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陳玉成夜潛上海


    陳玉成躲在屋裏,腦袋卻貼在門壁上,豎起耳朵仔細聽外麵的動靜。 城內各處零落的槍聲依舊響個不停,伴隨著垂死的哀號和呼叫聲,在四麵八方回『蕩』。


    突然,縣衙方向突然傳來一連排猛烈的槍響,就像疾風暴雨一般擊打在陳玉成的心頭。


    沒一會兒時間,連綿不斷的槍聲漸漸停息了下去,無數整齊的腳步聲取代了剛才喊殺喊打的怒喝,這時候陳玉成知道,徐耀一夥人肯定完了,不顧武器和實力上的差距,隻想靠著一腔熱血和對方拚命的結果,隻能是全軍覆沒。


    暗歎了一聲,陳玉成『露』出惋惜的表情搖搖頭,隨後仔細打量一下身上的穿著,直到確認毫無破綻後,爬到**,拉過一條棉被把自己縮成一團,裝出一副驚恐的模樣躲在床角。


    嘉定縣衙外,王有齡背手站在縣衙大門望著貼在門上的告示,發出陣陣冷笑。


    “本帥……師兵伐暴,誌在掃除貪官汙吏,並勿擾害良民……。


    ”讀到這一句,瞧著上麵墨跡未幹的大字,和最後蓋著那不倫不類的知縣官印,王有齡伸手就把它給扯了下來,並踏在腳下踩了個稀巴爛。


    “城中『亂』賊清剿的怎麽樣?”走進縣衙,王有齡佩著寶劍站在大堂之內,威風凜凜地問道。


    “回大人,一路反抗的『亂』賊已被全部擊斃,餘賊正在清剿之中,嘉定縣已全部光複!”把總王有良快步上前,抱拳答道。


    說完後,他堆起笑容,不住地賀喜王有齡在這麽短時間就收複嘉定,平定叛『亂』。


    對此結果,王有齡也非常滿意。 能在這麽短時間就把『亂』賊一網打盡,大大出乎戰前的意料。


    高興歸高興,臨行前和珅的話他卻不敢忘,立即傳令全軍分出一半在城中搜索剩餘賊軍,力爭斬草除根,而另一方麵傳令各鄉勇打聽賊首徐耀的下落,如一發現立即把他押至縣衙。


    命令傳下去沒多久,作為先鋒進城的哨長石根生帶著幾個手下。 押著一個滿麵鮮血,五花大綁的人走了進來。


    “大人,賊首徐耀給標下生擒了!”石根生嚷著大嗓門,回身一把抓住被綁得嚴嚴實實的徐耀拉到王有齡跟前,並抬腿踢就向徐耀地膝彎。


    撲咚一聲,傷重無力的徐耀當場膝蓋一彎,衝著王有齡跪了下來。 但是,徐耀雖然重傷被擒獲。


    但依舊不失血『性』豪情,血紅的雙眼怒瞪著王有齡,身子拚命掙紮著試圖站起,毫無畏懼地破口大罵。


    “石根生!”王有齡瞧都不瞧徐耀一眼,反而往向站在麵前的石根生。


    “標下在!”石根生連忙應道。


    “此次取嘉定。 你先帶隊打開城門,後又生擒賊首,居功甚偉!回上海後,本官定在中堂大人處為你舉薦軍功!以你今日功勞。 我包你一個把總肯定跑不了。 ”


    “謝大人栽培!”石根生一聽王有齡要保舉他,樂得一張大嘴都快合不攏了,傻呆呆地站著嘿嘿地直笑。


    王有齡是江蘇布政使,雖然和珅給他權力指揮鄉勇,卻沒有戰場授功的權。 但王有齡知道,要想讓士卒信服賣命,必須有功必賞有過必罰。


    何況如今嘉定雖然拿下,但城中潛伏的『亂』賊肯定還有不少。 要想肅清,必須要讓鄉勇們仔細查辦,不可有半點疏忽。


    正因為這樣,王有齡特意在眾人麵前如此褒獎石根生,為的就是激勵鄉勇,再接再厲。


    滿意地向石根生點點頭,王有齡這才走前幾步,低頭向徐耀看去。 仔細打量後。 開口向他問道:“你就是賊首徐耀?”


