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醫院住了三天後,帶著陽陽回到了家裏。我媽媽在我出院的第一天帶著兩袋奶粉和一盒餅幹看我來了,但她隻是在我的床邊坐了一個來鍾頭,連頓飯都沒吃就回鄉下去了,說爺爺病了,要回去照顧爺爺。而我的婆婆在我出院後也沒過來照顧我,因為我的大姑子也是剛生了孩子半個月,她要伺候自己的女兒坐月子。就這樣,我生產後,我的媽媽和婆婆都離我而去,我雖然內心感覺淒涼,也多次暗自掉淚,但我並不怪她們,因為孩子是我執意要生下的。她們都不能理解我在離婚之前非要生一個孩子出來,她們冷落我,就是要我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再說爺爺確實需要人照顧,而婆婆也不能丟下同樣坐月子的女兒,我能理解她們。所以我生出一個七斤重的兒子後,並沒有像大多數的產婦一樣受到特級護理,而是像一個犯了錯誤的人一樣被涼在了一邊。雖然陸濤在忙他的生意之餘會把一日三頓的飯做好,但好多事都得我自己做,我隻能自己照顧自己了。


    我原本相信我一個人會照顧好孩子的,可僅過了一夜,我就發現事情好像不是我想的那麽簡單,因為我出院回家的第一夜就幾乎沒睡上覺!


    一整夜,我一直都在忙著為寶寶衝奶粉、喂奶、換尿布、洗屁股等,而且對於我這個沒有經過培訓的新媽媽或新月嫂來說,完成這一係列事務是相當困難的。先說說喂奶的事吧:可能是打過麻藥的原因,我出院時,奶水還沒下來,不得不喂孩子奶粉吃。問題是我不知道一個新生兒一次的食量有多大,一次該衝多少奶粉,也不知道隔多長時間喂一次。我想了一下,自己把寶寶的飯量定在30ml,至於喂奶的間隔時間,我沒有定一個固定的時間,我的做法是寶寶哭就喂,不哭就不喂。但操作起來是很複雜的。一開始我就發現我提前買回來的這個250ml的奶瓶相對於一個新生兒來說太大了,30ml的奶粉溶液在250ml的奶瓶裏蕩來蕩去,孩子還沒喝幾口,奶就涼了。還有,經常是當我手裏衝好的奶剛涼到一個合適的溫度時,寶寶卻睡著了。而等他醒來哭鬧著要喝奶時,奶瓶裏的奶已冷了。就這樣,我不得不多次倒掉涼奶重新再衝調,一夜下來居然用掉了半袋奶粉。而更讓我抓狂的是,有時孩子剛喝完奶,就立馬又全吐了出來,搞得被褥上都是奶液。這還不算,到後半夜的時候,我們一家三口都沒有被子蓋了,因為陽陽把全家的被子都尿濕了!要知道,他的小雞雞是朝上的,尿尿的時候,就像一股小噴泉,總是肆無忌憚地把蓋在他身上的被子噴得濕濕的。他先尿濕了他自己的兩床小被子,後來我把我的被子給他蓋上,也讓他尿濕了,最後他幹脆連陸濤的被子也尿濕了,而墊在他身下的尿布一點作用都不起。天亮的時候我已經累得筋疲力盡了,但我還是不能休息,不得不把陽陽抱在懷裏輕輕地搖他,因為他一直在哭!最後我也不得不陪他一起哭!而還像個孩子一樣的陸濤完全幫不上我的忙。


    第二天,我的頭開始痛起來,接著ru房也脹痛不已,再加上陽陽不停地哭鬧,我感覺自己快撐不住了。陸濤見我這個樣子,趕緊搬來了他的媽媽。婆婆來了以後,為孩子買來了一個100ml的小奶瓶,又教我些給孩子喂奶和墊尿布技巧,這樣我才省勁了些。


