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佛寺裏有人打來電話說婆婆摔倒了,我當即和單位請了假跟隨陸濤駕車往山上趕去。想想,七十多歲的人摔倒可是性命攸關的大事!何況是陸濤的媽媽我的婆婆!


    婆婆現在長期住在大佛山上的寺廟裏,一年當中隻有春節和中秋節才會回來家住幾天,不了解實情的友鄰還以為婆婆出家為尼了。婆婆就是這樣一個特別專注的人,她一旦選擇了一件事去做,就要做出個樣子來給別人看。要說信佛的人有很多,大多數信徒也就是平日在家裏燒燒香,大節日到寺廟裏上上供而已,而婆婆卻是直接住進了寺廟裏,每日除了念經上香,還要打掃佛堂,貼身侍奉著大佛寺裏的那尊也不知是石雕的不審泥塑的大佛像。


    住在大佛寺裏的像婆婆這樣看似虔誠的居士有二十多個,其中大多是老年婦女。而在我看來他們不算真正的念佛人,隻能算是一群講迷信的人。他們相信世界分三界――人間、陰間和天堂!他們相信佛主是真正存在的,且是主宰世界的聖靈。他們相信好人死後會升入天堂,惡人死後會被打入地獄。所以他們要念佛行善,希望自己將來死後能升入天堂。但他們並不真正懂得佛經的含意,並未真正領悟了佛經寬容無欲的本意,平日裏他們和俗人無異,相互之間依舊會摩擦碰撞,產生矛盾。前一段時間,婆婆就因和山上的一位居士吵架,賭氣回家裏住了半個月。


    以前我對這些信徒們的行為很不理解,他們既然信佛念佛,為何還要生氣吵架?心胸如此狹窄,如何去宣揚佛教普度眾生?既然經常鬧矛盾,為何還要聚在一起?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年齡的增長,我可以從多個角度去考慮問題了,那就是佛主是不是真的存在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佛教是一個大圈子,是所謂的信徒們尋找自我實現自我的地方。社會生活中大多數人要找到一個適合自己的圈子,要把自己歸入一個圈子裏,不然就會被社會擠在邊緣地帶,被人們孤立起來的。那些獨立行事,不想加入任何圈子的人,不是境界比較高的聖人就是精神病患者。有時聖人和精神病患者之間的界限很模糊,因為他們這類人有共同特點,就是他們的思想和思維方式很難被眾人所理解和接受。而婆婆既不是聖人也不是精神病患者,婆婆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俗人,所以她也需要找個能容納自己的圈子,找來找去,她找到了佛教這個圈子。她認為佛教這個圈子適合她,也是她喜歡的。這樣一想,我對婆婆的行為就能理解了,也能理解了她和那些居士們吵吵鬧鬧還分不開的原因了。如果婆婆回到家裏,她的大部分時間隻能在孤悶中度過,因為她的子女們不可能停了工作每天守在她身邊,所以寺廟對於婆婆來說就好比一個托老所,她給寺廟捐的錢,就相當於托老費了。


    現在的大佛山已被開發成一個旅遊景點了,不說大佛爺身上重新被刷了金粉,寺廟也重修了,擴大了,並且從山腳下往山頂通了一條油路,我們的汽車可以直達山頂。


    可陸濤還是一個開車不到一年的新司機,當他把車開上山路時,我總有些緊張不安,不停地囑咐他:“開慢點,換成二擋,把好方向盤。”


    我說的多了,陸濤就開始煩了,對我說:“你平時看起來膽子挺大的,現在怎麽膽子這麽小?總怕出事似的。”


    “我當然怕出事了,因為我們倆根本就不能出事,出了事誰來管陽陽?誰來管你媽媽和我父母?我們這個年齡的人上有老下有小,連死的權利都沒有!我們必需為孩子和父母們活著!”我說。


    陸濤聽我這樣說不吱聲了。


    到達山頂見到婆婆時,婆婆正躺在床上,身邊圍著一群居士。


    “媽,你怎麽樣?能動嗎?”陸濤緊張地問他媽媽。


    “腿不能動,可能是摔斷了。”婆婆滿臉痛苦地說。


    “那咱趕緊去醫院吧。”陸濤說著彎下腰準備抱他媽媽。


    不想,婆婆推開他的手說:“你們倆先去大殿上了香再來搬我,一個是求佛主保佑我早日康複,另一個是求佛主保佑陽陽學習好。”


    都這個時候了,婆婆還要我們去上香。不過,也許在她看來,越遭難越得上香求佛。


    如果在以前,我是不會去燒香拜佛的,但這次我沒有拒絕婆婆,和陸濤一起來到了大堂裏。我不是開始信佛了,而是不原總惹婆婆不高興,因為我已經想通了,惹婆婆生氣對我沒一點好處,還會導致陸濤對我產生不滿情緒。我不能總以自已為中心,不能總按自己的意願行事,有些事即使自己不想做也是需要做給別人看的,不然自己很難被大多數人接受,很難融入這個社會。如果是出於好意,或為大局考慮,故意做給人看就如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一樣,不是虛偽,而是一種智慧。


