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說罷,隨手丟出一塊金牌。


    古代以銅為“金”,這塊金牌是用青銅製成,背麵雕刻了複雜的花紋,正麵鑄了兩行字,這兩行文字一看就是出自蘇軾的手跡,上麵寫著:“環慶路勇敢、第三十二哨隊。”


    趙興對大宋官場的東西是個菜鳥,尤其是軍方的金牌,他裝模作樣的驗看了一番,將金牌遞給帥範,說:“子連,你瞧瞧,我在密州,手下也有許多勇敢效用,可都忘了給他們頒發隨身金牌。不過,揚州軍官的官職牌是我鑄造的,但我忘了把它叫金牌,隨意取了個名字叫巡檢牌。你幫我瞧瞧,環慶路上的金牌是不是這樣。”


    帥範看了看,搖搖頭回答:“我也看不懂,這物事萬俟詠熟悉,可惜他在後隊……”


    聽到趙興說話,對麵這名“勇敢”已經滿頭黑線,再聽到帥範的補充,那人實在忍不住了,一指延路派來的那名陪同軍官,鬱悶地說:“大人,我環慶路與延路經常並肩作戰,我是何人,那廝也認識,嗯,他還欠我一頓酒錢。”


    趙興一臉嚴肅的將金牌擲還給吳慶,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本官不管債務糾紛!……吳慶,哨探最重要的是不要相信判斷,隻相信眼睛!你遠遠的就向我們衝來,難道不怕我們是契丹人麽?”


    吳慶尷尬的向趙興行禮,拚命解釋:“大人,這一路上有誰能湊得起八十多副唐貔甲,除了你,滿西夏也找不出一個人。”


    “胡說!”趙興板起臉訓斥:“這種甲也叫大食甲、波斯甲。在兩千年前的希波戰爭裏,黑衣大食(波斯)裝備穿如此鎧甲的軍隊有20萬人,我這裏80多號人算什麽?”


    吳慶咋舌不已:“20萬人全披這樣的甲,那大食該有多富裕?”


    趙興搖搖頭,若有所思地說:“也沒多富裕,隻要金屬拉絲機普及了,編織這東西也就是婦女兒童地活……我已經許給折殿帥50副甲。你好好幹,等立了戰功,我也賞你一副。”


    吳慶連忙拜謝。等他直起腰來,趙興板著臉又問:“你怎麽找見本官的?”


    吳慶叉手回答:“大人。您老從揚州一路赴任,鎧甲叮當,耀武揚威……這事鬧的盡人皆知,誰不知道大人好大手筆,能湊齊100號全甲家丁。自大人進入河東路後。我等環慶路百姓都在期待大人趕快赴任。


    嗯,在下剛剛從京兆府出發,臨走的時候,範經略要求我見到大人,立即轉告:請大人無須去京兆府報到,直接去慶州赴任。在下走的時候。範經略已離開京兆,去了慶州。範經略說,他將在慶州接見大人。


    在下剛才從延安府回來,折殿帥告訴了大人大人的情況,在下一路追趕,遠遠看見大人的隊伍,想來這路上除了大人。沒人會披甲走路。”


    吳慶這等於委婉向趙興解釋了剛才地舉動。那名延州軍官也上前解釋:“趙大人,這賊死鳥確實是環慶路軍官。但小的不欠他的酒錢……”


    趙興馬上打斷對方地話:“本官說過,不管債務糾紛……吳慶,有什麽緊急軍情?”


    吳慶連忙回答:“安撫大人,夏軍已破安定堡、劉涇原(涇原路經略使)卒於道,涇原軍群龍無首,範經略已上書朝廷,要求由皇城使、康州刺史訾虎統帥接任涇原路軍帥,並催促折殿帥盡早出兵,還請大人直接去慶州赴任。”


    趙興與帥範相互看了眼,帥範歎口氣:“大人,前線形勢嚴峻,騎兵演練回頭再搞吧,我們直接去慶州。”


    趙興一搖頭:“我們這一百個人去了慶州,無補與大局。戰爭不是一兩百個人的事情。也罷,既然催促地急,我們調整方向,直接去慶州。但沿途的騎兵演練正常進行,無論如何,我們不能把時間光浪費在走路上,要邊走路邊操練。”


