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對於巨龍到底有著何種的觀感,身處漩渦中的五柱魔神可能不會得知,但是此刻的她,卻是感到一股熟悉的壓抑從自己的心中升騰而起,環繞在身邊的威勢似乎也感受到了強敵的來襲,鼓動著自己的主人,挑撥著魔神的內心,希望可以激起這位魔神的鬥誌。


    這是身為惡魔該有的姿態,麵對女神最恩寵的子女,巨龍和惡魔簡直就是兩個極端,曾有人戲言,如果說創世女神有孩子的話,那麽巨龍就是最受寵的一個,而凡人則是放任不管的一個,至於惡魔,則是被女神厭惡的一個。


    如今,這個最不受女神寵愛的子女,終於再一次和巨龍迎麵撞上,而這一次的會麵,可不是友好親切的交談,而是宿敵相逢的殊死之戰。


    呼嘯的風聲驟然響起,矮小的魔神猛然衝出,震蕩的空氣宛若雷霆般在伯明翰耳邊炸響,魔神的身影已然掠過身側,突向了那隱於雲中的巨龍。


    震蕩的風撕裂的伯明翰的衣角,白皙的臉上留上一道淺淺的血痕,一個魔神毫不保留的出手,到底是何等的強大,伯明翰這一次終於可以親眼得見。


    “生者,跟上她!”提燈人久違的發言,卻是送給了伯明翰一個危險之極的命令。


    持劍之人抿嘴不語,腳步卻是疾馳而去,從成為凡世從者的那一刻開始,伯明翰就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迎來這樣的命運,從者的存在,就是為了巨龍,如今巨龍既然就在眼前,那麽身為從者的他就沒有放棄的理由,即便現在的他早就疲憊不堪,即使前方的敵人遠超自己強大,伯明翰還是沒有停住自己的腳步。


    若是連承諾的事情都無法完成,那麽他還是一個貴族嗎?


    心中湧動的信念讓伯明翰這個被刻印侵蝕的身軀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力量,是魔神給予自己的恩賜,還是長河之主再無保留的傾瀉,總之此刻的伯明翰真的猶如一道疾風之影,在烏雲籠罩的天空之下,劃出一道絢麗的色彩。


    信念是讓伯明翰忘我衝鋒的力量,那麽責任就是劍聖西梅爾從不停歇的助力,身為一個劍聖,貴族這個身份早就被她深深的掩埋,身為一個帝國的劍聖,便要成為帝國的利劍,這把利劍將成為帝國最強大的力量。也是束縛了西梅爾一生的鎖鏈。


    暗紅的血在腳下流淌,倒下的人依舊還帶著一絲鮮活的氣息,但是這一切都不是西梅爾在意的問題,她一直在衝鋒,即便身後的士兵早就寥寥無幾,即便圍繞的惡魔已經多如繁星,即便另外兩隻隊伍依舊不見蹤影,可是劍聖西梅爾仍然在衝鋒,在無休止的揮劍。


    手中的劍終究發出嘶啞的聲音,那把伴隨自己許久的配劍終於在插入一隻惡魔之後,再也無力的拔出,而在身邊的士兵在此刻已經沒有了一人,隻留下刺目的猩紅。


    失去了手中的劍,那些敬畏劍聖的惡魔發出野獸般的咆哮和怒吼,壓抑了許久的戰意在此時達到了極點,利爪和獠牙成為了劍聖西梅爾眼中全部的色彩,擋不住自己前往深港的道路。


    “利劍為何?”


    “守護。”


    “劍聖為何?”


    “責任。”


    “那麽你呢?”


    “凡人。”


    往昔的場景猶如潮水般在劍聖西梅爾腦中閃過,那是自己在群青之時,頌歌者詢問自己的問題,也是如今自己踏入這條道路該有的結局,身為凡人,她可以逃避,但是身為劍聖,她肩負責任,手中利劍,意在守護!


    “一劍永盡,帝流芳!”垂手一觸,握住了自己身邊士兵的配劍,那把普通無比的配劍之上,除了鮮血的顏色,還刻著一個平凡無奇的名字。


    佩琪,連一個貴族的姓氏都沒有,一個平民女孩的名字,一個自己的書記官心心念念的名字,而如今那個靦腆的書記官成為了塵埃的一份子,這把劍卻是在劍聖西梅爾手中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光芒。


    劍,永盡之時,便是帝國芳華盛開之時。


    那一劍風采,那一劍的無悔,震撼了惡魔,震撼了所有的人,天空變得蔚藍,大海停止了呼吸,風,靜靜的從劍鋒中流過,帶著一縷從未有過的芳香,那是貝特利帝國仲夏之時最繁華的花朵,帶著誘人的芬芳,帶著劍聖燃燒的熱血。


    一道長長的劍痕橫貫在戰場之上,一道纖細的人影慢慢的前行,每一步,都帶著無與倫比的美麗,仿佛一朵朵鮮花在她的腳下盛開,每一步,卻也帶著無可抵擋的睥睨,似乎所有的惡魔都成為了倒下的屍骸,但是這每一步,也讓垂下的劍一絲絲的碎裂,讓握劍的手一點點的崩解。


    崩解的手,碎裂的劍,在一步步的前行中,成為了最為絢麗的一刃。


    “劍聖大人,請不要辜負我的期待,你將會成為三戟之中最為鋒利的一隻。”


    閃動的回憶忽然停止,前行的腳步也在此刻駐足,索菲亞公主的希冀似乎還在劍聖西梅爾耳邊回響,不過此時的她已經太累了,累到鬆開了手中的劍,累到無力再前行一點點,哪怕半步。


    前方仿佛已經到了終點,到了深港,到了三戟匯合的地方,那湧動的漩渦,那斜立的怒濤,光芒依舊在閃動,但是那個自信滿滿的公主卻是失去了蹤跡,好似仲夏的芳華終於迎來了凜冬的寒冷,徒留下一把令人生畏的怒濤。


    “嗬。”駐足的劍聖突然笑出聲來,不知是什麽讓這位劍聖想起了好笑的事情,那被鮮血沾染的臉龐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這個時候的她才真正像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劍聖西梅爾。


    劍聖終究還是累了,在長久的時光中,她也終於迎來了真正的休息,眼睛闔上那一刻,她的瞳孔中映著襲來的惡魔,還有那一個拖劍疾行的身影。


    靜靜休憩的劍聖看到了逐龍而去的伯明翰,就像是看到了自己,同樣的無畏,同樣的堅定,亦或是同樣的沉重,同樣的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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