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少晨看著被猛然推開的包廂門, 淡然道:“幸好沒有糟糕透頂。”眼前的男人顯然保得極好, 他查過簡靜年現年五十八,但是整張臉隻有兩三條細細的魚尾紋能看出歲月痕跡,眼角上挑, 既精明又不咄咄逼人。


    簡靜年在主位上坐下來,剛好在沈慎元的右手邊, 輕聲道:“抱歉,我來晚了。”


    羅少晨搶在沈慎元之前道:“我們也剛到。”


    簡靜年點點頭, 看向秘書, “先上菜吧。”


    秘書出去叫服務員,房裏隻剩三個人,氣氛變得詭異起來。由於椅子的擺放, 羅少晨和沈慎元坐的位置有點遠, 看上去倒像是簡靜年和沈慎元一起宴請羅少晨。


    羅少晨倒不是沒發現這個問題,隻是剛進門的他注意的是不要讓沈慎元與簡靜年麵對麵, 坐下之後才發現這個陷阱, 心裏不禁對簡靜年的認識又深了一層——矛盾中顯幼稚。明明早就到了,偏偏要等客人到了才表現出姍姍來遲的樣子,既想見沈慎元,又不想表現出熱切,這種矛盾的情緒加深他對簡靜年的提防。


    “知道羅先生會來, 我應該選個大一點的包廂。”餐桌上放著兩道飯店贈送的開胃菜,簡靜年夾起甜棗熟稔地放進沈慎元的碗裏,“沒想到小元和羅先生關係這麽好。”


    耍幼稚?誰不會。


    羅少晨解下圍巾, 狀若不經意地露出脖子上的吻痕,“好到難以想象的地步。”


    簡靜年的手臂微僵。


    沈慎元本人的笑容幾乎維持不下去,隻能靠演技補救,假裝自己是一個不相關的路人坐在這裏蹭吃,餐桌邊上發生的事情與他無關。


    “小元太單純,”簡靜年歎息,“總是讓人操心。我多麽擔心他交友不慎,這個世界上真心對別人好的人越來越少了。”


    羅少晨意味深長地看著沈慎元,“所以一旦遇到,就絕不放手。”


    沈慎元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翹。


    簡靜年陰沉著臉。


    門輕敲兩下推開,服務員上菜。


    羅少晨趁機向沈慎元使了個眼色,沈慎元心領神會,等服務員離開之後,立即問道:“簡叔叔說知道一些信息,是不是和一些傳言有關?”


    簡靜年摸著茶杯,不置可否,“哦,你是為那些消息來的?”


    羅少晨心裏冷笑,廢話!


    沈慎元垂頭喪氣道:“我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煩。”


    簡靜年麵容緩和下來,“一個人在外麵東奔西跑難免要吃虧。我一直跟你媽說把你接回來,人在家裏什麽事都有個照應。”


    家這個字觸動沈慎元敏感的神經。羅少晨注意到他眼裏閃爍著渴望,不由幹咳一聲道:“簡先生指的照應是?”


    大概是沈慎元的鬆動取悅了簡靜年,連帶對羅少晨的態度也稍稍溫和,“我知道小元之前被牽連到一件販毒案中,這件案子遠比想象中複雜,也遠沒有結束,有人妄想通過小元來控製我,所以我才讓小元回家,以免給他們可乘之機。”


    沈慎元脫口道:“誰?”


    簡靜年喝了口茶,置若罔聞道:“聽說羅家也牽扯在內?”


    羅少晨道:“誠如您說,交友不慎。這世上真心對別人好的人越來越少了。”


    簡靜年道:“是啊,羅先生也應該明白目前情勢來看,你和小元不適合走得太近。”


    “簡先生剛剛說有人妄想通過你來控製元元,意思是不是元元遇到這麽多麻煩都是因你而起?”


    簡靜年臉色微變。


    “知道給別人帶來了麻煩,不思解決,還趾高氣揚麵無愧色地教訓人,”羅少晨冷笑,“這已經不是智商問題,是人品問題了吧?”


    羅少果然忍不住了。


    沈慎元低頭。


    簡靜年臉色頓時變得奇難看無比,嘴角不自然地抽動了下,“這就是羅家培養出來的教養?”


    見他發怒,羅少晨反而更氣定神閑了,“羅家培養出來的教養是,不管對方多麽愚蠢多麽猥瑣,都不能掀桌離開,以免給酒店服務人員增添麻煩。我正在遵守。”


    簡靜年猛然站起,上看下地斜了沈慎元一眼,推開椅子就往外走。


    “簡叔叔?”沈慎元想站起來,但羅少晨的目光讓他動作停在半路。


    簡靜年走到門口腳步頓了頓,頭也不回道:“你媽媽很擔心你,有空回家看看。”門被重重地關上,這一刻,他顯然沒有想簡家教養的問題。


    沈慎元看著被簡靜年喝了個精光的茶水,苦著臉道:“現在怎麽辦?”


    羅少晨道:“想要用你來控製簡靜年,必須具備兩個條件。第一,知道簡靜年很重視你,你和簡靜年這麽多年沒有聯係,就算私家偵探也未必能查出什麽,除非那個人很了解簡靜年。第二,必須擁有相當的地位,起碼是th集團的股東、高管或者生意上的合作夥伴。再加上那個人對販毒案內情十分熟悉……符合條件的就沒幾個人了。”


    沈慎元一臉欽佩地看著他。


    敲門聲響起,服務員禮貌地問道:“請問還有什麽需要嗎?”