    “呸!狗清妖!大明國招討兵馬天下大元帥就是你爺爺我!”徐耀怒目圓睜,含著血水的一口濃痰衝著王有齡迎麵唾去。


    “大膽判逆。 找打!”石根生地右手一直壓著徐耀的腦袋,沒料到一個大意居然被他掙紮抬頭,竟敢還向王有齡唾呸。


    雖然王有齡早就有準備,輕易就躲過了這口痰,但剛被王有齡誇獎的石根生頓時覺得在上官前丟了麵子,惱羞成怒之下,舉拳就衝著徐耀砸去,砸的徐耀後背蓬蓬直響,口鼻處鮮血直流。


    “行了,別給本官打死了……。 ”對方一開口就差一點兒唾了自己一臉,王有齡心惱之下也樂得讓徐耀吃點苦頭。


    但瞧見石根生這家夥手重,一股往死裏打的勁,連忙揮手製止了他。


    “你……你不得好死……!”徐耀還真是一條硬漢子,傷成這樣依舊不服氣,倒在地上罵個不停,還口口聲聲地說鄉勇偷偷『摸』『摸』進城,用火器與自己交戰是小人行徑,有本事的就大家拉開架式,真刀真槍的幹上一場,這才是真爺們。


    徐耀的話讓眾人啼笑皆非,王有齡更是差一點兒就笑出了聲。


    本來他還以為徐耀自建羅漢黨,拉起數千人馬能占下嘉定,大小也算個人物,而且從他剛才血『性』地樣子來看,的確是條漢子,但沒料到此人不僅是個莽夫,還是一個不懂變通,根本不知戰爭為何物的傻瓜。


    兩軍對壘,能打贏對方就是本事,你管別人用什麽計,用什麽武器?難不成當年中國與英國人的鴉片戰爭,打輸了還要去怪洋人不講規矩,用的武器比朝廷地好麽?這些話說出來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看來,這徐耀也隻不過如此,王有齡見過後對他再沒了絲毫興趣,要不是和珅在上海交代過他,一定要把賊首帶回上海,以王有齡的看法,還是把這家夥一刀砍了反而來得簡單。


    這種既沒政治眼光,又沒軍事才能,憑著一把力氣造反的家夥和山大王沒什麽兩樣,根本就不值得留下來。


    當即,王有齡讓石根生把徐耀給押下去,好生看管著立即送往上海。 同時繼續封鎖嘉定縣四門,鄉勇在城內抓捕剩餘『亂』賊。


    縣衙經過兩次攻陷,已經損壞頗多。 王有齡再呆在這裏指揮從安全角度來看有些不合適。


    留下幾十鄉勇守護縣衙後,他帶著大隊人馬直接住進了嘉定最高的建築——法華塔。


    除了縣衙,嘉定縣另有兩處可以駐紮地地方,一處是孔廟,另一處就是法華塔。 孔廟是聖人之地,王有齡可不敢在孔廟內駐兵,至於法華塔倒是駐紮的好地方。


    法華塔建於南宋開禧年間,有七重樓台。 四麵設壺門,磚木結構,高四十多米,是全城最高的建築。 而且法華塔為於整城中心,上塔後可以輕易俯視嘉定,處處一目了然。


    王有齡在塔上各層布置好鄉勇了望,配合城中部隊嚴密控製整城局勢,而自己住在塔中。 掌握全局。


    街道上逃竄的賊眾很快就被肅清,為了避免有賊隱藏民間,王有齡下令以一街一道為界限,一屋一房地搜查,力爭把『亂』賊全部找出來。


    果然不出所料。 有不少『亂』賊逃入民宅,或懇求,或『逼』迫百姓躲藏在其中。 但在鄉勇如此搜查之下,哪裏還有脫逃地可能?沒用多少時間。 就被一個個全抓了出來。


    隻費了大半天時間,到第二日中午時分,嘉定全城的『亂』賊除當場擊斃之外,剩餘者三百七十九人全給抓住,用繩索牢牢捆住,連成一串全押到了城中央。


    為了震住百姓,起殺一儆百效果,做到再沒有後顧之憂。 王有齡當場決定把這三百七十九人同時斬首。


    隻見法華塔下,頓時刀光閃閃、人頭橫飛、血流成河,整個嘉定城中,空中處處彌漫起一片血腥之氣。


    瞧著那些強硬拉來觀刑的百姓個個是嚇得麵無人『色』,雙腿發顫,膽小的更是屎『尿』齊流,翻著白眼當場嚇暈過去,王有齡這才滿意地撫須大笑。


    陳玉成躲在屋中。 當然也逃不過鄉勇地破門而入。 但他卻因為心狠手辣,先一步做好了萬全準備。 躲過一劫。


    當鄉勇進屋瞧見一副驚恐的樣子,抱著被子縮在床角全身發抖的陳玉成時,對這個還能算得上半大孩子的陳玉成並沒多留意,再加上屋裏隻有陳玉成一人,而且經過化妝地陳玉成又裝出一副受驚過度的模樣,鄉勇隻草草地盤問幾句,就轉身離去了。


