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將軍難免陣上亡


    鄉勇的三次『射』擊雖然沒打倒多少人,卻讓第一次經曆洋槍齊『射』的太平軍嚇了一跳。


    他們隻見對方隻舉起一杆杆長棍對準自己這邊,隨後火光一閃,耳邊一聲霹靂,硝煙尚未散盡時,自己這邊就齊刷刷地倒下上百兄弟。


    “難道……清妖會妖法?”絕大多數人腦子裏頓時閃過這個念頭,出於根深蒂固的『迷』信所至,他們下意識地都停下了腳步,帶著驚恐萬分的表情麵麵相覷。


    當然,太平軍中也有些在和官兵交戰時見識過火槍的人,知道鄉勇所用的東西是一種火器並不是妖法。


    但這些人也覺得奇怪,因為純火槍的軍隊在官兵、鄉勇中從未見到過,而且威力也沒如此之大,和以前見識到的火槍相比,對方所使用的似乎有些兩樣。


    “清妖用的是火槍!大家不要怕,衝過去!衝過去!火槍隻能打一下就沒用了,隻要衝過去就能砍下清妖的腦袋!”


    王有德身經百戰,臨戰經驗可比太平軍的士卒豐富多了。 剛開始的齊『射』也讓他嚇了一跳,但很快他就反映過來對方手中拿著的是什麽東西。


    對於火槍他還是有些了解的,至少知道火槍隻能『射』擊一次,再次裝彈需要費時很久。 隻要趁著對方打完子彈的空隙衝近,用貼身戰法,那些火槍的作用還不如一根燒火棍。


    瞧見大軍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王有德連忙高呼幾聲,甩著明晃晃的大刀,哇呀呀地『亂』叫,重新振奮起了士氣。


    “殺啊!衝過去殺清妖啊……!”


    “殺啊……!殺啊……!”


    大軍再次向鄉勇撲去,望眼看去,整個戰場上太平軍人數眾多。 攻勢層層疊疊,一浪翻著一浪,麵對依舊排列成隊的鄉勇,似乎隻需要幾波就能把他們全部吞滅。


    可惜的是,劉銘傳再也不會給對手任何機會了,就在太平軍驚愕停步的短短幾分種內,他已經及時調整好了隊列,並督促著鄉勇重新裝好了子彈。


    “第一排……瞄準……齊『射』……!”


    “第二排……瞄準……齊『射』……!”


    “第三排……。 ”


    戰爭就是這麽奇怪。


    當從未上過戰場的人打出第一槍,親眼目睹朵朵血花從對手胸前濺起,再帶著痛苦表情無力倒下時,本來緊張異常的心情卻會漸漸平靜下來,隨著平日訓練地手法習慣,越打越醇熟,越打越麻木。


    不論對手被己方擊倒多少,也不論身邊的戰友有幾個被流矢所『射』死。 他們腦子裏隻會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機械地舉槍、瞄準、『射』擊、換列、裝彈……再舉槍……。


    劉銘傳一手提著把血淋淋的戰刀,另一手握著六響槍,在隊列中來回穿梭著,大聲指揮著鄉勇保持連續『射』擊狀態。 同時。


    他兩眼敏銳地緊盯隊列中的各人表情,一旦發現再有人『露』出膽怯想逃跑的時候,當下不再二話,衝過去舉刀就砍。 以血腥暴力手段來震懾住軍隊。


    當劉銘傳凶狠地接連砍掉六顆頭顱後,整支軍隊總算都投入了戰鬥,並隨著鄉勇們心態的漸漸穩定,『射』擊的頻率與準確『性』也越來越高。


    “師帥!師帥!清妖火槍太厲害……弟……弟兄們……衝不上去啊!”一個親兵滿臉血汙,從陣前跑到王有德馬前苦苦哀求道:“師帥……這樣下去……不等弟兄們衝上去就要全軍覆沒啊!師帥!我們還是先撤下去再作打算吧……。


    ”


    “呸!你膽敢『亂』我軍心?”


    王有德怒目圓睜,提起大刀迎頭砍下。 隻見血光一閃,一顆帶著『迷』惘、不甘、絕望的腦袋猛地騰空飛起,翻轉幾下遠遠落到地上。


    “他娘地……大家衝上去!都跟老子一起衝啊!”見手下士卒一個個倒在陣前。 兩軍之間隻有短短的百米距離,可就這百米,任憑將士們再怎麽努力就是衝不過去。


    瞧著倒地的將士越來越多,疊起的屍體與流出的鮮血幾乎畫出了一條死亡之線,王有德心痛的是猶如刀攪一般。


    這些弟兄可都是隨他征戰千裏的好兄弟啊!今天卻連敵人的身體都沒挨著就倒在了清妖地火槍下,這怎麽不讓王有德覺得痛心呢?


