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市,錄製了畫心以後,李易緊接著又馬不停蹄飛回香港,泡在了家裏,一遍又一遍翻閱著劇本,他不是普遍的瀏覽,而是一邊看一邊在思索。有時停筆想一想,有時會在劇本上寫下自己的理解。將劇本裏的每一個人物都深深記在腦子裏,等待著即將開拍的喜劇之王。


    這天下午,突如其來的一個電話讓李易有些驚喜交加,電話那頭隻有短短一句話,“我是周星弛,想約你聊一聊。”


    約定的地點在一家酒店的西餐廳裏,整個西餐廳美麗雅致高貴得有若一座博物館,森林似的盆裁,在古典氣氛的大廳裏,散發著說不出的寧靜與華美。李易提前半小時就到了,迎賓人員聽明來意,徑直將他帶到了一個比較僻靜的雅座,顯然是周星弛早早就定好了位。


    很快,一個身穿灰白條紋運動裝、頭戴棒球帽的男人走了進來,看到李易,對方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那笑容令人感到親切和溫暖。男人身後還跟著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周星弛的助理,在周星弛的電影裏大放異彩的配角田雞-田起文。他看起來和電影裏差別不大,他的臉麵還過得去。一雙眼睛特別有神,嘴角老掛著笑容,仿佛從來沒有什麽苦惱事似的。


    田起文這個名字大家一定不陌生,仔細一想,你想起來了,一秒幾十萬上下的三師兄就是他了。喜劇之王劇本裏的一部分戲就是根據他的真人真事改編而來,當年星爺在拍《九品芝麻官》時,有一場戲周星弛惡作劇在他身上夾了夾子,但田雞依然一動不動。戲演完之後,周星弛問他痛不痛?田雞說痛,但一天不喊cut,我一天不動。


    周星弛大喜,和《喜劇之王》裏的莫文蔚飾演的杜娟兒一樣,大手一揮,明天跟我開工。從此,田雞做起了他的助理。雖然別看田雞平時演的都是些智障角色,但現實生活中十分精明,剛才的著名例子可見一斑。自跟了星爺,《食神》、《喜劇之王》等電影都是他做統籌的,亦從事幕後策劃,監製等工作,在星輝公司內一腳踢,有如管家一樣,足以證明周星弛是何等信任他。


    “星爺,您好。”李易心裏早有準備,見到打扮極其隨意的周星弛,強壓下內心的小緊張笑著上前伸出了自己的手,轉而又和田起文握了握。


    “久等了,不好意思。”周星弛簡單和他握了握手,示意他在對麵坐下,這才和他聊了起來。


    “是我早到了。”李易這可說得是實話,頭一次和偶像單獨見麵,遲到了可不好。別看他泰然自若的樣子,其實此刻他這心,繃得那叫一個緊,就像一支即將離弦的強箭矢。


    “別緊張,喜歡吃什麽隨便點,別客氣。”餐廳內,坐在李易對麵的周星弛熟練地給對方做著心理鬆弛,他並沒有熒幕上那麽健談。


    “星爺,不用那麽客氣,給我來杯咖啡就好了。”李易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的星爺,同樣笑著衝他點了點頭,聊了一會兒,很快兩個人之間的陌生感便淡了許多。此時的周星弛並不顯得外向,也不會搞怪無厘頭。為了照顧李易,有些方言怕李易聽不懂,他說普通話時會比較慢,顯得有些拘謹,但倆人粵語交流時就自然多了,也會大笑。


    通過如此近距離麵對麵的接觸,周星弛對這個年輕人的觀感也越來越好。按說,像李易這樣的年輕人,屬於標準的少年得誌型,應該是那種走到哪兒都自我感覺良好,高人一等的樣子。


    但是周星弛卻在李易身上沒有感受到一點這樣的情緒,他很謙虛,同時也很穩重。坦白說如果不是周星弛事先看了他的資料,並從他的外貌上感受到他真實的年齡。單從他的談吐間,真讓他有種錯覺,那就是對方是和他一樣閱曆豐富的成年人。


    很快,周星弛進入了正題,“這次我約你來呢,是想和你談談角色。不過在談角色之前,我想先問一問你對喜劇之王這個劇本的理解?”


