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過峰第一層正心壁前


    遊冬灰頭土臉地蹲在地上,拿著手上的枯木枝,虔誠地默寫著長生經。


    正心壁前的空地幾乎被他寫滿,認真去看,滿地都是密密麻麻,規規整整,重複默寫的太乙元真保命長生經。


    “已經寫了這麽多啦...”平靜而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遊冬回頭一看,叫了一聲:“溪真師兄。”


    溪真從通往上層的台階淩空飄下,一手背在身後,說道:“我上去時,你還沒將東邊那角填滿,這才過了幾天,你居然快把這三丈長的空地都給寫滿了。”


    對於溪真的稱讚,遊冬並沒有表現出欣喜的樣子,他看著師兄蒼白憔悴的臉,低下頭自責地說道:“對不起,師兄...是我連累了你...”


    溪真苦笑一聲,額頭的火焰朱印微微搖曳,回道:“這又是哪裏的話,我受罰是因為監督不力,導致陣法出了差錯,又與你有何幹係?”


    遊冬的心裏卻不是這樣想,他說道:“若不是我出手打了李遠笙,李家的人也不會將這件事情鬧大,師兄和耀明師伯就不用自請受罰,以示清源綱紀...”


    溪真無奈地歎了口氣,曲起食指敲了敲他的腦瓜子,說道:“你又胡思亂想了,且不說我,師伯他老人家會因為區區一個李家就主動過來受罰?不可能的事情!”


    遊冬聽了一愣,想想那位特立獨行的師伯,覺得有點道理。


    溪真繼續說道:“耀明師叔個性迥異,我行我素,誰的麵子都不給,誰的麵子也不看,所以才能執掌這思過峰這麽多年。如果不是師叔自願受罰,如果不是師叔自己認為自己該受罰,那麽便是三大天尊一起聯手逼他受罰,耀明師叔恐怕也不會理他們的。


    遊冬深覺有理地點點頭,就像他師父茄天真君說的:那就是塊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


    想到這裏,遊冬又擔心地抬起頭來,問道:“我師父他...”


    溪真明白他的意思,說道:“茄天師叔雖然外表和善好說話,但不代表他會任由清源仙山外的外人欺負。”


    說到一半,溪真突然端起手來,模仿茄天平日裏的站姿舉止,微揚起唇溫聲說道:“小孩子打架,難免沒有分寸,大人要是一起攪和在裏麵,那可就不是斷了骨頭就能了解的事情了。”


    赤裸裸的袒護,也是赤裸裸的威脅。


    沒想到師父為會自己做到這種程度,遊冬內心一暖,傻乎乎的笑容又重新綻放在臉上。


    “這就對了,事情既然已經解決,那你就不必再把自己圈在裏麵,修道需修心,你心裏鬱結難平,又怎能正心修心呢?”溪真常年負責少癢的教學,時日一久,說話也越來越像嘮嘮叨叨的老夫子。


    遊冬明白師兄的一片心意,恭謹地答道:“我知道了,師兄。”


    溪真笑笑,抬頭看到三丈長的空地後巨大立著的平滑石壁,說道:“許多年不曾來這了,沒想到這正心壁卻是一點都沒變啊。”


    遊冬看著陷入回憶的溪真,問道:“師兄也曾來這麵壁思過過?”


    溪真搖搖頭,說道:“我倒是不曾來這麵壁思過。”


    遊冬歪頭不解,問道:“那是?”


    溪真沒有回答,他負手走上前去,說道:“你可知道這正心壁的由來?”


    遊冬跟上前去,小心避開地上的長生經,說道:“我聽師父提過,說是久遠前清源的一位仙人所留,因這壁上刻的是道門聖經——道德真經,所以便用來勸導犯了小錯的門人,並取名正心壁。”


    “不算錯”,溪真上前摸著壁上勾畫犀利的楷書,柔聲說道:“但也隻對了一半。”


    遊冬不解,憨聲憨氣問道:“請師兄教導。”


    溪真溫爾一笑,說道:“也不是什麽大秘密,隻是上次三界之戰後,許多事物斷了傳承,我也是因緣巧合之下才從掌門天君那裏聽到了原委。


    相傳,這正心壁上的道德真經乃是遠古一位道者所刻,道者的正確修為,已經沒人知曉,隻知道,凡是有緣見過這塊正心壁的仙者,修為都會在短期內進行一個大的提升。”


    遊冬明白了,說道:“所以師兄先前來此,是為了修煉?”


    溪真點頭說道:“正是,中原民眾百萬,其中數十萬修道者,成仙的卻隻有寥寥無幾,更別提在成仙之後能繼續突破精進,可見這塊石壁的珍貴之處。你現在還隻是個銅丹修士,自然看不懂壁上石字的奧妙,不過,既然有緣得見,你就應當珍惜這份緣分,好好參詳感悟才是。”


    原來這塊石壁這麽厲害,遊冬心一凜,認真答道:“我明白了,師兄”


    溪真張口還要說些什麽,隻聽天空一聲“劈裏”巨響,一陣狂暴的勁風迎麵呼嘯而來,吹散了地上的滿滿沙字,然後“啪嚓”一聲,原本籠罩在思過峰周圍的半圓結界,如同碎裂的鏡片,一片一片嘩啦啦地掉落下來。


    “這是...”溪真吃驚地看著天空不斷剝落的青色結界,皺眉說道:“怎麽一回事?”