    瞧著那條鮮明的生死之線,王有德恨得是咬牙切齒,怒火衝天地舉起大刀朝天一聲大吼。 拍馬親自帶領親兵、護衛就往前衝。


    王有德的坐騎是匹好馬。 這匹馬還是他當年在長沙大戰時,從一個朝廷參將那親手奪來的。


    那位參將也是清軍中的勇將,與王有德對敵數十合後,好不容易使出絕招,這才用他地腦袋祭了自己手中的這把大刀,而從此以後,這參將的坐騎也就成了自己的愛騎,並伴隨自己從長沙打到南京,再攻到蘇州。


    拍馬飛奔,王有德一眨眼就把親兵隨從甩得遠遠地,一個人光著膀子揮舞著大刀,瘋狂地直向對麵的槍陣衝去。


    戰火硝煙,血流千尺,獨自衝出,騎在高頭大馬之上的王有德赤身『裸』體,舞著大刀怒目圓睜,猶如三國的虎癡再生,看得兩陣眾人連聲驚歎。


    “殺!殺清妖……!殺啊……!”


    隻一眨眼的工夫,王有德借著愛騎的馬力飛奔,輕易就衝過了生死線,殺聲震天中,舉刀直撲前方。


    見到主將如此勇猛無畏,太平軍個個士氣大震,爭先恐後地跟著王有德馬後,毫不畏死的猛衝。


    一百米……七十米……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


    雙方的距離越拉越近,王有德甚至已經看清了隊列中幾個鄉勇地樣子,就連其中一人神情中『露』出的那絲恐懼和驚惶也一覽無餘。


    王有德心中暗暗高興,默默計算著馬到人前的時間,一抖手中大刀,準備痛飲清妖血。


    “呀……呀……呀!給老子去死……。 ”


    “砰……。 ”


    閃電一般衝到陣前,當王有德口中大喊。 舉刀就向對方砍去。


    可是,當他刀剛舉起,還未來得及發力,聽得耳邊清脆的一聲槍響,頓時覺得胸前猛得一震,全身的氣力就像瞬間被抽幹了一般消失無蹤,隨即整個身體不由自住地從馬上飛落起來。


    “啪”地一下,王有德在離對手還有十米的地方跌下馬來。 手中的大刀在落馬之時早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摔在地上地王有德隻覺得胸口劇痛如裂,卻無力低頭細看傷勢。


    雙目隻能緊盯著前方。 這時候,他清晰地瞧見那剛才尚還在自己刀下『露』出恐懼地清妖,現在卻手中拿著一杆冒出青煙的火槍愣愣望著自己。


    “難道……我中槍了?”王有德這才惘然想到,一陣幽暗地冰涼迅速蔓延全身,緊接著神識一片『迷』糊起來,眼前景『色』漸漸暗去。 再無半點知覺……。


    “齊『射』!保持齊『射』!”劉銘傳指揮著鄉勇繼續『射』擊,並讓親兵立即向華爾傳令,預備隊迅速從兩翼出擊,準備圍剿敵手。


    王有德中槍陣亡,給太平軍的士氣打擊是致命地。 那些隨著王有德前衝的太平軍。 剛才還在殺聲震天,轉眼間就嚇得發出一聲狂喊,丟下手中武器轉身就跑。


    主將的死他們可看得清清楚楚,王有德的武勇在太平軍中是出名的。


    一般人根本就不是他一合之敵,連他如此猛人,沒等挨近對手就被輕易一槍擊斃,怎能不讓士卒們感到恐懼?何況,開戰到現在,一師的四千多人已經戰死二千,餘下的一半中也有不少帶著傷,而對方除了有幾個被流矢所傷外。