    就說墊尿布吧,這完全是一個技術活兒。原來尿布是要折疊成條型,夾在寶寶的兩腿之間的,一頭壓在寶寶的小屁股下邊,另一頭壓在寶寶的上衣下麵,就是說把寶寶的小雞雞給包起來,他就不會尿濕被子了。而我一開始一直是平鋪在寶寶身下,擋不住他的小雞雞,難怪他整夜掃射,讓家裏的被子全軍覆沒。現在在小縣城或鄉下,大多數人家還消費不起紙尿褲,還習慣於給寶寶用棉布做的尿布。我也一樣,三百元的工資是沒能力為陽陽買尿不濕和紙尿褲的。所以,陸濤每天下班回來,除了給我做飯,還要洗一大堆的尿布。


    婆婆隻呆了一天就又走了,走以前她讓我叫我媽媽來照顧我,我說不用,我自己可以的。其實,與婆婆相比,媽媽沒能來照顧我,更令我傷心。但我不會說出來,因為是我當初不聽媽媽的話死活要嫁給陸濤的,我必須自己承擔自己選擇的一切。而我也知道,九十歲高齡的爺爺,確實需要人照顧。所以,接下來的每個白天,屋子裏隻有我和陽陽兩個人,陸濤一大早就出去忙他的生意去了。前不久他剛貸款在商場租了一個攤位,在那裏經銷床上用品,他一個人又當老板又當售貨員,幾本上沒有休息日。他的生意還沒到回報階段,我自然也沒見他給我拿回過一分錢。結婚以來,生活費一直是用我一個人的工資在支付,包括生孩子的費用。不過現在看來,他即使以後掙了錢與我也沒什麽關係了,因為不用多久我們就要分開了。


    出院一周了,我的頭還在痛,陸濤谘詢了醫生,醫生說是因為我在手術室椎麻後,沒能好好休息造成的。醫生讓我平臥少動,我當然做不到,因為我要照顧陽陽和我自己!我不僅是一個產婦,而且在給自己充當一個月嫂,我很忙的,一天當中有好多事要做。在夜裏,我從來沒有連續睡過兩個小時。所以我每天都感覺疲憊不堪,腰都快斷了,坐都坐不直。後來我開始做惡夢了,每天夜裏,我總是夢到有好多惡魔在搶我的孩子,而我又總是在夢魘中大喊大叫,直搞得陸濤都無法好好休息。後來,陸濤把我做惡夢的事匯報給了他媽媽,他媽媽居然來我的房子裏擺了一個神龕,讓陸濤每天上香,說我得罪了佛主,要他每天替我向佛主求情,請佛主寬恕我。我不知我那裏做得不對了,難道生孩子是罪孽嗎?我對婆婆的這一套很是厭惡,每天陸濤一走,我就把香爐裏的香拔出來扔掉,我認為燒香隻能汙染空氣,什麽用都沒有。我本來就不信佛,看到婆婆這麽信佛,我就越不信了!我知道,我做惡夢完全是因為我休息不好和身體虛弱的緣故。


    媽媽為我買的奶粉很快就讓陽陽吃完了,我讓陸濤再去買些回來,可當陸濤請教他媽媽買什麽牌子的奶粉好時,他媽媽卻不讓買奶粉,讓孩子吃母乳,她說一直喂奶粉,會讓母乳憋回去的。其實我感覺有了點奶水的時候,就早已讓陽陽在吸我的奶了,隻是我感覺我的奶水不充足,還需要補充些奶粉。但婆婆堅持不讓喂孩子奶粉,說孩子吸上幾天,我的奶水就多起來了。我雖然平時對婆婆的好多做法都不敢恭維,但想到婆婆畢竟是生過幾個孩子的過來人,在撫養孩子方麵,婆婆應該是有經驗的,所以這一次我聽了婆婆的話,停了奶粉,堅持母乳喂養。