    羅少晨道:“簡先生結賬了嗎?”


    服務員道:“簡先生掛公司帳。”


    羅少晨滿意地點點頭,抬手道:“菜單。”


    吃飽喝足後,兩人打包了兩大袋子回去當宵夜,不過剛走出餐廳,失蹤的秘書又出現了,依舊是彬彬有禮的樣子,“門口有記者,兩位請隨我來。”


    羅少晨一把拉住打算跟上去的沈慎元,微微一笑道:“我們沒打算離開。”


    秘書道:“有什麽可以效勞的嗎?”


    羅少晨伸手摟住沈慎元的腰,“如果我們在這裏開房,可以掛貴公司的房賬嗎?”


    秘書眸光閃了閃道:“我需要請示。”


    “那就算了。”羅少晨道,“沒有必要驚動貴董事會來決策這樣一筆資金。”


    對他的諷刺,秘書一笑而過,識趣地走開,“不打擾兩位休息。”


    沈慎元小聲道:“我們真的要住下來?”


    “那明天就是記者的聖誕節。”羅少晨拿出手機打電話給高勤,然後去咖啡廳邊喝咖啡邊等。咖啡廳正好在酒店大門側邊二樓,二十平米的大陽台將大門口的所有動靜盡收眼底,自然也沒有錯過封亞倫和高勤抵達時引起的騷動。


    閃光燈急閃了幾下,在兩人進門之後才消失。


    沈慎元數了數圍攏的記者人數,咋舌道:“四個?”


    羅少晨道:“還有兩個躲在車裏。”


    “你怎麽知道?”


    “閃光燈。”


    正聊著,就看到封亞倫和高勤順著咖啡廳的玻璃通道走過來。


    “挺有情調!”封亞倫隨手將裝著網球拍的袋子往桌上一丟。


    沈慎元見他們運動裝運動鞋全副武裝,不禁心癢難耐,摩拳擦掌道:“一會兒去打球?”


    高勤無語地看向羅少晨,“從邏輯上講,他現在不應該意誌消沉嗎?”


    羅少晨聳肩,端著咖啡輕輕地啜了一口道:“我和他講感情。”


    服務生過來點單,封亞倫毫不猶豫地選了兩杯果汁。


    沈慎元驚訝道:“這裏的咖啡很好喝。”


    封亞倫道:“上了年紀的人不能喝太多咖啡。”


    “上了年紀?”沈慎元下意識地看向羅少晨。


    羅少晨沒聽到他們說什麽,見他看過來,自然地回應著目光。


    高勤湊過來道:“剛見了家長?”


    羅少晨道:“不,隻是麵試第一關,等過了這一關才能見家長。”


    高勤察覺他對簡靜年的印象不大好,“聽說他的風評還不錯。”


    “是嗎?我懷疑他是不是每天半夜三更不睡覺,跑到論壇發帖子。”


    高勤笑了,“也許誇獎他的帖子剛好和他家的ip地址一致?”


    “順便再對照一下發元元剪影的ip。”


    “他怎麽得罪你了?”高勤很好奇。


    “論戰果,是我得罪了他。”


    “我不懷疑。”


    封亞倫插|進來,“你們要聊多久?我們打算去打一局。”


    高勤、羅少晨:“……”運動裝、網球拍不是用來掩人耳目的嗎?


    最真實的戲,就是把戲當做真實。


    沈慎元扛著網球拍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在最前麵,羅少晨居中,高勤和封亞倫互相抱怨著。


    “我就說平時起碼要抽一個小時來做運動。”


    高勤挑眉道:“好啊,回去就做。”


    封亞倫白了他一眼,“不是床上運動!”


    “仰臥起坐哪裏不好?”


    “……”


    到大門口,留守的記者立刻衝上來,一邊拍照一邊問沈慎元關於party門事件的看法。


    沈慎元佯作茫然道:“什麽party門?”


    記者立刻科普,暗指剪影與他的照片百分之百吻合。


    沈慎元撓頭道:“我真的不太清楚,我就參加過兩種party,一個是生日,和粉絲一起過,一個是公司年會,連出院都沒有朋友開party,他們太忙。”


    高勤道:“我們私底下開過,你不知道罷了。”


    沈慎元驚訝道:“出院的時候開過?為什麽不叫我?”


    高勤道:“是你住院的時候。”


    沈慎元:“……”


    記者們笑了。


    記者又問道:“那你知道圈裏誰參加這種party嗎?”


    沈慎元搖頭道:“真不知道,沒人叫過我。”


    高勤道:“他最近要鍛煉身體準備拍戲,沒時間關心這些消息。”


    記者的注意力被勾到其他方向去了,“拍什麽戲方便透露嗎?”


    “《金領女郎》,寇譽導演的新片,到時候請大家多多關注。”高勤邊說邊走,頃刻已經到了停車場。羅少晨送沈慎元和封亞倫上車,然後獨自折回地下停車庫。


    記者不死心地尾隨他問了幾個問題,均被無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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