    對此,帥範也沒有異議,隊伍隨後調整方向,轉道去慶州。


    陝西路原本包含秦鳳路與永興軍路,也是因為戰爭的原因,陝西的管轄權一分為二,分別成為秦鳳路與永興軍路。隨後,其中的秦鳳路也像永興軍路一樣一分為二:分別是秦鳳軍路與涇原軍路。涇原軍路與環慶路毗鄰,治所渭州與慶州毗鄰。


    環慶路遭到西夏攻擊,想必宋軍地戰略是:環慶路就地堅守防禦,由涇原路與延路左右呼應發動鉗形攻勢----但現在涇原路主帥病死在路上,宋軍攻勢的一條腿斷了。


    形式嚴峻一塌糊塗,等趙興不緊不慢的趕到慶州,範純粹已經急的頭上白發又生了幾根---假如這60歲的老人還有黑頭發的話。


    範純粹長得有點像他父親範仲淹,一副飽學儒士那種修身養性地氣度,雖然性情焦急,兩眼通紅的仿佛連續幾天沒睡覺,他依然溫文爾雅的接過趙興遞來的官誥,細細的查看了一番,不慌不忙的點了點頭。他這一點頭,旁邊竄出一個官來,他抱著一堆賬簿,賬簿上壓著一個銀綬,不由分說塞給了趙興,嘴裏喊道:“本官,環慶路招討安撫、慶陽節度使康識,今日交任。”


    交銀綬與賬簿,原本是師爺幹的活兒,這位康識居然自己跳了出來,趙興地師爺萬俟詠還沒趕到,趙興要是不接銀綬也說得過去,但旁邊另一位白發蒼蒼地官員發話了,他親熱地說:“離人,本官作保,環慶賬簿上但有紕漏,定然追究前任……如今環慶路正在交戰,想必康大人卸任也不會走。等到戰事了結,離人還有時間查驗賬簿。”


    對方將“戰事”兩個字咬的特別重,這是在提醒趙興,如果賬簿真地有問題,可以把那筆爛賬打入戰爭費用,而他絕對支持趙興這麽幹。範純粹聽了這話兒,也對那人的話頻頻點頭。並用充滿期待的目光望著趙興。


    趙興衝說話地那位老人拱了拱手,恭敬的回答:“長者命,不敢辭。柳花先生說話了。小子敢不從命!”


    趙興這句話等於釘死了對方,若有責任。對方不能抽身。至於他稱對方為“柳花先生”,那是因為對方作的一首描述柳花的詩:“燕忙鶯懶芳殘,


    正堤上、柳花飄墜。


    輕飛亂舞,


    點畫青林,


    全無才思。


    閑趁遊絲。


    靜臨深院,


    日長門閉。


    傍珠簾散漫,


    垂垂欲下,


    依前被、風扶起。


    蘭帳玉人睡覺,


    怪春衣、雪沾瓊綴。


    繡床旋滿,


    香球無數。


    才圓卻碎。


    時見蜂仰粘輕粉,


    魚吞池水。


    望章台路杳,


    金鞍遊蕩,


    有盈盈淚。----《水龍吟》”


    這首詞被譽為“柳花第一”,而蘇軾跟他關係密切,他唱和的那首柳花詩也被譽為“觀之止”。意思是前有“柳花第一”。後有蘇軾的唱和。這兩人已經把柳花(柳絮)寫絕了,後人不再用琢磨著寫柳花。有那功夫,還是寫點別的吧。


    這人就是環慶路經略使章(音:傑)章質夫、今年65歲,後人將他譽為“中國地馬基雅維裏”,因為這位文學大匠用兵戰術反對一味“堅壁清野”,主張“築壘加淺攻”的進攻。戰略上要求兵以利動,即要求戰爭為國家利益服務----這是中國上下三千年,唯一自覺的提出“戰爭為國家利益服務”地學者,而其他人隻是翻譯了馬基雅維的話,鸚鵡學舌而已。


    章與蘇軾關係密切,所以他發話了,趙興作為蘇軾弟子,不能不聽。他這一接過官印,康識激動地眼淚都流出來了。但趙興顧不得與對方寒暄,急忙把官印與賬簿向帥範懷裏一堆,以師禮向章拜見:“柳花先生,弟子臨行前,家師曾托我問候,並祝章老長壽安康……喏,這是家師寫的信。”


    章也沒客氣,他把信塞進懷裏,搖晃著白發蒼蒼的腦袋,說:“離人既然接任了,你我先談公事,再敘私誼。”


    趙興轉向“知永興軍府事、兼京兆府路經略安撫使”範純粹,拱手報名:“寶文閣學士、承議郎、慶陽團練使、守環慶路緣邊招討安撫使、權慶陽節度使趙某,參見經略使大人。”


    一屋子官員大笑起來,連躲在一邊的康識也在偷笑,等他們實在笑不動了,範純粹指著趙興,笑眯眯的說:“前不久,賈易彈劾蘇老坡喜歡鼓搗**巧技,不學無術。好笑蘇老坡還辯解地振振有詞,你瞧他怎麽教出的學生,天底下有你這麽報名的麽?”


