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哭哭,哭什麽哭,你媽媽不要你了!”


    “你再怎麽哭她也不會回來的,她不要你了!”


    “你是一個沒人要的孩子!你爸爸不要你和你媽媽,現在你媽媽也不要你,你如果再不聽話,連我們也不要你了,把你丟出去喂野狗!”


    ……


    這幾天來,那個姓周的阿姨每天都在沐之晞耳邊如此說道。


    這些阿姨們很討厭,現在就連媽媽也變得討厭了,我明明已經那麽那麽努力了,可是媽媽為什麽還是不要我?


    既然她不要我,那麽我也不要她了……眼見媽媽被平板車拉走之後再也不回來的沐之晞如此想到。


    漸漸地,漸漸地,記憶裏媽媽的音容笑貌已經沒了,隻有一個卷縮在泡沫盒裏的模糊影子。


    鐵打的監舍,流水的囚犯,越來越多的人一個一個走進他的生命,最後每一個人都變成了那樣的模糊影子,再從他的生命中消失。


    就在沐之晞十歲的時候,那位姓周的阿姨突然變了,變得對他非常的好,以前的冷言冷語似乎都隻是他的一場夢。


    一直被打罵欺負的沐晞,時隔六年之後,才再度感受到溫暖。


    在周阿姨溫柔的照顧之下,慢慢地,在他記憶中關於媽媽的模糊影子已經變成了周阿姨的臉。


    周阿姨會溫柔地抱住他,對他說:“之晞,你長得真好看!”


    周阿姨會親吻他的臉頰和額頭,對他說:“之晞,我好喜歡你!”


    周阿姨會在寒冬臘月鑽進他的被窩,對他說:“之晞,你冷不冷,我幫你暖暖好不好?”


    就在沐之晞再次感受到溫暖,小小的臉上開始盈滿笑容的時候,他卻在十二歲那年,被自己最敬愛的周阿姨給撲到在床上,她的嘴壓在自己的嘴上,她的雙手捆覆著自己的雙手。


    沐之晞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但是他身體的本能卻指使著他奮力反抗,就在他終於將這個女人掀翻,從床上跑下來的時候,卻被整個監舍的女人們堵住了去路……


    我討厭天下所有的女人……被送到男犯監舍的沐之晞如此想到。


    可是已經開始長開的沐之晞,即便在男犯監舍也逃不掉這樣的厄運。


    就在沐之晞也被一個男人壓在床上時,突然出現一個人,三拳兩腳的把那個男人給打跑了。


    那個人站立在床前,看著手腳皆是淤痕的沐之晞,說:


    “世上沒有強大的敵人,隻有不夠強大的自己。”


    ……


    那天晚上,沐晞躺在廚房裏的冷凍櫃上。


    冷凍櫃和天花板之間隻有50厘米的空隙,很狹小,但沐晞卻很喜歡這種幽閉空間,能讓他有種安全感。


    這一天也不知道為什麽,沐晞突然想起了那個姓周的女人。


    那個女人在臨死之前還念念不舍地看著他,喃喃道:“之晞,我愛你啊之晞!之晞,之晞,之晞……”


    從那天起,之晞這兩個字成了他的噩夢,就連聽到都會想吐。


    於是就燕北監獄裏沒有了沐之晞,隻有沐晞。


    隻是為什麽會突然想起她?不是已經明明把她殺掉了嗎?為什麽她還能在自己的記憶裏再度出現?


    沐晞的心突然變得煩躁起來,背後冷櫃散發出的絲絲寒氣也壓抑不住這股躁動。


    女人……真的是一種很討厭的生物!!


    都過了這麽多年,還霸占著他的記憶不肯離去。


    滋——!


    一道又輕又小的開門聲響起。


    沐晞斜眼看去,一個小小的人影做賊一樣的鑽了進來。


    “woo,好大啊!”小人兒發出一聲驚歎之後,在廚房裏翻來翻去,不斷地嘖嘖有聲。


    就在沐晞被她這東翻西翻的聲音弄得煩躁不已想要開口驅趕的時候,卻聽到她突然一拍手,興奮道:“紅茶、鮮奶、巧克力、果糖……那就做奶茶好了。”


    沐晞:“……”奶茶?什麽東西?


    然後他就看見那個小人兒手腳麻利地動了起來,不一會兒,就有股濃鬱的香味飄來。


    “再做點小茶點。”


    眼看著小人兒放下那一杯熱騰騰的東西,再度回到廚房裏麵忙活,沐晞從冷凍櫃上一躍而下,悄悄地走了過去,喝了一口、再喝一口、又是一口……嗝!


    他回頭瞄瞄那個還站在烤箱前哼歌的小人兒,淡定地放下杯子,走了。


    第二天,小人兒以為把杯子放在身邊就安全了?沐晞決定用事實告訴她——你太天真了!!!


    第三天,沐晞單手撐著腦袋,側臥在冷凍櫃頂部看著小人兒製作了兩杯奶茶,然後把一包東西放進其中一杯裏麵,笑的一臉奸詐……他也笑了。


    第四天,沐晞在小人兒離開之後,走到她藏匿吸管的地方,拿出吸管慢悠悠地喝完了兩杯奶茶,揉揉肚子,吃撐了。


    這一天他喝的實在是有點多,便不想那麽早回監舍,原本想隨便找個地方消遣消遣,可是偶然間的一個抬頭,就看到天窗外的一輪滿月。


    今天又是月圓之夜嗎?


    沐晞突然想起那個教導他功夫的男人曾經說過:人世間最無情的事情莫過於月圓人不圓。


    “好美!”


    不用回頭,沐晞都知道是誰在說話,幾天來這個聲音他已經聽了很多遍,她的聲音已經不知不覺沉澱在記憶裏。


    月圓人不圓……那如果是兩個人,算不算人圓?


    “我很少下來,也很少心情這麽好,所以我們坐在這裏一起看月亮好不好?”


    ……


    叼著小人兒強塞進嘴裏的餅幹,沐晞有些驚愕,已經有多少年沒有人給他喂過東西吃了?


    嚼碎了嘴裏的餅幹,沐晞心裏想著:我隻是不想浪費而已。


    ……


    看著那個說要給他做麻辣燙,實際上卻捏著一把生菜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的小人。


    沐晞默默地奪過那把生菜自己清洗起來,心裏想著:我就是想能早點吃到麻辣燙而已。


    ……


    打了幾個小時遊戲,沐晞眼睛幹澀的側靠在小人兒的肩膀上休息。


    “彩虹頭?彩虹頭?”她喊了兩聲,“次奧,玩著玩著都能睡著,肯定昨晚又通宵了。”


    你吵死了!沐晞皺了皺眉,剛準備開口讓她安靜點,卻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騰空而起。


    心跳驟然加快,沐晞趕緊舒展了眉頭繼續裝睡。


    不知道為什麽,此刻的他就是不想醒來。


    被放在床上,蓋好被子,他聽到房間裏一道極輕的嬉笑聲。


    “沒想到看起來這麽瘦,抱起來卻這麽重,還好寶寶有力氣,嘻嘻……”


    直至房門被人輕手輕腳地關上,沐晞才悄悄睜開眼睛,盯著那扇木門發呆。


    不知道為什麽,記憶裏那個姓周的女人臉變得模糊起來,反倒是另一個人的影子開始重新浮現。


    那個會給他喂飯,給他做吃的,會抱著他上床睡覺的人,她的名字叫做——媽媽。


    媽媽,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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