    遊冬的心思卻沒有放在結界上,他心疼地看著自己被吹散大半的勞動成果,哭喪著臉念叨:“我的長生經...”


    溪真歎口氣,斥責道:“天都破了個窟窿了,你還有時間在那邊哀悼你的長生經,趕緊跟我出去看看,看看外麵到底發生何事了...”


    溪真話還沒說完,耳邊便傳來一道清脆響亮的女孩嗓音。


    “不用去了!”


    “唰”地一聲,正心壁麵前的空地上出現了兩個嬌小人影。一男一女,一白一藍,身穿白衣的少年一臉淒苦,右邊臉上包著一小塊紗布,手裏還拄著一根藤木拐杖。


    藍衫少女放開白衣少年的手,叉著腰豪氣萬千地說道:“我們來了!”


    溪真和遊冬呆若木雞地立在原地,還沒有從兩人的突然出現中緩過神來。


    拄著拐杖的阿苦看著眼前好久不見的遊冬,委屈地叫了聲:“表哥。”


    遊冬這才發現對麵傷了臉的俊俏小哥是自家表弟,不禁悲從中來,邊喊邊衝了過去:“阿苦啊...”


    阿苦麵上悲戚,手中的藤木拐卻是一拐揮了過去,罵道:“跟你說了多少遍了,別叫魂似的叫我,我還沒死呢...”


    阿苦出手不重,打到遊冬腿上也不疼,原本滿麵愁容的遊冬轉悲為喜,笑道:“知道了,知道了。”


    旁觀的溪真仙君咳了咳,朝著那位藍衫女子問道:“南珍姑娘怎麽來了?”


    南珍甩著腰上掛著的錦囊,理所當然地答道:“想來就來嘍!”


    “那麽...”溪真指著天空中不停崩壞的結界,說道:“這也是南珍姑娘的傑作嘍?”


    南珍雙手抱在腦後,笑得一臉陽光燦爛,直接承認道:“哈哈,一不小心,一不小心。”


    溪真歎了口氣,手掌扶著額頭,心中念道:不愧是蓬萊仙山有名的禍頭子!


    “仙君”


    溪真抬頭看著滿臉抱歉的阿苦,放下手,微微一笑,說道:“無妨,既然來了,你就和遊冬師弟多聊兩句!這麽多日子未見,想來你們應該也有很多話要說,至於南珍姑娘...”


    南珍看著皮笑肉不笑地對著自己的溪真,摸了摸鼻子,說道:“我錯了,我道歉。”


    溪真無奈苦笑,指著天上不停往這裏聚集的流雲,說道:“鬧出這麽大動靜,好歹跟我出去將前因後果解釋清楚,幸虧耀明師伯還在峰內受罰,暫辭了思過峰掌峰一職,要不然,就算你師父出麵,都不一定保得住你。”


    南珍雖然頑皮,卻也知道好歹,她離開蓬萊仙山前,師父和各位師兄們也曾諄諄教導——不要開罪耀明天君,就連她家那位信奉“天地任我皮”的三哥,也特意來信交待:頑皮可以,決不能玩耀明天君的皮。


    所以,她敢明目張膽地帶阿苦闖進思過峰,一招幹掉結界,完全是因為耀明天君不在其位,她有恃無恐而已。


    看著一前一後離去的溪真和南珍,阿苦始終不能放下心來。


    說到底,這一切的源頭還是起於阿苦自己,如果不是她說要來看表哥,南珍也不會扯進這趟渾水,鬧出這麽大的事故。即使過程並非她的本意,但是她還是覺得自己應該擔負些責任。


    遊冬拉住想尾隨上去的阿苦,說道:“溪真師兄說了沒事,那便不會有事,放心吧,阿苦。”


    阿苦半信半疑地看著表哥,說道:“剛才溪真仙君說南珍背景特殊,你知道南珍家到底是幹什麽的嗎?”


    遊冬斟酌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全盤托出,他轉而問道:“你對她...了解到什麽程度呢?”


    阿苦沒有明白表哥的意圖,老老實實地答道:“我對她了解也不深,事實上我是今天早上才第一次見到她的,隻知道她是蓬萊仙山的弟子,來清源留學,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阿苦自動省略了李遠簫的事情,遊冬畢竟還在受罰,她也不想再弄出什麽幺蛾子。


    “這樣啊...”遊冬垂眸想了下,語帶保留地說了些南珍的事情:“那位姑娘的背景確實有點特殊,她的父親是位...是位位高權重的大人物,所以師伯師叔們都會對她關照些...她若想與你往來,親近一些,也沒有什麽壞處就是了。”


    對於表哥的話中有話,阿苦沒有再去細細揣測。


    她知道南珍身世家庭不一般,這從蘋果園事件就可以直接看出來,而對於和南珍的相處問題,她也早已有了定案。


    這麽牛逼的一尊保護神,個性又這麽喜感,又會為阿苦著想,她是傻了才會不和南珍繼續往來。


    這個話題算是過去了,阿苦越過遊冬的肩膀,看到他身後的巨大光滑石壁,問道:“表哥,那是什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阿苦修仙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明月照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明月照江並收藏阿苦修仙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