    趙興看了看帥範,發現對方也是霧水----他終於明白了:原來帥範也是一個官場菜青蟲,什麽也不懂。


    趙興又鬱悶著望著章,章趕忙出麵解圍:”離人,報名參見的規則是學士第一,你那寶文閣學士的頭銜品級雖低,卻是最清貴的一個頭銜,所以要放在首位。而後麵跟地官銜,應該是剩下官銜中品級最高的,但你卻把階官承議郎放在後麵了,笑死個人。


    你應該這樣報名:寶文閣學士、守環慶路緣邊招討安撫使、權慶陽節度使(知州)、慶陽團練使、承議郎趙某,報名參見。”


    趙興既然漏了怯,他決定不在這上麵糾纏,馬上跳過去問:“範大人,軍情如何?”


    範純粹點著滿頭白發,長長吐了口氣,說:“趙大人為官多年,居然還保持一份純樸,我等再糾纏這事。未免氣量狹小,罷了!蘇老坡教的好學生,我聽說他在杭州任上,公事全由你與高俅打點,他隻管吟詩作賦。如今你來到環慶,但願你也讓我今後隻操心宴客喝酒。


    好了,談正事吧:夏軍入侵。步軍副都指揮使、徐州觀察使、涇原路經略安撫使、知渭州劉舜卿領兵出戰,宿衛於道,卒。順寧寨將官劉安報告:西夏將領髯耍已率軍攻破安定堡。正在拆毀增子、土門兩堡。”


    趙興再問:“我軍情況如何?”


    章回答:“本路第六將、皇城使李儀,副將、東作坊副使許興故違詔旨。及不遵帥司節製,乘夜出兵入界,與夏賊戰歿。環慶路都監張存、第二將張誠、第三將藍羽正在引兵出戰,現今唯有本路第七將、內園使張誠還在城中。”


    趙興納悶:“等等,柳花先生。我剛才好像聽到第二將名叫張誠,怎麽第七將也叫張誠?”


    章笑著回答:“第二將張誠是皇城使張誠,第七將是內園使張誠,這兩個人不是一個人。說起來,皇城使張誠與你還有點關係,他是密州團練張用的哥哥。也算是將門子弟。”


    所謂“第二將”與“第七將”,都是有“都監”官銜的“正將”,宋朝軍製是由“正將”率領軍隊作戰,這個官銜類似於營長,每一“正將”帶領的軍隊是有限額地。一般來說,某一地區官銜最高地“正將”不是第一將,而是排名最後一位將。而這位將經常作為預備隊留在節帥手邊。必要時打出去。比如現在,那位待在環慶地第七將。就是整個環慶路最勇猛的戰將,他帶領地是第戰略總預備隊。


    至於皇城使、內園使都是榮譽稱號,這一稱號意味著該武將獲得皇帝的信任,有資格替皇帝守衛皇宮與內園。


    形勢居然如此嚴峻,趙興抽了口冷氣,連忙問:“我軍兵力如何?”


    章回答:“環慶路有鎮、砦二十八座,強人三萬一千七百二十三,壯馬三千四百九十五,總一千一百八十二隊。見管土軍(見等同於現,土軍指本土軍隊)、客軍六千餘人,、寧、耀州下藩人兵共四千人。若除去留守各州縣的守禦部隊,我環慶地機動兵力不滿五千人。若要出戰,能動用的兵力最多三四千人。吾累奏乞添一兩將軍馬,至今未蒙朝廷施行。”


    範純粹搖頭,滿臉的遺憾:“若朝廷容許沿邊將領分抽出戰人馬,外層城寨減兵堅守,內線屯重兵於帥府,匯集各路人馬隨時應援……我們尚不至於如此窘迫。”


    章搖晃著滿頭白發,開心地說:“哈哈,今後這事該由離人操心了,我老了,也該過幾天蘇老坡過地日子。”


    範純粹一愣,也立刻搖著一頭白發神態輕鬆的大笑起來。連躲在一邊地康識也搖著白發偷笑。


    趙興看著一屋子白發,從心裏歎了口氣:難怪涇原路經略安撫使、知渭州劉舜卿死在路上,年紀都這麽大了,還要應對高強度、頻繁發生的戰爭,能支撐下來就是強悍。


    這個地方,催人老啊。


    一屋子老人開心的笑了半天,章再問:“離人,你有什麽辦法?”


