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統的鬼道法術,本來就有豢養陰兵的法門。其中第一步是要收服資質合適的鬼物,然後以清淨內煉的法門,慢慢溫養祭煉,一步一步提升鬼物境界。


    這種祭煉方法,見效緩慢,但是全程幾乎沒有阻礙,也不會遇到魔劫,一旦練到大成,神通威力超出人的想象,而且不必擔心反噬。比如道門中的護法神將、黃巾力士,就是這一門法術的極致,能夠飛天遁地、移山倒海,差不多能當做身外化身、第二元神來使用。


    隻是正統法門雖有千般好處,卻唯獨修行緩慢。一些心術不正、急於求成的家夥等不急,就折騰出養小鬼這麽一門殘忍至極的邪術來。修煉者先找來符合特定條件的嬰童,用種種殘忍手段折磨,使其受盡痛苦卻又不死,直到嬰童心中怨氣達到頂點,這才將其殘忍殺害。死後魂魄被飼主禁錮,用秘法炮製,變成最凶殘暴戾的鬼物,再以邪術驅使,用來傷人害命。


    因為太過殘忍血腥、有傷天和,而且練成以後,飼主還要不斷以生人血氣供養小鬼。加上小鬼生前死後都飽受折磨,怨氣深重,對飼主更是懷著深仇大恨,時時刻刻想著反噬。稍一不慎,飼主的下場就是慘不可言。所以養小鬼這種邪術一直被正道人士視為禁忌,而修煉這邪術的人,絕大多數最後也是死於自家所養的鬼物手上。祭煉陰兵和養小鬼的法術,一正一邪,若是兩相對比,自然是正派法術光明磊落、好處多多,隻是總有那心性邪惡之人,貪圖邪術的一時便利,做下傷天害理之事。特別是近些年法術沒落,正統的傳承多半佚散,反而是這些邪門手段因為修煉容易,得以保留下來。


    隻是這養小鬼之術,因為太過臭名昭著,在中土人人喊殺,修煉之人幾乎已經絕跡,倒是南洋一帶流傳甚廣。


    丘伯韜住的房子是張自在幫忙布置,原本的風水格局自然沒有問題。不過被那小鬼騷擾了兩個晚上,這時候裏裏外外透著一股陰森,普通人感覺還不明顯,隻是一進門就感到身上涼颼颼的,屋子裏的溫度低得有些不正常。


    “那塊八卦鏡呢,拿給我看看。”丘哲對丘伯韜道。


    丘伯韜答應了一聲走進書房,過了一會就捧著一塊棉布包裹出來,小心翼翼地攤開。裏頭是一塊巴掌大小的鏡子,邊緣是八卦的輪廓,背麵也雕刻著八卦圖形,看外表已經很有些年頭。


    “好東西,”丘哲道:“你從哪找來的?”。


    “是張道長幫忙尋來的,”丘伯韜有些慶幸地道:“當初我這套房子裝修完成,他上下看了一眼,說是少了一塊鎮物,就幫忙拿了這塊鏡子過來,要我掛在大門上麵。”


    “這是鄉下人家的照門鏡,”不等丘哲詢問,張自在自己就說了出來:“我找的那戶人家四世同堂,這鏡子就掛在他們家祖居的祠堂前麵,掛了一百多年,日日夜夜有人進出,沾滿了生人陽氣,最是辟邪不過。”


    “那小鬼厲害啊,”丘哲道:“你這裏的風水不差,又有這般鎮物,居然隻抵擋了一晚上,看來對頭也是動真格的了。”


    丘伯韜愁眉苦臉道:“這可怎麽辦,要不我今晚搬出去?”


    “沒用的,”丘哲道:“對方既然已經盯上你,事先肯定有所準備,你隻要有一根頭發落在對方手上,天涯海角也能找到你,除非——”


    他沉吟了一下道:“你跟警察局的關係怎麽樣?”


    “一般般,”丘伯韜老實道:“平常該交好的時候都不含糊,不過沒有什麽紮實的硬關係。”


    “那就算了,現在我要去趟水西街,做點準備功夫,晚上在這過夜。”


    丘哲原本是想叫丘伯韜去警局避一避,衙門之中有官氣鎮壓,而警局之中不但有官氣,更有陽剛煞氣,最是克製陰邪鬼物,但是丘伯韜都說了不熟,那這個想法也隻能放棄。


    水西街在城南,毗鄰江邊,這裏是江東最大的文物古玩市場,街道兩邊清一色的古董店,商周的鼎器、秦漢的磚瓦,唐宋的陶瓷、元明的書畫,應有盡有,雖然說絕大多數都是贗品,但是一百件裏麵,總能淘到那麽一兩件真貨。


