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花撲通跪在了地上,放聲大哭,在這個時候,人的感情往往最為脆弱,我知道她一定是傷心巴特兒的死,想到巴特兒,我的心也如刀割般難過無比,默默地跪下,磕了三個頭,心中默默地祈禱“巴特兒,你放心吧,蘭花我一定會照顧好的…….”


    誰也沒有說話,每個人的心情都一樣沉重,我們沒有去勸慰蘭花,失去至親的痛苦絕對不是靠一兩句安慰的話就能夠減輕的,這個道理,我們都懂。


    當我站起來的時候,唐心正握著‘太祖玉圭’借著月光仔細地觀察著,與我的目光相遇,唐心默不作聲地把‘太祖玉圭’遞給了我。


    我撫摩著‘太祖玉圭’,心情隻能用澎湃來形容,為了找到它,我們一路艱險,無數次經曆命懸一線的危險,林森的那兩個同夥、力木哈日樂、加上林森,一一喪命,對於他們的死我沒有感到絲毫的悲傷,但對於巴特兒的死,我卻無比的哀痛和自責。


    這一切真的值得嗎?當我與唐心、才子的目光相遇時,我告訴自己,這一切都值得!


    才子伸手搶去我手中的‘太祖玉圭’叫嚷著要把它砸個稀爛,我沒有製止他,眼看著他用一塊大石頭把太祖玉圭敲了個粉碎,耶律行再,對不起了,你的寶貝注定不能存在於世的,所以你的交代我也無法完成了,何況當初我也沒有答應你!


    至於耶律行再會不會因此而尋我們報仇,雖然有些擔憂,但在我對死亡的感覺近乎麻木的心裏,對他已經實在提不出太大的興趣,該來的總會來的……….


    才子攙著抽泣的一步三回頭的蘭花,而唐心則扶著我,四個人迎著天邊的啟明星蹣跚著卻堅定地走去……….


    第二天傍晚的時候,我們回到了達達勒蘇木,問了一下今天的日期,我們才知道,在皇陵中我們足足停留了二十四個小時!


    二十多個小時精神高度緊張,經受著各種各樣難以想象的恐懼,不吃不喝地奔命逃亡實在已經是人類所能承受的極限了。


    在回到達達勒蘇木的第而天早晨,唐心和蘭花又一起病倒了。


    蘭花發著高燒,迷迷糊糊中不斷念叨著巴特兒的名字,時常尖叫著醒來;而唐心則是全身時而冰冷、時而火熱,臉色也是一會兒通紅冒汗,一會兒紫青顫抖,對於兩人的病因,醫生的解釋是相同的:驚嚇,而蘭花多了一條悲傷過度……….


    三天後,兩個人才慢慢好轉過來,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經過了這一場大病的折騰,蘭花與唐心都消瘦、憔悴了許多。


    而蘭花與巴特兒的母親,當年因為驚嚇而精神失常的那位婦人,在得知自己的兒子死訊時,精神竟然回複了正常,蒼老的眼中流出了渾濁的淚水,嘴裏不斷念叨著自己的丈夫與兒子的名字。


    三天後,她的屍體被蘭花在氈房中發現,蘭花這次的表現很堅強,默默地流著眼淚,給母親舉行了簡單的葬禮。


    十五天的期限,眼看著就要到了,我們已經沒有太長的時間繼續停留,而蘭花則委婉地拒絕了我們邀請她一起回國的請求。


    “我要為母親和哥哥念經守靈的,等到我念足了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遍經文以後,我會去找你們的”蘭花如是回答。


    經曆了生死危難,與親人的生離死別後的蘭花,已經不再是那個活潑無邪,滿腦子都是惡作劇的蘭花了,現在的蘭花堅強而執著,眼神裏少了許多純真,卻多了些隻有經曆了刻骨銘心的痛後才會有的淡漠。


    給蘭花留下了聯係方式,無奈的我和唐心、才子坐上了返回喬巴山市的車,在經過“神的眼睛”的時候,我們驚駭地發現,原本碧波蕩漾的巨大湖泊,如今竟再沒有一滴水,露出了幹涸的湖底,還有幾輛汽車的殘骸。


    想起巴特兒在臨死前對我說的“當水淹過石柱,神的眼睛將閉上,而這裏將消失。”原來神的眼睛將閉上,竟然是這個意思。


    如此看來,源源不斷地湧入皇陵中的水就應該是這“神的眼睛”中的湖水了。


    經過委婉地問詢後,我們才知道,從“神的眼睛”到“步輦穀”的直線距離隻有三十多公裏,這麽說“神的眼睛”會吸食從岸邊經過的車輛,想必也是因為那股能夠讓整座巨大的宮殿懸浮在半空的神奇吸引力吧。