    趙興與帥範相互看了一眼,發愁的問:“怎麽兵力如此窘迫,整個環慶路上隻有強人三萬一千七百二十三,機動兵力不滿五千人……怎麽成了這樣?”


    康識終於壯起膽子插話:“這還是去年的統計,剛才軍報,契丹人攻破了三個寨子,我軍損失兩員正將,百姓被擄去一萬多人,這就是西夏人說地打草穀。環慶路上年年如此啊!打了一百多年,環慶路上家家都與西夏人有血仇,如今我們能剩下這麽多人,還算是堅堅韌不拔的……百姓苦啊。”趙興想了片刻,再問:“府庫情況如何,物資情況如何。


    康識苦澀的笑了笑:“沒有!什麽都沒有,環慶路已經打空了,我們三年裏沒有繳納一份財賦。去年十一月,朝廷有恩旨,許秦鳳路與永興軍免除賦稅,特批50萬貫補貼。這筆錢聽說已經到了河東轉運司。趙大人有能力,便遣人運回來,否則的話,這個月,環慶百官的薪俸都發不下去了。如今我還走不了,是還想等著那筆錢到了,趙大人給贈送點程儀呢。”


    章攤開雙手。無奈地笑著說:“我環慶路就是這樣,田地已經完全荒了,敢在夏天去田裏耕作的人。一不小心就要被西夏人擄去。可不耕作吃什麽,如今春耕已經開始。夏人這麽一來,今年地收成又沒有了。離人,這無米之炊,無兵之戰,你需好好籌劃一番。我環慶真地需要一雙點金手。”


    趙興在過去的書中隻看到:大宋橫征暴斂,導致民不聊生,但對大宋遭受的侵略戰爭提都不提的,因為這屬於“民族大融合的豐功偉績”,他從不知道戰爭對老百姓造成的災難有這麽大,從不知道戰爭期間老百姓不僅不繳納賦稅。還能享受政府地財政補貼。


    50萬貫補貼,聽起來數目不大。可是,想一想朝庭雇傭數萬農夫、廂丁整修了一年地黃河,才發了8000貫,就可以知道這是何等一筆巨款。


    原本陝西是財賦重地,在唐代還被稱為“天府之國”,現在隻剩下一片荒漠。這還是莫大的“豐功偉績”!想到這兒。趙興覺得渾身發冷。


    屋內地氣氛沉重,趙興思考了片刻。搖搖頭說:“無論有什麽想法,總得等西夏人退兵了再說,陝西地處內陸,有什麽想法,今年也來不及實施了。這種情況下,我等隻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範純粹與章一起歎了口氣,許久,範純粹又說:“我聽說延路經略範育與折殿帥一起上奏,要求離人任滿三年,這樣吧,我兩個老頭子也豁出這份臉麵,具名上奏。無論如何,離人來環慶總好過讓蔡元長來吧。畢竟,離人是我大宋唯一地民政高手,我等向找個超出離人的,也尋不到。就他了。”


    趙興衝兩人拱手感謝。


    在大宋做舉薦人是一項風險投資,前不久蘇轍就因此受害,這兩位老人隻見趙興一麵,就肯出頭承擔責任,他們是出於病急亂投醫,對此,趙興心中充滿感激。


    延路地奏章先到朝廷,環慶路緊接著上奏,因為這兩路正在發生戰鬥,奏章走的是軍情通道,所以傳送的挺快,朝廷沒兩日就接到了奏章,剛開始朝廷挺犯難,因為這兩路要求趙興任滿一任,也就是要求朝廷把趙興“權慶陽節度使”前麵的“權”字去掉。慶陽節度使是從五品官,這意味著朝廷剛剛提拔完趙興,又得給對方升官,這種局麵讓朝廷很為難。


    五品官是一道檻,許多人終生沒有邁過去,現在兩路在軍情緊張的時候先後上奏,讓朝廷又無法拒絕,真正是左右為難。


    最後是高太後一錘定音,她問:“趙離人之才,足以守慶州嗎?”


