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生命隻剩下一天,大部分的人會做些什麽?


    腦袋上方懸著倒計時,等待著自己的生命走到盡頭時,大家會做些什麽?


    黑桐鬱在rcup結束後的早上,看著眼前的倒計時,陷入到長久的沉默裏。


    睡覺之前雖然沒有看到,可那個時候黑桐就猜測到了。


    要說為什麽的話,那是因為海常輸掉了比賽。


    在對誠凜的重要關頭時,黑桐鬱緊急使用了金手指,黑子的那一球沒能投進,海常以一分的細微差距打進了決賽。


    可,黃瀨的腳傷,隊員的疲憊,以及,黑桐鬱金手指的告罄,每一個都宣告著即將到來的敗北。


    黑桐有點煩金手指,因為這坑爹玩意收集起來困難,用起來卻異常簡單,就好像錢一樣,嘩嘩地就沒了,你需要的時候它永遠都不在錢包裏!


    海常雖然進了決賽,情況卻不容樂觀。


    在決賽的時候,海常以十六分的分差輸給了洛山。


    麵對輸球,黃瀨比黑桐想象中的要冷靜。明明這人在大半年前練習賽輸給誠凜的時候還哭鼻子了的。


    黑桐猜測,可能正如黃瀨所說的,初中冠軍拿到手軟,他對冠軍並沒有很深的執念。作為王牌帶領隊伍拿到冠軍的意氣確實有,但絕不到為之瘋狂的程度。


    和誠凜的比賽,在他心裏的天秤上占據了更大的比重。


    當然,也有可能隻是那個愛撒嬌時不時像個笨蛋一樣的少年成長了而已。


    黑桐看了看倒計時,上麵顯示著:09:59:59。


    叮咚——


    【係統通知——


    親愛的玩家:


    你好。


    由於你未完成《黑子的籃球》爭奪rcup冠軍的任務,你將於24小時內被傳送。】


    現在是寒假的早上八點鍾,換句話說,她的死亡時間在傍晚的六點。


    死亡說起來太過嚴重,可在黑桐眼中,這和死沒什麽分別。


    人會死三次。(注1)


    一次是醫學上界定的死亡,生物學上的死亡,腦袋停止活動,*無法呼吸。


    一次是下葬的時候,人們懷念著他的一生,再把他拋到腦後,他在社會上死了。


    還有一次,是最後一個記得他的人,把他忘了的時候。


    即使黑桐鬱沒有斷氣,但在《黑子的籃球》裏的黑桐鬱失去了自己的位置,所以她會在傍晚六點鍾的時候死去。


    不到十個小時的時間裏,她應該幹點什麽好呢?


    這個深刻又哲學的問題折磨得黑桐鬱腦袋疼,她在房間裏翻來覆去,走來走去,煩躁得她媽媽都以為寶貝女兒發生了什麽大事,勸她不要鑽牛角尖,出門散散步。


    在寒冷的冬天裏,被媽媽推出去打醬油的黑桐鬱,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此時已經中午十二點了。


    肚子叫囂著要吃午餐,黑桐鬱走到商店街那邊進了一家平時總是去的拉麵店。


    可剛一進去,就看到了笠鬆幸男和黃瀨涼太在那裏吃拉麵。


    黃瀨一見她,就像狗搖尾巴一樣開心地揮著手。


    黑桐歎一口氣,說:“把你拚命搖著的尾巴收回去。”


    金發少年習以為常,而並不能習以為常的笠鬆一臉懵逼,當然隻懵了一秒,不過他接下來看黃瀨的眼神就很有點奇怪了。


    ……這家夥,絕對是個抖m吧。


    “小黑桐接下來有沒有什麽安排?”黃瀨今日心情很不錯,“我等下要和小青峰他們會合,‘奇跡的時代’準備來場街頭籃球賽來著。小黑桐要不要一起來,肯定很有趣的。”


    黑桐鬱考慮了一下,還是拒絕了。


    黃瀨也並不會勉強她去。


    吃完拉麵,笠鬆幸男還有事,向黃瀨和黑桐揮別。本來和黃瀨一樣對體育係的上下級沒什麽太大概念的黑桐,這次卻意外地向笠鬆行了一個完整的禮。


    “一直以來都受笠鬆前輩的照顧了。”黑桐說到。


    笠鬆忽然不好意思了起來。


    “今天是怎麽了?”他撓了撓臉,說到,“我離隊以後也要好好支持著隊伍哦黑桐!”