    其餘的都是因為膽怯想逃跑被劉銘傳砍掉腦袋地,真刀真槍中,太平軍連一個對手都沒殺掉。


    這種奇怪的戰法,是金田起義來從來沒有遇見過的,不能不讓這些身經百戰的老兵也感到害怕。


    王有德這一死,再加上太平軍的反應,劉銘傳迅速判斷出對手已經開始崩潰了。 他立即讓華爾帶領預備隊保護兩翼,全軍開始緩慢向前推進。 試圖擴大戰果。


    力爭殲滅更多敵人。


    兵敗如山倒,太平軍這時候心驚膽戰。 連武器都不要了,抱著頭就往回『亂』跑,根本就不顧後麵鄉勇排槍齊『射』,步步『逼』近。


    在他們心裏,恐懼早就勝過了一切,隻想著盡快離開這個無法戰勝地地獄,再沒任何膽量去麵對就在不久前還被認為不堪一擊的敵人了。


    麵對逃跑的太平軍,劉銘傳下達了快速出擊的命令,隊列邁著整齊地步伐,緊緊咬住對手不放。 手中的洋槍更不停息,一輪接著一輪,毫不留情地收割著對手的生命。


    才短短幾分鍾裏,王有德剩餘的兩千人馬就剩下了僅僅幾百人,其中死傷的一千多人中被鄉勇打死的占了一大半,其餘的都是死在自己人爭路逃命的踐踏之下。


    直到追出半裏左右,眼看著再追下去就將與太平軍主軍接觸,此時劉銘傳才下令全軍停止追擊,保持隊形緩緩後退,重新回到了開戰前地位置,繼續讓全軍保持臨戰狀態。


    當羅大綱帶著全軍趕到時,王有德的大軍已經崩潰了,望著漫山遍野的己方屍體,與那些狼狽逃回的戰士們,羅大綱驚得目瞪口呆。


    “這是……怎麽會這樣?”羅大綱緊皺著眉頭,手握著腰刀扭頭向親兵喝罵道:“王有德呢?來人!快把王有德給我找來!”


    不僅是羅大綱,太平軍的其他將領見到眼前一幕也全傻眼了。


    從王有德擅自出戰到他們趕來,之間僅僅過了半個時辰,才這麽一眨眼的工夫,整整一個前鋒營就成這樣了,這怎麽可能?


    前鋒是全軍的精銳,王有德更是一員猛將,對陣上千鄉勇半個時辰內就被打得落花流水,這個結果簡直不可想象。


    和羅大綱一樣,他們都急於想了解對陣情況,究竟是什麽原因造成如此可怕的結果。


    可惜地是,當派出去在敗兵中找王有德地親兵回來後,他們才得知一個更驚愕的消息,勇冠三軍地王有德竟然連對手身邊都沒挨到,就白白在陣前丟了『性』命。


    “什麽!王有德死了?”羅大綱大吃一驚,跳下馬來就向找來的敗兵細問情況。


    “清……清妖會妖法……師帥和弟兄們……都……都被妖……妖術給殺了……。 ”這敗兵看來嚇得厲害,哆哆嗦嗦地臉『色』蒼白,連話都說不清楚。


    羅大綱聽得怒火上湧,嘴裏怒罵一聲,揮手讓人把這嚇破膽子的敗兵拉走,隨後讓人再找些來,一個個詢問。


    過了好一會兒,總算找到了一個比較清醒的家夥,當從他嘴裏得知王有德是敗在對手的火槍之下,並命喪當場的時候,所有人全呆住了。


    “火槍?火槍會有這麽厲害?”幾個將領搖頭不信,他們不是沒見過火槍,與朝廷幾次大戰,清軍的火槍除了攔擊外,根本就起不到什麽效果,隻要避開第一槍,然後帖身近戰,打敗火槍是輕而易舉的事。


    他們不明白,王有德作為悍將,怎麽會死在這種火槍之下?難道他帶的人全是傻子?


    羅大綱也先是一愣,剛想破口大罵王有德白癡的時候,但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眉『毛』一跳,『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陳炳文何在?”


    “屬下在……!” 陳炳文從人群中走出來,抱拳應道。


    “陳胞……你對此事是怎麽看的?”


    “回丞相,如果王師帥是被火槍打敗的話,屬下認為……清妖使的很可能是……洋槍!”


    “洋槍……?你可確定?”


    陳炳文黯然點頭道:“屬下曾派人去上海購買火『藥』,知道一些洋人所使洋槍的厲害。 以清妖的火槍威力,根本就不可能打敗王師帥的大軍。


    而逃回來的士卒口口聲聲稱對方使的是火槍,既然有如此威力的火槍,那應該就是洋人的洋槍……。 ”


    陳炳文是羅大綱派去主持購買火『藥』等的將領,對火洋、彈『藥』比較熟悉,羅大綱這才會問他這些話。


    當聽完陳炳文的推測後,羅大綱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望著前方血淋淋的戰場,默然不語,過了好一會兒才下令道:“命令全軍戒備!如軍中再有擅自出戰者……立斬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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