    到了大佛堂裏後,我果真上了三柱香,叩了三個頭,還往功德箱裏塞了幾張紙幣。我再重申一遍,我不信佛,我還是無神論者,現在做這些事,是不想對婆婆撒謊,既然答應她要拜佛,真的拜一下也無所謂,上柱香,叩個頭,我身上又不會少塊肉,就當玩遊戲好了。回想起自己以前那麽較真,感覺真是幼稚。


    拜完佛回來,陸濤試圖要抱起婆婆,把他媽媽放進汽車裏,但他的手剛接觸到婆婆的身體,婆婆就喊疼。怎麽辦?正在我倆發愁時,居士們找來兩根粗木棍和幾塊板子,臨時做了一副擔架,這樣才把婆婆抬到汽車旁。接下來,把婆婆抱進汽車裏時也費了好大的勁,大夥的動作稍微不對,婆婆就會痛得大喊大叫。


    到達醫院後,我給小叔子和小姑子打了電話,十多分鍾,這兄妹倆就趕來了。


    醫生先讓我們帶婆婆去放射科拍了一張腿部照片。照片顯示,婆婆右腿開放性骨折!醫生說需要手術治療,說要給婆婆打鋼板!


    婆婆一聽要給她做手術馬上就急了,搖著頭說:“給我打塊石膏好了,我這把老骨頭了,做什麽手術?”


    “不做手術怕你的腿長不好,你年齡大了,骨頭愈合的慢。”醫生勸著婆婆。


    “不做,不做,給我打個石膏,過兩個月我就好了。”婆婆堅持著自己的想法。


    “媽,咱得聽醫生的,不然你的腿長不好留下後遺症怎麽辦?”陸濤也走過來勸他媽媽。


    “就是嘛,得聽醫生的。”


    “媽,你不要總這樣固執不聽勸。”


    小叔子和小姑子也一起勸道。


    可婆婆還是不同意手術,說:“骨頭上釘個鋼板怎麽能行,不越把我這根老骨頭給弄壞了?”


    原來婆婆是恐懼釘鋼板,並不是不願意做手術。這時,該我這個嫁過來的外姓人說話了,而且我很知道如何說服婆婆。我對婆婆說:“手術治療好得快,不然你這個年齡的人都骨質疏鬆,骨折了以後骨頭很難愈合的,如果你的腿長不好,以後你就去不了大佛山了。”


    我的話最起作用的是最後那一句,果然,婆婆一聽就軟了下來,沉思了一會兒,對醫生說:“既然非得手術,那就手術吧!”


    治療方案定下來後,我們給婆婆辦理了住院手續。住院押金是陸濤掏的,因為他是長子,自然是牽頭辦這些事。婆婆住院手術期間,三兄妹輪流伺候,我也陪婆婆在醫院住了幾天。


    我已經不是很計較這個對我一向冷淡的婆婆了,因為她已是近八十歲的老人了。因為我知道對待老人就應該和對待小孩一樣,要照顧好他們,還要多寬容他們。


    婆婆大概也看到了我的變化,開始對我有了笑容,還幾次拿起親友們給她買的糕點和水果讓我吃。


    其實我還是不喜歡婆婆這樣強勢和迷信的人,但真的需要和她處好關係,因為我嫁給了她的兒子,尤其是我的兒子出生後,我和這個女人這輩子也別想扯清關係了。既然關係扯不斷,那就要維係好,不然陸濤會不高興的。我現在已經認識到,努力讓老公越來越喜歡自己才是聰明的女人。


    婆婆在醫院住了一個月,才出院轉回家裏休養。婆婆在家休養期間,照樣生活不能自理,吃喝拉撒都需要人伺候。一開始,還是陸濤三兄妹輪流伺候他們的媽媽,可還沒過一個月,小叔子就開始找借口了,說單位工作忙,不能老請假。接著小姑子也開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了,輪到她來值班時,經常找些理由讓她哥陸濤代替她。這樣,說起來是兄妹共同伺候媽媽,實際到後來就是陸濤一個人在伺候母親,搞得他都顧不上打理他的生意了。加上小叔子和小姑子一直沒和我們分攤婆婆的醫療費,我對這兩個人很是不滿意,在陸濤跟前嘮叨了好幾次,陸濤卻不以為然,他說:“我是大哥,當然是我應該多擔當了,再說隻要自己盡到自己的孝心就行了,不用管別人。”


    聽陸濤這樣說,我也就沒再說什麽。確實也是,絕對的公平在這個世界上幾乎是不存在的,不能老抱怨別人,做好自己就行了。


    我每周都會讓陽陽來看奶奶,他也得盡孝心,得懂得行孝。


    半年後,婆婆才重新登上大佛山。慶幸的是,她又登上了大佛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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