    蘇頌、蘇轍、錢勰這幾位上書對趙興是滿意地,現任樞密使王岩叟在西園的時候見過趙興,對趙興的印象很好,從心裏也不想反對,但趙興的老師蘇軾與禦史們極端不和,而趙興身上的蜀黨標簽讓他這位洛黨不願輕易表態,隻好把眼光撇向禦史們。


    劉安世跳出來,說:“今年縣召,雖然沒有明令喻示,但趙離人以前的功勞都已經磨堪過了,已經升任他為正六品,如今驟然提拔,恐怕壞了規矩。”


    高太後答:“國事艱難,安得猛士兮,替我趙家守境。趙離人不行,眾卿家舉薦何人也?”


    蘇轍憋了許久,他原先擔心別人攻擊他朋黨,現在看到高太後地話讓大家啞口無言,他跳了出來,口稱:“範育……”


    頓了頓,蘇轍繼續補充:“範育範巽之領銜,首舉趙離人;章質夫(章)、範德儒(範純粹)接踵上奏,臣以為,這三人都曾麵見趙離人,必然是趙離人說過一番籌劃,使眾人歎服。奈何事關軍情,無法在軍遞上詳解。聖人,臣以為,不妨使之。”


    蘇轍這一跳出來,範燾心裏一肚子火:我就知道你要第一個跳出來,趙離人是誰,你們蜀黨的錢袋子,逢年過節大車大車的禮品往你們家裏送,平常我看他不惹事,不居功,不願彈劾,你這一跳出來,我還不能輕饒了他。


    範燾一鬥衣袖,正準備跳出來謾罵,劉安世一踩他的腳尖,微微搖頭。範燾一猶豫,高太後發話了,看她滿臉的興奮勁,估計早就等著出來讚同:“子瞻教得好學生,既然眾卿想不出另外的舉薦人,蘇卿的兵部又表示讚同,樞密院怎麽說?”


    怎麽說?王岩叟肚裏腹誹:太後都這樣問話了,話裏地傾向性如此明顯,當我白癡啊,能聽不出來麽?


    王岩叟哼哼兩聲,答:“趙離人……人皆傳他殺戮過重,傳言湖山百年盜匪,被他砍得一個不剩,算起來趙離人也算知兵,或許環慶路能借他地殺氣,緩和一兩年……嗯嗯,我聽說他隨身帶了百名家丁,隻用了一個多月就從揚州走到慶州,或許,如此精銳之士去了,西夏能有所顧忌。”


    蘇轍特別強調那位範育,這是一位關學大家,是張載的首徒,洛學從地域上來說屬於關學一派,甚至可以說脫胎於關學。蘇轍特別點出是範育首倡,再加上範純粹與章,一個是範仲淹地兒子,範門子弟遍布天下,也不好惹。章則作為軍事大家,在軍隊中很有影響力,這兩人加在範育後麵,誰想反對都要考慮一下。王岩叟作為洛黨成員,當然不會反對範育的主張,所以他隻好含含糊糊,但傾向性分明的說出這番話。


    蘇頌是中國第一會計,錢勰正在管理戶部,兩人一起哼哼:“聖人,臣等看過趙離人的計財手段,密州杭州且不說了,揚州的手段簡直是匪夷所思,臣等見了結果後,才想明白其中的奧妙,奧妙就在築路上,築好了路的田產數倍於荒僻生地……此種手段簡直令人歎為觀止。


    陝西路貧瘠,本不所出產什麽,便是趙離人折騰不出來什麽東西,朝廷也無所損失,頂多補貼再多點,可現在補貼不多嗎。所以,臣等的意思是:不如由他折騰吧。”


    高太後決定了:“眾卿方才說趙離人知兵,今後他還要統領環慶路軍馬,索性將恩典一次給個夠,先給他加一份軍職。詔:賜寶文閣學士趙離人為宣正郎、除慶陽節度使(知州)、階官升朝奉大夫,正妻賜一品夫人。下旨勉勵趙興,管家甚重他,須得替國家守好慶州,但有差池,從重論處。官家,汝意為何?”


    趙煦坐在椅子上一直像個木頭,聽到這問話,看到朝臣們連屁股都沒轉過來,他眼珠也不轉,呆呆地回答:“趙離人,那個大個子,好,好!很好!”


    事情就這麽定了,梁燾退下來後,責備劉安世:“枉費你也稱作殿上虎,今日我本要出班反對,你為何要阻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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