    回去的路途十分平靜,唐心重病初愈,精神還很委靡,才子則不知道為什麽也變得沉默寡言,我每次詢問,才子都支支吾吾說不出個讓我信服的原因,而我尚沒有從巴特兒的死中完全脫離,也就懶得再去追問他了。


    如果,巴特兒不死,我和他一定會成為像才子一樣的好兄弟,我堅信這一點,即便巴特兒已經不在了,但是我心裏仍舊視他為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最讓我內疚的朋友。


    第二天中午,我們就到了新巴爾虎右旗阿拉哈沙特口岸,這也是我們所被允許在蒙古停留的最後一天了,在喬巴山的時候唐心就與王處長取得了聯係,通知了他我們返回的時間,所以當我們通過口岸後,便看到了笑麵盈盈的王處長正站在那裏等著我們。


    “林博士和力木哈日樂呢?”王處長看到隻有我們三個人,而且去時的車也沒有開回來,不禁一愣,略略寒暄慰問後便問道。


    “唉,我們遇到了山崩,林博士和館長,他們!他們都………”唐心的表情異常難過地說道,話沒有說完便伸手捂住了臉輕聲抽泣起來。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王處長那張總給我處變不驚,永遠微笑的臉也不禁大大變色。


    按照我們原定的計劃,現在該我上場了,我表情悲痛地先為唐心撫了撫背,然後拉住了王處長那條基本快趕上我腿粗的手臂“我們這次去肯特山考察,中途遇到了暴雨,結果引起了泥石流滑坡,車子被壓在了洪流下,要不是我們行動迅速,隻怕我們三個也回不來了!”說到這裏,我話音微微一頓,緩緩地搖了搖頭“等我們找到了人去救林博士和館長的時候,那車子上麵已經堆得山一樣高了!”


    聽到我們死裏逃生,王處長立刻滿麵關切地慰問起來,不過,說實話我對這種八麵玲瓏、圓滑世故的人精實在好感欠奉,人的脾氣秉性與環境的關係實在太大了,我從小與正直嚴肅的祖父相處,長大後又部隊中的戰友各個都是淳樸直率,隻覺得與王處長相處實在是件很費神的苦差事。


    其實對王處長而言,他所得到的命令是無論如何全力以赴地配合唐心,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也是保證唐心的安全,見到唐心安全歸來,他已經是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加上我們表演得十分逼真,王處長立刻信以為真。


    或許,他也根本沒有想懷疑。


    “可惜了兩位好同誌啊!我回去一定要為力木哈日樂同誌申請烈士和表彰!”王處長悲歎一聲表態道,我暗地裏發出一聲冷笑,暗道什麽狗屁好同誌,就力木哈日樂那樣的也配得起烈士這個稱呼?!


    不過我也沒有多說什麽,這幾天的心情總是有些陰霾,始終也打不起精神,一顆心早就飛到了祖父的身邊。


    偶爾附和著王處長的話,而王處長的焦點還是集中在唐心的身上,在回去的車上,王處長詢問起詳細的經過,這種越誇張越有效果的事情我交給了才子,果然打起精神的才子講起這場虛構的故事來比說評書的那些名角絲毫不差,跌宕起伏、險象還生,讓才子講得如身臨其境一般。


    就連司機也被才子的描述唬得不時發出驚歎,連油門和刹車也踩錯了幾次…………….


    王處長依舊把我們安排在了那所軍區的招待所裏休息,並且當天晚上還給我們張羅了一座‘壓驚宴’,雖然算不上山珍海味,到也豐盛,半個多月也沒好好吃頓飯的三個人吃起來狼吞虎咽,美味無比,就連文雅如唐心吃到後來也伸上了一雙纖纖玉手,直看得王處長的眼睛瞪得如銅鈴般!


    “幾位慢點,慢點,小心別噎著,咱們先喝杯酒順順。”王處長舉杯張羅道。


    幾個人草草地舉杯應付了他一下,便又先下手為強了,看得城府深沉的王處長也不時倒吸著涼氣。


    我看著他好笑的表情,暗自裏思忖著,這老小子肯定是在琢磨著這幾個人這半個月到底是去考察還是去逃荒了。


    酒足飯飽以後,困倦便一遍一遍提醒著大家該休息了,又聽著王處長說了些場麵上的客套話後,才子第一個忍耐不住,起身借尿遁離開。


    沒想到我的如意算盤被才子搶了先,也不好意思再找同樣的借口,隻得和唐心一起又聽著王處長滔滔不絕地講起了經濟發展、部隊建設…………


    “這老小子以前是做指導員的吧?!”我暗地裏悄聲對唐心說。


    在時鍾瞧響了第十聲的時候,王處長終於宣布了“解散”,我和唐心再也不敢搭話,逃也似地奔離了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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