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一役,係統完全淪為對為尼特町的居民們提供福利的自(xie)動(yu)販(gong)賣(ju)機。天海遙就是那定期進貨的勤懇員工,手裏攥著販賣機錢箱的鑰匙,終於從喊打喊殺的狀態下解脫出來,成為尼特町的代理人,負責把想要離開的人解放出去,兌換出的點數按月“發薪”給尼特町的居民,如果他們對這個世界有特殊貢獻,當月還會給予獎勵,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今夏那邊除了太忙之外,竟然也一帆風順。在這個看臉的世道,尤其她這樣整天掛著謙虛和善的笑容,就算想找茬她都不接招。至於仍然高呼她是花瓶的那些人,今夏內心充滿狂喜:這世上最開心的事,莫過於你憑借努力得到了想要的東西,而其他人還不肯忽略你的美麗啦。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和高杉相處的時間太少了。


    高杉晉助倚在二樓的欄杆處,用那幾百年不變的姿態仰望著天空,手裏捏著的酒杯裏映出一個顫巍巍的月亮。他低下頭,把映著月亮的酒喝掉,隻覺得胸口燒的厲害,讓他想把這腳下的建築,和頭上的明月,統統切爛砍碎掉。


    他的枷鎖解開了。在他也沒察覺的某個時間,悄無聲息的解開,等到他突然發現的時候,竟然感到了深深地失望。


    今夏非常忙碌,每天行程排滿還覺得時間不夠用,因為之前有過一次死的經驗,她把自己保護的很好,至少留出了吃飯和休息的時間。這樣一來她和高杉的交流時間就更少,到了每天打個電話的程度。


    高杉晉助其實是個很容易寂寞的人,這一點,他們鬆下屋的幾個成員都一樣。他容易感受寂寞,也耐得住寂寞,不過,這樣一來在外人看上去,未免有些可憐。哦,對方可是高杉巨巨,怎麽可能可憐呢。


    “晉助。你的時間差不多快到了吧?”假發沒有敲門,徑直走了進來。他抄著手,跟高杉一起看著天空:“啊,今天的月亮也很像大月餅呢。”


    “滾。”高杉一點都不想跟這個看著月亮會聯想起月餅的逗比一起看月亮。


    “嘛,嘛。你冷靜一點。”假發歎了口氣:“你不跟她說麽?”


    高杉把酒杯隨手一扔,從窗邊起身:“說什麽?”


    “說你必須要走了。”假發臉色嚴肅,認真的說:“你該不是要不辭而別吧?嘛,那倒很像是你會做的事。”


    高杉沒有說話,他拉開箱子,箱子裏一格一格的,都是今夏放在他這裏的東西。之前都說了,高杉是個很容易寂寞的人。這種人就很容易產生戀物癖,方便隨時睹物思人什麽的。平時的他做這種事倒是挺可愛的,像個曆盡滄桑終於解甲歸田的老爺爺,可現在,他的手拂過那些舊物……怎麽都覺得有股哀怨的味道。


    “喂,你聽到沒啊,高杉唔——”假發的話被一隻大福塞到了嘴裏,高杉又拿了隻大福硬塞進去,說:“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於是假發兩邊腮幫鼓鼓的一邊咀嚼一邊離開了高杉的房間,走到門口還回頭看了一眼,做了個聳肩的姿勢。


    第二天,今夏終於忙完了手裏的工作,臨時決定跟高杉一起吃飯睡覺看月亮。


    “誒嘿,今天的月亮真大啊,唔,顏色跟烤年糕似的。”吃飽喝足之後,今夏晃晃悠悠的趴到窗戶跟前,本來想詩興大發來一段的,可惜第一反應仍然是吃的。


    之前因為假發說出月亮像大月餅而被高杉鄙夷的趕出去,現在換了他家蝶蝶也如此吃貨,高杉卻一隻手繞著她的長發玩,一邊說:“想吃烤年糕嗎?”


    這就是差別待遇哦。


    別看今夏才吃過飯,說起吃的仍能再戰。她向往的說:“想~~到冬天的時候我們在後麵的院子烤東西吃嗎?關東煮也不錯啦。啊,這樣說起來,想吃煮螃蟹,湯裏要多放魚丸和香菇……”


    全是吃的啊。


    高杉從後麵摟住了她,啃了一口她的耳朵:“到時候你還有空跟我一起吃飯麽?”


    “當然啊。”今夏說:“我想過了,人生跑的太快就會很沒意思哦。我要做的事不是一朝一夕能達成的,所以哦,我打算多找幾個誌同道合的幫手和我一起~進行持久戰。那下個月開始,我會試著把事情放手給他們。到時候就能清閑一點,然後我們就能天天一起吃飯啦。”


    高杉沉默的聽著她的計劃,聽到她今後的安排裏滿滿的都是自己的位置,心情好了不少。他沒說話,隻是啃著她的耳朵不鬆口,像是在吃甜美的果凍。


    “你今天很不對勁誒。”今夏把耳朵解救出來,臉已經漲紅了:“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摸摸摸的!有那麽著急嘛?”