    就這樣,陳玉成有驚無險地逃過一劫,瞧著鄉勇從大門處走出,縮在床角的他驚恐之『色』轉瞬而逝,取而代之的是鎮定自若,與掛在嘴邊地一絲笑意。


    王有齡在嘉定前後呆了三天,其實第二日起他就派出一半兵力轉回上海,一方麵是為和珅報喜,另一方麵也是為了押送徐耀。


    等他自覺嘉定再無遺漏,『亂』賊地確全部肅清後,第三日,王有齡留下一百鄉勇暫駐嘉定後,自己也離開了這裏,往上海而去。


    王有齡走後,陳玉成這才敢從屋裏出來,小心翼翼地騙過守城的鄉勇,離城借著月光,順著王有齡地去路連夜向上海趕去。


    嘉定,青浦兩縣起事從現在來看是失敗了,但陳玉成卻另有打算,在上海地小刀會首領劉麗川、潘啟亮等一直在暗中潛伏,找尋合適的機會起事。


    所以陳玉成打算去上海與他們見上一麵,爭取在和珅的老窩裏燒起一把火,用小刀會吸引住朝廷的兵力,為蘇州現在的戰局爭取機會。


    王有齡到上海時,辜鴻銘差不多同時也回來了。 與王有齡一樣,青浦被攻了下來,完成了和珅所交代地任務。


    不過,辜鴻銘可沒王有齡的好運氣,攻占青浦的可不是白蓮教出身的徐耀,而是天地會地首領周立春。


    天地會是前明的組織,打的是反清複明的旗號,雖然百年來隱藏民間,但實際上卻是一個半幫派半軍事的結構。


    周立春有勇有謀,軍事上的眼光遠不是徐耀這等人可比,在攻占青浦當日,就開始防備官軍來攻,早早地做好了萬全準備。


    所以,整個青浦縣防守嚴密遠遠不是嘉定能比,給辜鴻銘帶來了不少麻煩。


    到了青浦,見偷襲似乎不可能,辜鴻銘隻能仗著洋槍威力直接硬攻。


    戰鬥從半夜一直打到第二日日落,雖然周立春等早就做好準備,將士們又驍勇不畏死,可拿著長槍大刀,憑借著低矮的城牆根本就無法抵擋銳利的洋槍。


    眼見城破在即,周立春依舊親自帶人在城頭砍殺如昔,直到被重重包圍後,這才坦然自決陣前。


    青浦天地會『亂』賊共有一千三百一十五人,陣前戰死者占了八成,剩餘兩成個個帶傷,被辜鴻銘攻陷全城後抓住,並被所帶鄉勇事後一一處決。


    而出兵時地一千鄉勇,在周立春所部的頑強抵抗下也損失不少,戰死者七十六人,傷著三百餘人,以實力對比,這個傷亡程度算得上非常可觀。


    “好!湯生,雪軒,你們幹的漂亮啊!”聽到兩縣大事已定,和珅心頭的一塊大石總算落了下來。


    “君實兄,此次青浦之戰我遠遠沒及得上雪軒兄。


    鄉勇損失不少外,賊首更沒活擒,就連青浦縣令餘龍光在攻城之日被周賊陣前梟首而無法相救,我有負你所重托啊!”激烈的青浦之戰,讓辜鴻銘憔悴非常,見到和珅後,羞愧難當地向他請罪。


    “不妨……雖然你與雪軒各帶一軍,各攻一城,但各自麵對的對手大不相同。 此仗你並無任何過錯,賊首寧死不擒更與你無幹。


    另外,知縣餘龍光之死也不必內疚,落入賊手,他的『性』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就算被救出,以朝廷之法也會落得身首異處之禍。 ”


    兩縣戰況和珅在他們回來前就已經從斥侯處得知,見辜鴻銘一臉地愧疚,連忙安慰道。


    王有齡此次大勝而歸,但也不敢有自滿之心,不僅如此,他更清楚和珅與辜鴻銘之間地交情,連忙順著和珅的話也安慰了辜鴻銘幾句。


    “謝君實兄……謝雪軒兄……。


    ”辜鴻銘這才心裏好受了些,但一想到激烈殘酷地戰局,和當時城頭周立春砍下不住求饒的知縣餘龍光腦袋時候的場麵,還是忍不住長歎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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