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碧血渤海大沽口(中)


    “史軍門!史軍門來了!”


    正在張德柱大罵直隸總督譚廷襄等貪生怕死,大敵當前棄炮台先逃時,炮台下突發出一陣歡呼聲,探頭往下一看,隻見提督史榮樁、大沽協副將龍汝元親率援軍從塘沽方向趕了過去。


    史榮樁身著戎裝,腰佩龍泉,一臉肅穆,龍汝元緊隨其後,帶著幾十親兵快步奔上炮台。


    “此處誰指揮?” 史榮樁開口就大聲問道。


    “在下‘威’字號炮台把總,張德柱見過史軍門、龍將軍。 ”張德柱滿麵硝煙,連忙搶上前去單膝跪下。


    “陣前不必多禮,快快起來!” 史榮樁扶起張德柱,急切地問道:“現在情況如何?來的是否真是英夷?”


    張德柱點頭道:“回軍門,來艦掛的的的確確是英夷之旗,在下曾在十多年前與英夷打過一仗,不會認錯!”


    因為身處戰場,連忙帶著兩位將軍來到隱蔽之處,張德柱才指著正在激戰的戰場道:“軍門請看,英夷與我方交戰已有半個時辰,‘高’字號炮台在第一輪就受到猛烈打擊,如不再派援兵上去就將陷入敵手。


    南北五個炮台互為犄角,萬一‘高’字號炮台失守,我等地勢之利就將不在!”


    史榮樁緊鎖雙眉,瞧著正濃煙滾滾,破壞嚴重,但依舊還在發炮還擊的“高”字號炮台,扭頭就向親兵問道:“其餘各炮台如今形勢如何?”


    “回軍門,兄弟們已經奔往各炮台支援,但究竟如何現在暫不得知。 ”


    此戰來得太過突然,加上總督譚廷襄等已帶兵逃跑,大沽口守備力量嚴重不足,史榮樁雖是提督。


    但屬下主要兵力正歸天津之南的僧格林沁大軍之中,身邊僅僅隻有五百左右親兵堪用,就算加上龍汝元的兵力,也僅不過千人左右。


    這些兵力要分散各炮台增援,從人數上來看的確少了點,但眼下形勢『逼』人,容不得等待,必須立即作出決斷。


    史榮樁心裏清楚。 正如張德柱所說,“高”字號炮台一旦失手南北的犄角就會給打破,如果炮台被敵軍占領的話,整個天津就岌岌可危了。


    龍汝元站在一邊,看著陷入困境的“高”字號炮台,突然說道:“軍門,‘高’字號炮台形勢危急,不如在下帶三百援軍過去。 協助防守。 ”


    “春舫兄……。 ”


    不等史榮樁把話說完,龍汝元就斬釘截鐵道:“軍門,我是大沽協副將,鎮守炮台是我職責,如今‘高’字號炮台危急。


    旁人去你我都不放心,隻有我親率人增援才可能扭轉戰局!”


    史榮樁哪裏不知道龍汝元此去凶多吉少?但形勢『逼』人,地確也隻有他帶人增援還有可能穩住陣角。 何況龍汝元作為大沽協副將,『操』炮的本領說是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有他親自出馬,守住“高”字號炮台的把握會大許多。


    瞧著神情堅毅的龍汝元,史榮樁咬牙點頭答應,但分兵前緊握他的雙手,叮囑他一定要小心謹慎,千萬要活著回來。


    “放心吧軍門,能打死我的炮還沒鑄出來呢,您等著瞧。 我定親手幹掉幾艘敵艦給兄弟們看看!”


    龍汝元大聲笑著,向挑選出來的親兵一揮手,急急就向“高”字號炮台趕去。


    “春舫兄……小心啊!”


    看著龍汝元的背影,史榮樁神情複雜地不知道在輕聲說了一句後,轉身就向手下大聲喝道:“王春霖!周家摯!曹茂!”


    “標下在!”三個把總連忙站了出來,抱拳齊應。


    “爾等三人各領一百五人,立即增援‘震’、‘海’、‘門’三炮台,務必協助防守。 打退敵艦!如有臨陣脫逃者。 立斬無赦!”


    “喳!”眾人齊應一聲,各帶兵離去。 史榮樁再招來一名親隨,讓他立即騎快馬向僧格林沁求援,請大軍立即回師,防守天津。


    “兄弟們!英夷趁我天朝內『亂』,偷襲我大沽,其意是想直取京城,妄圖滅我大清!我等身後就是天津,天津之後就是京城和皇上!就是我天朝地錦繡河山與億兆子民!你們說,能讓英夷得逞嗎?”