    高杉笑了笑:“這是不對勁?嗯?我不想碰你的話才叫不對勁,知道嗎?”


    今夏順手扯掉了他眼睛上的繃帶:“再亂動把你綁起來哦!”


    “你試試。”高杉對這個威脅非常滿意,不僅立刻以身試法,還湊過去吻了一下她的嘴唇。


    今夏舔了舔嘴唇,笑著把他的手合在一起,綁住,打結:“好吧,那我可就試試了哦!”


    兩個人鬧了一會,終於喘著氣停下來,今夏整理了一下衣領和頭發,清了清嗓子:“咳,你這麽過分,月亮都看到了哦。”


    “是麽。”高杉抬起頭來,淡淡的說:“那就讓月亮嫉妒好了。”


    今夏是真的感受到了他的不對勁。隻是,高杉不想說,她就不會問。兩個人的手被綁在一起,係著死結,然後十指交握,好像隻有這樣才能讓心裏變得踏實起來。高杉的手指冰冷,強勢的握著她,讓人聯想起手銬之類的刑具。今夏不知道自己的惶恐來自哪裏,他們越是把手握的緊,她越覺得寂寞。


    “今夏。”高杉開口了。


    他本來很少叫她的名字,直到蝶蝶這個綽號流傳甚遠,他才開始另辟蹊徑又開始叫起名字來。


    “噢。”今夏答應了一聲。


    “嘛,沒事。”高杉說:“最近總是會想起以前的事。”


    “以前是什麽時候哦?”今夏好奇的問。


    “你不是一直對我來這裏之前的世界感興趣麽。”高杉回過頭來。他一隻眼睛是閉起來的,眼皮底下的眼球已經被劃傷了,隻剩一隻的眼睛裏映著窗外的燈籠,火光影影綽綽的跳動著,把他的瞳仁染成緋色。他說:“我是個通緝犯。你不是做到了將軍麽?我正好殺過一個前將軍,是個胖子。”


    “噗。”今夏聽到是個胖子的時候就笑出來:“一個武士居然會殺將軍,他搶你女朋友了嘛?”


    “他搶走了我的老師。”高杉自嘲的笑了笑:“嘛,那個老師不提也罷,不過,他總算是我人生中一個重要的角色,如果不是遇到他又失去他,或許我想要破壞掉這個世界的時間要推遲一些。”


    “世界跟你有什麽仇什麽怨啦,動不動就要破壞人家。”今夏推了他一下,笑著說:“看來那個老師是個很好的馴獸師~”


    “嘛,好的馴獸師往往本身就是個野獸呢。”高杉隨口敷衍了一句,繼續說:“人總喜歡給自己想做的事找個理由,其實不過是遵循自己的本心在行動罷了。理由是說給別人聽的,本心是屬於自己的。今夏,你說,會不會有一天,我把你當做想要毀掉這個世界的理由?”


    今夏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她警惕的看著高杉。


    “嘛,時間到了。”高杉嘴角翹起來,露出一個殘酷的笑容:“蝶蝶小姐,今天的你和初次見麵的時候一樣美麗,我許諾給你的愛不會改變,那麽,你會忘記我麽?”


    今夏隻覺得眼前一片細碎的金光。這場景她以前見過,正因為見過,所以更加惶恐。她的一雙大眼睛被那片耀眼的光芒晃的睜不開,但她強迫自己睜開眼,雙手更是試圖把高杉緊緊抓住。可惜,她碰到的地方全都碎成了光屑。


    “晉助……?”她從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叫聲。


    “____。”高杉在說話,可惜,他的聲音今夏聽不見。


    聽不見又怎麽樣呢!他們不需要語言,隻要這樣看著對方,就已經了解對方想要說什麽了。


    高杉說的是:我愛你。再見。


    綁住兩人的繃帶還在,繃帶係著死結,另一端的人卻就這樣消失了。今夏看著那些細碎的閃光朝著天空飛上去,竟然有一瞬間的衝動想要爬上欄杆去追。


    “晉助?”今夏攥著繃帶,趴在欄杆上,一瞬間有些茫然。


    再也沒有聲音回應她了。秋初的夜晚猶如流水,冰冷的侵襲著她,她的耳朵和脖子上還留著殷紅的印記,頭頂還是那輪明月。


    “啊!”今夏趴在欄杆上,大聲的叫著毫無意義的音調,攥著繃帶的手狠狠的砸在欄杆上。


    她的高杉不見了。怎麽辦?怎麽辦?


    好想毀掉這個世界——


    “臥槽!大晚上的這是誰在嚎啊!讓不讓人睡了!”


    “高杉晉助!你們tm滾床單能不能小點聲!你掐她啦,叫成這樣!”


    “現充狗死死死!高杉滾出尼特町!”


    “嘛回去睡吧,人家已經飛上枝頭成總理夫人了,散了散了。”


    今夏在樓上攥著繃帶一臉尷尬,已是欲哭無淚:總覺得這事傳出去不僅不會得到安慰,那群家裏蹲還會落井下石的嘲笑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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