    以後……


    冬日的陽光有種輕薄易碎的質感,照在黑桐人偶一般漂亮的臉上,讓她忽然有種透明感。


    明明人就在眼前,卻仿佛伸出手,就能穿過去一樣。


    黑桐鬱沒有回答,可她揚起嘴角,發自肺腑地笑了。


    ……


    黑桐和黃瀨一起走在前往車站的路上。


    冬日的風很凜冽,擦過剛剛被拉麵溫暖的手,指尖一下子變得冰涼。黃瀨看黑桐一副頂不住寒冷的病弱模樣,二話不說拉起她的手揣入他大衣的口袋裏。


    他沒有說話,卻像想起了什麽甜蜜的事情一樣,自己偷偷笑了起來。


    兩人一同以前一起走在路上那樣,卻比以前的相處要融洽了很多。


    因為顏值高,這兩人一路上被很多人偷偷注視著。


    還有咖啡店的老板請求拍一張兩人的合照,因為他要為兩個月後的情人節活動做準備,並且這些照片會一直貼在店裏,直到它倒閉為止!


    他們都沒有拒絕老板的要求。


    在拍第二張的時候,黃瀨忽然偷親了一下黑桐的臉頰,並且被機智的老板抓拍了下來。相比起來第一張就太寡淡了一些,老板把第一張送給了兩人。


    黑桐很自然地把照片揣到口袋裏。


    車站很快就到了,臨別的時候,黃瀨忽然說到:“果然,小黑桐今天很奇怪。”


    黑桐鬱不知道怎麽作答。


    好一會她才說:“可能是今天太冷了的原因。”


    那雙蜜糖色的眼珠子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像是要挖掘出她話語背後的意義一樣。可這時那邊打電話過來催黃瀨,少年暫時把心中隱隱跳動的不安放在一旁,決定待會再處理。


    銀發少女目送著他上出租車。


    在車門正要關閉之時,黑桐忽地拉住了車門。


    她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到:“以後輸球不要再哭了。”


    說完便利落地關上車門,命令司機開車。


    黃瀨整個人還在搞不清狀況裏。


    然而車飛速駛出的那個瞬間,少年有一種十分不好的預感,好似烏雲一樣越聚越大。


    回家後黑桐鬱意外地冷靜了下來,她先是伏案寫了封信,接著把海常籃球隊的東西全部整理在一個箱子裏,包括製作多了海報、備用水壺、備用的鑰匙等東西。


    然後她扛著一個大箱子去了學校。


    在這個時候,即使是體育強校的海常,校園內也沒有人。


    因為是籃球部經理的關係,平時起早貪黑的,她早就在守衛的大叔那裏混了個臉熟。


    大叔正在看著搞笑節目,他的臉在暖爐的映照下顯得通紅。


    “哦!少女!這個時候還來學校幫忙啊?今天沒看到籃球隊的隊員哦。”


    黑桐舉了舉手中的紙箱,道:“趁著沒人正好整理點東西。”


    “真勤快啊!我看到比賽了哦,全國第二名真厲害,以後也要加油哦!”


    用著備用鑰匙黑桐打開了籃球部專用的體育倉庫的門。


    她把該放的東西一一碼好,接著去了武內源太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鎖住了,黑桐隻得通過門縫隙,把鑰匙一點一點地塞了進去。


    做完這些,已經是下午五點五十。


    冬天天黑的早,這個時候血一般的夕陽已經將校園染成紅色。


    黑桐鬱來到鞋櫃前,把一封用黑色信封包裹的信件,塞進了黃瀨涼太的鞋櫃裏。


    裏麵有一封信,還有不久前咖啡店老板給的合照——這些是她帶不走的東西。


    ……這個信封,在開學後應該會被成堆的情書給掩蓋掉吧,黑桐想著。


    而她既不太希望黃瀨看到,同時也認為,一向自負的黃瀨不會看到。


    然後她進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夕陽也一點一點地沉於地平線下。


    直到最後一點蹤影消失在那條線下,昏暗的教室裏,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


    *


    寒假很快過去,海常進入了短暫的第三學期。


    武內源太一早來到辦公室,就發現了在他辦公室地板的鑰匙,他一邊念叨著:“放假前到底誰鎖的門?”一邊把鑰匙撿起來。


    金發少年打著哈欠來到學校,假期真是飛速就過去了,昨天他補作業到很晚,這一補,感覺之前的休息全給打了水漂。


    黃瀨涼太隨手打開了鞋櫃。


    嘩啦嘩啦——


    至少十幾封信件不堪狹小的鞋櫃壓迫,滑落在地板上。


    又來了。


    黃瀨歎口氣,隨手把一堆情書扒了扒,塞進書包裏。


    他換上室內鞋,進班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卻發現自己前麵的位置是空的。


    ……這位置之前也沒人坐嗎?


    少年想了想,又想了想,感覺這個假期已經把他養成了一條鹹魚,什麽也想不起來。


    嘛,算了。


    他又隨手把收到的一堆情書塞進抽屜裏,趴在桌上準備補眠。


    窗戶沒有關。


    一陣陣微風送了進來。


    少年在夢中,看到了似乎飄拂到自己鼻尖的,銀色的長發。


    【黑籃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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