    “不能!不能!”眾人高聲喊道,鐵牛滿麵通紅,捏緊著拳頭,雙眼噴出怒火,隻覺得身體中熱血沸騰。


    “唰”的一聲,史榮樁抽出龍泉,慷慨激昂:“兄弟們!我今日就與爾等在此血戰,以身報國,誓與炮台共存亡!如有誰敢後退一步,我龍泉劍下定斬不饒!”


    “喳!”


    見炮台上的眾人全都麵無懼『色』,史榮樁欣慰地笑了,轉身向張德柱要過火把,大步走到大鋼炮前,他要親手『操』炮,帶領所有士兵向英**艦進行狠狠地還擊。


    英軍艦隊,旗艦。


    布魯斯準將在艦橋指揮著艦隊向兩岸炮台瘋狂進攻,尤其是被他列為第一打擊的“高”字號炮台。


    艦隊中十之**的炮彈像雨點一般向“高”字號炮台傾瀉,其餘幾個炮台隻不過進行壓製還擊,打算集中力量先拿下位置最重要的“高”字號炮台。


    “將軍閣下,您要的紅茶來了。 ”副官亨利笑著說道,把一杯紅茶遞給了布魯斯。


    “真是不錯的茶……。 ”布魯斯端起茶品了一口,眯著眼瞧著占了上風地戰場,笑著說道:“特別是在這種場合,更是一種特殊的情趣,是不是?親愛的亨利先生?”


    “您說的沒錯,將軍閣下。


    ”亨利拍著馬屁笑道:“看來這次遠征的首功將是我們地了,中國人炮台上的人全是傻瓜,有這麽大的重炮和這麽堅固的炮台居然不懂得利用,實在是太讓人意外了。 ”


    “哈哈哈!”布魯斯狂笑道:“你瞧瞧,中國人還沒懂得怎麽開炮呢?開戰前真是小看他們了,看來。 就算我們把艦隊停著不動,估計他們也打不準。 ”


    亨利連連點頭,讚同布魯斯地見解。


    的確,炮台剛開始還擊的時候,英國人都嚇了一跳,要知道要塞炮的威力可要比他們的艦炮強多了,沒想到炮台發了這麽多炮,除了幾炮僥幸擦傷幾艘軍艦的表麵外。


    其餘的都打到了海裏,根本就形不成什麽威脅。


    一邊倒的戰場,讓布魯斯更堅信自己私自撲向天津地決斷是如何的正確,看來不用等遠征軍的主力到來,隻憑他這艘艦隊就能把大沽口的炮台全部拿下。


    一想到輝煌的戰績,和回國後的表彰,布魯斯忍不住洋洋得意,似乎已經看見海軍少將、中將……甚至上將的位置向自己招手。


    “那個海軍將軍能有這種戰績和我相比?還有哪個艦隊指揮官能在如此激烈的戰鬥中悠閑地喝著紅茶?”布魯斯自傲地想著。 用自認為最幽雅地姿勢端起茶來,向嘴邊送去。


    “砰!”突然,一陣巨響在耳邊炸起,剛才還悠閑地坐在艦橋地布魯斯瞬間被拋了起來,再重重地跌了下來。 整艘旗艦發出嚇人的咯咯聲,劇烈地在海麵搖晃。


    “怎麽回事?出了什麽事?”端著地紅茶杯早就不知道摔哪裏去了,杯中的茶也在布魯斯被拋起地刹那灑得他一頭一臉,狼狽不堪地從甲板上爬起來。


    衝到艦橋邊大聲喝問道。


    才嚷了幾聲,布魯斯就張著嘴呆住了,隻見旗艦的側麵上層被炮彈砸開了一個大口子,甲板上到處都是水手的屍體和哀號聲,他頓時明白,他的船中彈了。


    “轉舵!避讓!”布魯斯狂叫著,抓起被炸得暈頭轉向,在艦橋上還未來得及回過神地水兵。 把他們一個個推向原本的位置。


    “這怎麽可能?中國人的炮怎麽可能打到我的船?”布魯斯手忙腳『亂』的發號施令,腦中還不忘記想這個問題。


    打了這麽久,中國人的大炮命中率他早就清楚,怎麽突然間變得這麽準了?難道……?


    “巧合!一定是巧合!”布魯斯腦中閃過這個念頭,捏著拳頭狂哮:“給各艦下令,徹底摧毀那個炮台!大英帝國的海軍天下無敵!開炮!給我開炮!”