    不知為什麽,自從陽陽開始吃我的奶,陽陽的大便就不正常了,呈綠色,且稀。婆婆在電話裏告訴陸濤說一定是我讓小孩受涼了,陸濤自然相信他媽媽的話,每天夜裏都起身看一下陽陽的被子是不是蹬掉了,或每天出門前囑咐我給孩子喂水時不要過涼。我知道不是這些原因。孩子的小被子是袋狀的,是蹬不掉的。再說,我也不會喂孩子涼水喝。沒辦法,我還是讓陸濤請來了一位醫生。醫生診斷後,得出的結論卻大大出乎我和陸濤的意料――醫生說陽陽大便發綠顯稀是因為奶不足!也就是說陽陽每天吃不飽!我的天,難道我每天在餓著我的兒子嗎?我是這樣的愛他!為了證明給我們看,醫生拿來一個吸奶器,套在我的ru房上猛吸,果不其然,從吸奶器裏隻流出不到10ml奶水,這顯然是不夠陽陽吃的!我雖然在ru房脹痛和**皸裂的情況下還堅持哺喂陽陽,但我從來沒有注意到,我的乳汁完全不足以喂飽一個嬰兒!醫生說有經驗的女人從孩子的胖瘦、吃奶時的吞咽聲音以及哭鬧次數、大小便等方麵,都會判斷出孩子是否吃得飽,可第一次生產,從未近距離接觸過嬰兒的我,真的不懂這些。經醫生這樣一說,我忽然明白了好多事情,比如陽陽為什麽會如此消瘦,麵部皮膚鬆馳,皺紋四起,看起來像個小老頭,甚至連他圓圓的屁股都找不到了!又比如陽陽經常長時間的哭鬧,肯定是餓得不行了!想到這裏,我突然有一種負罪感:我生下了他,卻照顧不好他,在沒有準備好的情況下,隨便讓一個生命來到這個世界上,是不是一種很自私的行為?


    還好,這一次陸濤聽了醫生的話,買回了一大堆奶粉。陽陽又開始以奶粉為主食了。雖然婆婆還是勸我以母乳為主,但我沒有再聽她的,我知道讓孩子吃飽是主要的,是不是母乳已經不重要了,否則他會餓死的!改喂奶粉後,陽陽的大便漸漸變成黃顏色的了,睡覺也安穩了。兩周後,陽陽的小臉就紅潤起來,屁股也在慢慢變圓,個子更是一天一個尺寸,他的好幾件小衣服都穿不上了。


    吃飽後的陽陽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一天當中,他要睡二十多個小時。所以,大多數時候是我一個人呆著。不知為什麽,呆時間長了,我開始害怕起來,因為屋子裏太安靜了,靜得好像全世界就剩我一個人了!如果我睡著,就會惡夢連連,如果我醒著,耳朵裏好像總能聽到一種似有似無的異樣的聲音,一種塵埃飄落或時間流逝的聲音,或一種異度空間的聲音。雖然我是一個唯物主義者,但孤獨還是給我帶來了巨大的恐懼,讓我經常感受不到世間的氣息。奇怪的是我看著陽陽熟睡的臉,也會感覺害怕,因為他常常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的,像個布娃娃或一具恐怖的嬰兒標本!有時我忍不住要把手指伸到他鼻孔下,感覺一下他的氣息,在確定他呼吸正常後才會放鬆下來。在最害怕的時候,我不得不故意把陽陽推醒,讓他陪著我。我甚至都掐過他幾次,故意讓他哭出來,這樣可以讓屋子裏有些聲響。並且,我一整天都會盯著家門和窗外,我總感覺有什麽邪惡的東西要進來。我把我的感受告訴了陸濤。他從他媽媽那裏得來的答案是我們對佛主的懺悔不夠誠心,要多燒香。而從醫生那裏得來的答案是我患了產後抑鬱症。陸濤兩者都信,一方麵他堅持每天早晚給佛主上香,另一方麵他停了生意,專門呆在家裏陪我。可有他陪著我,我還是感覺很寂寞,晚上還是要做惡夢,頭痛依然持續著。我們之間一天到頭也說不了三句話,我不知道我們為什麽會變得如此陌生。所以屋子裏好像還是隻有我一個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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