“還沒找到姑姑?”


    那人苦笑到:“燈會人太多,走著走著就和公主走散了。不過有錦衣衛貼身保護著公主,想來不會出什麽事兒。”


    少年想了想,道:“再派幾個人出去,要是姑姑出了什麽事兒,誰擔當得起?”那侍從低聲應是,匆匆而去。


    知府大人諂笑道:“皇太孫殿下不必心急,溫州府靖平安全,公主定不會出事兒的。”


    少年哼道:“希望如此。”


    周舞陽幾人來到文軒閣,望見這高樓,真可謂是廊腰縵回,簷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鬥角,樓閣內不時傳出朗朗笑聲。樓閣大堂內不少書生在相互交談,時不時有上佳詩詞脫口而出,博得大家好評。也有不少身著美麗衣衫的年青女子參與其中,才子佳人吟詩作對,甚是愜意。


    雲兒看了半晌問道:“周公子,祝公子可在裏邊?”少女也是一臉期待地望著他。


    周舞陽摸著鼻頭暗歎,這古代的才子就是吃香,擱後世,也就酸腐一個,哪有嬌俏佳人願意多看一眼啊。還是自家馨兒好,就沒多問過祝山明一句,多麽可人啊。他望了會兒,搖頭道:“估計在上麵幾層吧,這裏沒有。”


    幾人找遍五層都沒看見祝山明,隻得往地六層尋去,隻見閣樓門口守著兩人。見到周舞陽幾人行來,伸手攔住道:“幾位公子小姐,這一層卻是要對出一個下聯方才能夠進去。”


    黃真捋起袖子,露出粗大胳臂,道:“小爺今兒個沒心思對對子,趕快讓咱們進去,不然讓你好看。”


    小雲丫頭看他模樣,慌忙躲到少女身後,恨不得立馬找個地縫鑽進去,“今天怎麽遇到這麽個活寶,小姐的臉都給丟完了。”


    周舞陽也是扶額苦笑。


    少女拉著寧馨兒從後麵鑽了出來,對門口二人道:“可是要對出門上對聯?”


    右邊那人人笑道:“自然如此。”


    少女瞟了一眼對聯,笑著對周舞陽道:“周公子,這些對聯都是和七夕佳節相關的哩。咱們能不能進去就全靠周公子了!”


    右側那人又說道:“七夕佳節當然以此為對,不知姑娘選哪副?”


    少女和寧馨兒挨著挨著看過去,二女對望一眼,都看中了一副對聯,馨兒還有些猶豫,她以前在chun風樓也學過詩詞歌賦,才學甚高,自然看出那對聯不好對,少女卻不管,伸出纖纖玉指道:“就那副。”


    幾人仰頭望去,隻見那對聯是:“雲遮霧掩九重天,天有情,伉儷同攜手;一座鵲橋,比翼流連,喜前塵共卿千般夢。”


    黃真周舞陽對視一眼,認出了那是祝山明的筆跡,不禁皺了皺眉頭。


    少女嫣然一笑,道:“周公子,可是太難?要不咱們換一副吧?”


    寧馨兒急切地看著他,焦急一片,她可不願他在這大庭廣眾下出醜,實在不行自己幫他作弊吧。


    周舞陽瞑目思索半晌,想起前世在網站上無意間看過的一副對聯,不是正好和這對聯相對,還應景,便脫口吟道:“鳥靜風鳴三更月,月無光,伊人獨倚窗;兩行清淚,暗自嗟歎,憶往昔與君幾多歡!”


    寧馨兒脫口道:“少爺,人家上聯喜氣洋洋,你這個下聯怎麽悲戚一片。”


    少女也跟著點頭。


    周舞陽道:“人間之事哪有圓圓滿滿的。有了相思苦,方有重聚甜。馨兒你還是太年輕了。”


    寧馨兒嘟著小嘴,“怎麽說都是你有理。”


    少女思索著那句“有了相思苦,方有重聚甜”,甚覺有理,於是也不再多說。對門口那兩人道:“咱們對出了下聯,是否可以進去了。”


    門口兩人暗暗吃驚,當今會元親自出的對子也有人能如此輕易對出來,不知那公子是何方神聖。他們也不再阻攔,任由幾人走進閣樓。


    周舞陽環視四周,隻見男賓座位處有二十多名儒生在飲酒洽談,他們之中有老有少,而女賓座位亦有五六名衣襟華麗的女子低頭竊語,無一例外全是年青女子。周黃二人自然走到男賓座位坐下,四處打量著。剛剛在門口見到祝山明的對聯,自然知道他就在這裏了。


    少女與寧馨兒體態風流,眉眼俊俏,更有清秀亮麗的氣質,十足的美人胚子,自她們走進去那一刻,便吸引了全場的目光,無論男女都被這兩個小美人吸引。


    “二位姑娘,能進到第六層,想必文采著實不凡,不知如何稱呼?”一位身著蘭花鑲金衫,白雲錦繡裙美貌女子微笑地問道。


    少女點頭回答道:“姐姐過獎,小女子隻是略識幾句詩詞,哪能跟在座的姐姐相比。咱們能進這第六層還多虧了周公子呢。”


    美貌女子望向周舞陽,微蹙秀眉,“周公子?”募然心中一片敞亮,“可是溫州最年輕的秀才周舞陽周公子?”


    少女嫣然笑道:“正是。”


    美貌女子轉過頭對寧馨兒問道:“不知這位妹妹是?”