    “開炮!繼續開炮!”在英艦上布魯斯怒吼的時候,“高”字號炮台上,龍汝元也在大聲喝道。 而且他親手『操』著一門重炮。 兩眼緊盯著被他剛才一發命中地敵艦。


    “將軍!打中了!打中了!”炮台僅存的幾個士兵見龍汝元剛上炮台就一發命中目標,也不顧傷痕累累的身體。 齊聲歡呼道。


    “繼續開炮!那是英夷的旗艦,一定要打沉它!” 龍汝元扭頭吼了一聲,打算盡快打沉這艘旗艦,把處於劣勢的戰局扭轉過來。


    雖說炮台的守軍『操』炮水平的確不怎麽樣,但戰鬥進行到現在這時候,隨著發炮的次數,也漸漸『摸』出了些門道。


    有些炮手雖然還沒能打中敵艦,但準確率已經提高了不少,加上又有龍汝元這個專家在場親自臨戰,身先士卒地大聲指揮,“高”字號炮台還擊地力度越來越大。


    五個炮台,“高”字號炮台離敵艦最近,既是受到打擊最嚴重,同時也是最有還擊優勢地炮台。


    在英國人的幾輪炮擊下,炮台地好幾門大炮都受到了嚴重損壞,現在除了龍汝元親自所『操』的大鋼炮外,還有二門重炮與五門鐵炮完好無損。


    “兄弟們!瞄準!一定要瞄準!” 龍汝元手拿火把,親自核對方向,同時大聲向其餘人喊道。


    “放心吧,龍將軍!這次一定能把洋鬼子們送進龍宮!”


    “好!”龍汝元大聲笑道,點燃大炮,死死瞧著已經開始進行避讓動作的敵艦。


    “轟……轟!”炮台上的幾門炮同時發出了怒吼,火光之中,帶著複仇的炮彈飛向布魯斯的旗艦,隻一瞬間,龍汝元親眼見到整個艦橋在打擊中被削去了一半,敵艦帶著巨大的慣『性』向左衝出了一段距離,隨後就一動不動地停在了海麵上。


    “幹的好!繼續開炮!打沉它!一定要打沉它!” 龍汝元興奮地喊道,讓炮手立即裝彈,趁此機會給它來個徹底解決。


    “將軍!將軍閣下!”亨利滿麵血汙,搖搖欲墜地從地上爬起來,在已經麵目全非的艦橋找尋著布魯斯的身影,但到處全是碎肉殘肢,尋了半天也沒找著人。


    “救……救……。


    ”正在亨利急得差一點兒哭出聲時,一個熟悉而微弱的聲音從一邊傳來,他連忙向那方向手腳並用地爬去,費勁力氣搬開一堆破碎的雜物,終於看見了被壓在下麵的布魯斯準將。


    “將軍……將軍您怎麽了?”幾分鍾前還神采飛揚的布魯斯如今卻是奄奄一息,半個身體被壓在一塊厚重的鐵甲下,隻『露』出了胸以上的部分。


    臉上全是鮮血,雙唇白得嚇人,藍『色』的眼中,生命之火正在漸漸熄滅。


    “撤……撤退……撤……。 ”布魯斯一張嘴就是血沫,好不容易才勉強說出幾個字來,帶著痛苦的表情無奈喘息著。


    “將軍!將軍您堅持住!我這就叫人來救您!”亨利用盡吃『奶』的力氣也挪不開那塊斷裂的鐵甲,急得滿頭是汗,回頭就大喊救命。


    “亨利……我……我完了……撤……快撤……再不走來……來不及!”布魯斯痛苦的表情中突然『露』出了一絲苦笑,瞪著不甘心的雙眼,抽栗幾下,就再也不動了。


    “將軍……將軍閣下!”亨利大聲叫喊著,卻再也喚不醒已經死去的布魯斯,布魯斯直到死都沒明白,明明已經勝利在握的時候,怎麽會突然發生這種事?


    布魯斯死了,戰鬥還在繼續。 旗艦被重創使得英國人大為震驚,各艦連忙調整位置救援旗艦,並打出旗號詢問指揮官的情況。


    而在各炮台的守軍卻發出一陣陣歡呼,士氣大振,發出的炮彈也越打越準。


    亨利是布魯斯的副官,雖然傷心布魯斯之死,但他清楚如果不立即下令撤退的話,失去指揮的艦隊可能會全軍覆沒。 他召集旗艦幸存的水兵,向各艦發出了撤退的命令。


    同時丟棄已經失去動力的旗艦,坐上小艇轉乘它艦向海口外逃去。


    “都別開炮,英夷跑了!” 龍汝元敏銳地察覺到這一變化,連忙讓人傳令各炮台,並上報史榮樁,讓他派人馬上出海從英艦上收集未損壞的武器以充實守備。


    等做完這一切,龍汝元站在炮台最高層,遠遠眺望著狼狽而逃的英艦,發出了陣陣笑聲。


    但這笑聲沒多久突然而止,因為他瞧在在海口處突然又出現了一支艦隊,而且這支艦隊規模極其龐大,足足是剛才所戰的那支十倍之多,像一片烏雲鋪天蓋地、浩浩『蕩』『蕩』地向大沽方向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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