    不過丘哲的目標並不是這些東西,他直奔一家叫古鑒齋的店麵,跟櫃台上的老板打了聲招呼:“老秦,有新貨沒有,急等著用。”


    姓秦的老板對丘哲也不陌生,看他進來,笑眯眯地給兩人泡了茶,這才吩咐夥計,從裏頭搬出兩支用油紙卷成的圓筒,打開來一看,清一色圓形方孔的銅錢。


    丘哲拿在手上一個個掂量,閉著眼睛摩挲了一會,這才睜眼道:“好東西,要多少錢?”


    “都要的話一萬塊你拿走。”老秦開價也不客氣。


    “有點貴吧。”丘哲悶聲道:“以前可不是這行情。”


    “兄弟啊,你也說了那是以前,”老秦道:“現在外頭什麽都在漲,水價電價油價米價,豬肉都賣十五塊錢一斤了,就算我自己不賺錢,這些夥計也是要吃飯的。”


    “沒事沒事,”丘伯韜搶著道,從皮包裏取出一摞鈔票遞了過去,老秦接過來一點算,滿意地一拱手:“承惠。”


    從古董店回到丘家,已經是下午四點,丘哲一個人進了書房,吩咐其他人不要打擾。丘伯韜心中惴惴不安,但是眼下丘哲已經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其他人也指望不上。


    “要不要叫文亮回來?”丘太太小心翼翼地問他。


    “叫他回來幹什麽,”丘伯韜說到這個兒子就有些火大:“除了添亂他還能幹啥。”想了一想,到底還是心軟,歎了口氣道:“我打個電話跟他交代一下,免得他不明就裏晚上跑回來。”


    丘哲一直在書房裏呆著,晚飯時間都沒出來,其他人也不好先吃,一個個餓著肚子等到八點多,他才從書房裏走出來,臉上有些倦色,表情卻是比較放鬆。


    “吃飯吃飯。”


    有錢人家就是有錢人家,就算是人心惶惶的時刻,夥食依舊豐盛。丘哲吃得心滿意足,等保姆收拾桌子的時候,他捧著茶杯道:“一會你們隻管去睡覺,聽到什麽動靜也不要出來,過了今晚就萬事大吉。”


    丘氏夫婦和保姆都回了房間,留下丘哲兩人在客廳喝茶。張自在心裏有些沒底,捧著茶杯不時往窗外張望。丘哲也不管他,閉著眼睛在沙發上養神。


    上半夜一直很安靜,將近午夜十一點的時候,一陣嬰童的哭聲從外麵傳來,聲音不算大,但卻極富穿透力,隔著牆壁傳到耳朵裏,仍舊清清楚楚。哭聲中充滿著痛苦、絕望和怨毒,種種負麵情緒匯聚。


    張自在忽然發現自己被水淹沒,周圍是無窮無盡的黑暗與冰冷,眼睛、鼻子、嘴巴裏全都是水,腳上仿佛纏著重物,整個人都被這股力道牽引著不斷下沉。一時間心中大駭,想要喊出聲來,一張嘴,冰冷的水就往嘴裏倒灌,一絲聲音也發不出,窒息的感覺湧起,精神也仿佛在往下沉,一點點墜入黑暗的深淵。


    “咄!”一聲清脆的怒喝在耳邊響起,突然間周圍的視線一亮,張自在從幻境中醒來,意識到剛才是一場噩夢,渾身上下已經被冷汗濕透,他下意識地扯開衣領,發現胸口滿是青紫的印記,一直往脖子上延伸,不由得吃了一驚。


    丘哲站在客廳中央,身形挺拔如淵渟嶽峙,整個人的氣勢不斷攀升,和平日裏悶聲不語的模樣完全不同。張自在對他這般變化習以為常,隻是幾個月不見,丘哲的氣勢比起上次,強橫了何止一倍,一時間充滿羨慕:“師叔的道行真是突飛猛進,真傳弟子畢竟不同凡響。”


    空氣中的溫度比起白天又下降了不知道多少,一時間仿佛要結冰一般。客廳裏本來開著燈,隻是這一刻燈光顯得無比慘淡,在周圍陰暗的環境中如同鬼火一般。


    丘哲凝神屏息,眼中精光一閃而過,將屋子裏的情形盡收眼底。隻見一個身高不足一米的男童,身上不著片縷,眼耳口鼻中都流著鮮血,滿是怨毒的目光看向自己,卻又帶著些畏懼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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