    李易在心中醞釀了一下,侃侃而談,“整部劇本看下來,雖然名字是喜劇之王,但我個人認為喜劇部分很壓抑,更多的筆墨都是在描述一個小人物的奮鬥曆程。雖然有一些劇情台詞很有喜劇成分,但給人的感覺就是笑不出來,有一種心酸的感覺。在人物塑造上嚐試誇張手法,而在語言上星爺你的無厘頭風格並未大量運用,台詞特別簡練,很值得細細推敲。”


    李易的聲音很低,卻圓潤、響亮,音調象銀子般純淨,因而使他的談話具有一種特殊的魅力。這是一個天生演說家的富於抑揚頓挫的聲音,“劇本挺感人也挺寫實的,從安姨對天仇的態度和劇組裏的人對天仇的態度,可以感覺到人世間的世態炎涼和人情冷暖。夜總會裏滑稽的場麵,讓那個社會醜態畢露。但人物又有善良的一麵,積極向上的一麵,能讓我們失落的時候自勉。人不是天生就成功的,需要一些磨礪,需要不的堅持,需要專業的理念。想要救贖,除了別人給你機會,更多的是靠自己。“”


    聽著李易這番極有條理的話,周星弛暗暗點頭。難得他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短短幾天的時間居然對劇本這麽有見解,看得出來他對演戲真的不隻是愛好那麽簡單,絕對用心去研究過,下過苦功。


    “雖然劇本最後的結局看似說的不清楚,實際上這個應該是編劇的用心之處,電影和人生一樣,不是告訴你結果,而是過程,努力,奮鬥!這也是每個想實現理想的人所要做的!最後我用一句話來總結對這個劇本的理解,和星爺你上部電影食神的意義是一樣的,隻要用“心”,男人女人大人小孩人人都是食神。我看完劇本,覺得隻要用“心”,並且為之而努力奮鬥,跑龍套的一樣可以成為喜劇之王,人人都可以成為自己心中的那個喜劇之王!”


    周星弛難得笑了笑,鬆懈地靠著椅背,一隻臂彎架在桌上,用手托著前額,他的神情,那麽專注、深遂,“那你說說你個人對劇本裏倚天仇和柳飄飄的第一觀感。”


    李易一席話說得有板有眼,“倚天仇是一個社會最底層的小人物,夢想是做一個專業的演員。劇本起初描述他在外受盡了賤視和鄙夷,對演藝事業追求的理想難以施展也無人了解,同時生活窘迫不堪,這些都說明他處於人生的低穀,心境是很槽糕的。而柳飄飄是一個坐台小姐,最初放蕩不羈,盡顯風塵本色,但內心深深厭惡這行。劇本中沒有王子,沒有公主。隻有一個死跑龍套的和一個歌廳舞女,他們都是掙紮在社會底層的小人物,於是他們的愛情更加真摯,更加能打動人心。”


    點了點頭,周星弛眼裏透出一絲讚賞,緊接著又問,“你看過劇本,我想請問曾經在舞廳自得其樂的柳飄飄為什麽放著大款不傍,寧願身遭毒打也要離開燈紅酒綠之地去爭取倚天仇?為何飄飄如此堅持,並由此愛上一個窮小子?”


    周星弛連珠炮似得接連發問,李易臉上也並未有絲毫緊張,依舊口齒伶俐,“首先我覺得是倚天仇的真誠與劇本裏柳飄飄以前的經曆形成了強烈反差,初戀時被男友欺騙虐待,做台也和倚天仇一樣被人賤視被人玩弄。但柳飄飄在倚天仇那裏感受則完全不一樣,倚天仇將他的現金,甚至手表全給了柳飄飄,可以看得出來這是他的所有。雖然少,但柳飄飄卻能感受到天仇對她極度的重視和尊重。”


    吞了口唾沫,他緊接著又說道,“更為重要的是,一個受人極端鄙視的妓女生命中居然能有一個人鄭重地向她承諾我養你。此時對比男友的欺騙和嫖客的玩弄,天仇這份無比的真誠和重視對她內心的衝擊可想而知是多麽劇烈!這也促就了飄飄對天仇刻骨銘心的愛,不管他是男主角還是跑龍套!”


    周星弛拍了拍手,欣喜爬上了他的眉梢,眼裏也放射出一種振奮的光焰,“那你覺得他們倆人之間的愛情真實嗎?”


    “他們之間的愛情很卑微,很平凡。但我覺得他們倆之間的愛情是長久的,因為逆境中的扶持與相知所帶來感情是穩定的。他們倆的愛情在我看來是最也真實的,大家都在探求愛情的真諦,怎樣才能覓得浪漫的、永固的愛情,而我覺得一份堅固的愛情也應有他堅實的理由。”


    周星弛點點頭沒有馬上接話,反而端起身前的咖啡杯慢慢抿了一口,蹙了蹙眉,躊躇了一會才緩緩說道,“你對劇本裏洪爺這個角色有什麽理解?如果由你來飾演這個角色,你會從哪些方麵入手?”


    也難怪他如此為難,李易前後的表現實在太驚豔了,對劇本的理解也是極其深刻。打心裏他也想給李易安排一個戲份較多的角色,洪爺這個角色無疑是最佳選擇。可李易的樣貌太過陽光,沒有古惑仔的那種痞氣,他心裏沒底。然而其它角色給李易似乎又有些大材小用了,他不舍這塊璞玉。思前想後,故而有此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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