    寧馨兒襝衽一禮,柔柔道:“小女子寧馨兒。”


    寧馨兒當年的才名豔名溫州府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美貌女子自然聽過,欣然道:“原來是馨兒妹妹,快快請坐。”說罷引三人到女賓座位上坐下,雲兒的身份以她眼力自然看出隻是個丫鬟,也沒多問。


    兩道身影緩緩從後堂走出,一者氣度非凡,沉穩如淵,居然是孔文淵。一者豐文儒雅,年輕俊才,正是祝山明。兩人普一出場,便將詩會的氣氛頓時推向高cháo。


    孔文淵在主位坐下,帶微笑道:“承蒙知府大人關照,讓老朽主持這次詩會,多謝諸位能來參加這次詩詞大會,老朽先敬各位一杯。”眾人也紛紛舉杯應和,美酒入口,香醇甘美。


    孔文淵緩緩放下酒望向窗外的夜sè道:“一朝看花花事空,百年讀月月身同,鏡花水月何從影,雲散緣由不是風。”這首詩頗有幾分觀盡紅塵之意,甚至有幾分看透生死的無奈。


    一名中年儒生吟道:“十年寒窗展翅飛,笑傾朝堂定國邦,問君誰斷興衰事,一羽千秋萬裏行。”此詩真實描繪了士子一生從寒窗苦讀到三朝元老,再到錦繡還鄉,可謂概括了文人的一生。


    孔文淵笑道:“今ri七夕佳節,咱們不論國事,隻談風月。山明,你正值青chun年少,就由你開個頭,記住隻準以風花雪月為題材,不許做那些憂國憂民的詩詞。”


    祝山明頷首道:“是。那學生就獻醜了!”隻見他眉頭微皺,目光一亮,立時頌詞一首:“離宮吊月,別有傷心無數,幽詩漫與,笑籬落呼燈,世間兒女,寫入琴絲一聲聲更苦。”


    一個嬌柔的聲音響起:“好一個‘寫入琴絲一聲聲更苦’,道盡了牛郎織女的無邊思愁與淒苦,祝公子果真才高八鬥,妾身佩服。”說話的正是隨周舞陽前來的少女。


    祝山明不識此女,眼中閃過一絲迷茫,但也連忙回禮道:“姑娘言重了,祝某隻是略識幾個粗字,獻醜了。”


    少女笑道:“祝公子,要是你隻是略識幾個粗字,那我這婦道人家豈不是目不識丁。”


    黃真那小子這時候湊趣道:“姑娘,你就不要繼續盯著高公子不放了,不如你也來一佳作如何?”


    少女笑道:“佳作倒不敢當,小女子方才腦海裏倒想到一些拙句,還請各位先生及公子指點一二。”便聽她那柔和甜膩的嗓音念道:“情弦到此已收聲,自此不複彈琴影。如念半茲在心處,便教天風催薄命。”詩句意境優雅,不但道出了世間恩愛男女分隔天涯的苦楚,卻暗中透著自己身為女兒身的無奈。


    寧馨兒笑道:“妹妹真是才貌兼備,姐姐也有一首劣作想給妹妹,還望妹妹不要見笑。”少女看著這個馨兒姑娘甜美的笑容,心中喜愛更甚,脆生生說道:“馨兒姐姐太客氣了,妹妹哪會取笑你。”


    寧馨兒微張檀口,款款道:“滿樓紅袖月輕搖,牡丹芍藥撲紅綃,王侯將相皆糞土,五陵子弟競折腰。”前兩句讚美少女的如花美貌與出眾才思,後兩句暗中鼓勵她不需為自己的女兒身苦惱——王侯將相,皇子貴族在你麵前也不過浮雲一片。


    雲兒聽了連連拍手叫好,少女俏眸泛起絲絲漣漪,臉上露出寬慰的笑容,對這馨兒姐姐更添好感。


    寧馨兒與那少女都是絕代佳人,一笑一顰間帶著一股脫俗的氣質,為這詩會增添了一道最為亮麗的風景。在座的年輕男子早已看呆了,連祝山明也有些忘形,一首詩脫口而出:“王母宴樂舞瑤台,花影對月解開懷,失手打碎琉璃盞,一朝貶入人間來。”此詩皆是讚美二女的詩句,將兩人比作九天仙子,麗sè世間罕見。無論是什麽樣的女人或多或少都喜歡聽到讚美之詞。


    寧馨兒暗中著惱,被一個不認識的男子如此讚美,不知少爺會不會不喜,那眼神偷偷瞄向少爺,見他依舊笑意盈盈方才鬆了口氣。少女卻是俏臉微紅,心中為這祝山明的才氣喝彩。


    周舞陽自然知道女子都喜歡讚美,此刻也按捺不住,起身道:“好詩!小弟這裏也有一首詩請祝兄與二位姐姐指教。”


    他喚二女為姐姐,馨兒倒是無妨,無意中卻拉近了與少女之間的關係,雖然目前為止還不知少女姓甚名誰。


    祝山明看見他,朗聲笑道:“原來是周老弟,有何佳句不妨吟來,咱們一起欣賞。”


    孔文淵也捋須而笑,道:“可惜今ri靜齋兄家中有事沒來,不然早將你逮了過來,有何佳句還不快快念來。”


    周舞陽對著他躬身作揖,“是,山長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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