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一縷陽光久違的落在貝特利帝都的屋簷上,休憩的飛鳥忽的從簷下掠起,發出一聲短促而嘹亮的清響。


    伴隨著青鳥飛縱的身影,陽光鋪撒的深港之上也迎來了難得的喧囂,惡魔和黑暗似乎從未在這片大地上出現過一樣,至少對於這些平民而言,那鮮血和戰火的景象現在想來,可能隻是一個比較漫長的噩夢罷了。


    “佩琪,你們家的麵包還是那麽香啊!”憨厚的鐵匠之子傑克靦腆的笑著,仿佛對麵那個麵包店的少女像是女神一樣,散發著柔和的光芒,晃動著他的雙眼。


    “小傑克,我看不隻是麵包香吧。”起哄的人從來不會少,尤其是在經曆過這樣一場噩夢之後,每一個歡笑都是難得的放鬆。


    聽到眾人的哄笑,名為佩琪的少女也有些不好意思,小麥色一樣的臉上浮出一絲紅暈。


    “麵包還有嗎?”沉浸在少女心懷中的麵包店少女佩琪下意思看去,看到一個個子嬌小的少女,一頭的白發猶如霜染,在陽光的映照下,格外的矚目。


    真的好美,但是好像冷冰冰的,這樣的思緒在麵包店少女佩琪的腦海中晃過,讓她忍不住的愣神。


    “麵包還有嗎?”冷冰冰的少女不厭其煩的再度詢問,那一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的情緒。


    “啊,有,有。”不禁為自己走神的佩琪有些抱歉的開口,並將一個熱騰騰的麵包遞到了這位顧客的手上,真的好冷啊,佩琪的手掌觸碰到對方的指尖的時候,一股冰涼的寒意讓這位麵包店的少女不禁打了個寒顫。


    “謝謝。”有些笨拙的從腰間的口袋中掏出一枚沾滿塵土的銅幣,接過麵包的顧客留下一句道謝的話離開了佩琪的小店。


    “佩琪,佩琪,你怎麽了?”美麗的麵容被一個煙火熏燎的男性麵孔取代,憨厚的鐵匠傑克晃動著自己黑嗚嗚的手掌,不善表達的眼中滿是急切和關心。


    “沒,沒什麽。”佩琪慌張的開口,同時也感激自己這位小鐵匠的關心。


    “喲,真是令人羨慕啊,傑克。”


    “是啊,什麽時候請我們喝一杯啊。”


    哄笑的聲音在剛剛重建的集市上響起,給這個惡魔燃盡的大地平添了一份溫暖和繁榮的生機,這可能就是凡人最大的優點,即便苦難如何蔓延,黑暗如何籠罩天空,他們心中永遠有一個名為希望的種子,隻要有合適的土壤,這顆種子就會破土而出,最終成為參天大樹。


    在傑克漲紅的臉上,在佩琪慌張的揮手中,歡笑和陽光似乎拉的好長好長,可是這溫暖的陽光卻無法在剛剛那位顧客的身上停留,仿佛這個少女脫離了世界,陽光無法照進她的雙眼,歡笑也無法打動她的內心。


    抱著麵包的少女頭也不回的轉進了一條幽深的小巷,因為惡魔的關係,這些本該守備的士兵們也紛紛離崗,開始了漫長的休假,除了一兩個士兵百無聊賴的站在一些重要的關卡,睡眼惺忪的盤問自認為可疑的行人,這個貝特利的帝都顯得格外的懈怠,仿佛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春之時的困乏之中,這也讓這位少女有了不錯的安身之處,畢竟不是什麽時候都可以居住在這樣一座美麗的房子之中,雖然這個兩層高的房屋一角因為惡魔的緣故缺失,但是這已經比其他地方好太多了。


    吱呀的聲音隨著少女推門的舉動在幽深的小巷中顯得格外刺耳,不過少女顯然不是剛剛居住在這裏,聽著刺耳的聲音沒有一絲的動搖,依舊推開了蛛網密布的大門,畢竟離這裏最近的崗哨也隔著五六條街,而且那個崗哨的士兵這個時候還沒有從暖呼呼的被窩裏爬起來。


    “主人!”


    刻意壓低的聲音隨著大門的開啟從裏麵傳來,一張熟悉的麵孔也映入少女的眼簾。


    “蒂娜,她們還好吧?”


    聽到少女的回答,女騎士無奈的搖了搖腦袋:“還沒有,尤其是白賢者大人,她的傷勢太重了,光靠我的聖光根本不行。”


    “那小愛麗呢?”伯明翰將手中的麵白遞給了蒂娜,同時邁著步伐走了進去,但是每一步,這位曾經的落魄貴族都走到及其的緩慢,仿佛還是一個蹣跚學步的孩童,每一步走的極為艱難。


    “還是沒有恢複嗎?”純白劍靈蒂安希看著伯明翰每一步的艱難,終究忍不住出口。


    “刻印的侵蝕太嚴重了,疾風者的靈魂已經和我的靈魂粘連在了一起,現在這樣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伯明翰倒是樂觀,對於自己現如今的狀態沒有過多的在意。


    “最好的結果,你把這樣叫做最好的結果,那個該死的提燈人!”純白劍靈蒂安希忿忿不平,對於現如今伯明翰的狀態可謂是抑鬱至極。


    其實純白劍靈的憤懣和不滿並非空穴來風,亦非小題大做,而是現如今的伯明翰就連一直沒心沒肺的蒂安希都有些忍受不了,即使這副身體的樣貌很對蒂安希的胃口,可是對於伯明翰而言,這無疑是一場災難,那個名為刻印的力量在自己的主人身上留下的痕跡太深了,靈魂的侵蝕,外表的改變,已經讓這個落魄貴族的身軀變得異常的嬌小,發色亦是猶如冰霜一般雪白,麵龐除了依稀可見伯明翰曾經的相貌之外,已經也那位傳聞中的疾風者有了七分的相似,這也難怪那位麵包店的少女會將伯明翰認作一個美麗的少女。


    聽到純白劍靈的不滿之聲,伯明翰意外的沒有反駁,提燈人的突然離去讓伯明翰自己也萬分難解,自己的記憶就隻是定格在了提燈人那滿含歉意的一麵上,等到再一次蘇醒的時候,自己已經身處在這個小屋之中,而且五柱魔神似乎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當然還有那一條亙古的巨龍寒霜,貝特利似乎進入了難得的平靜之中。


    “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蒂安希?”伯明翰雖然知道這一個問題在自己劍靈的身上得不到一個滿意的答案,但是他還是再一次開口。


    “我不知道。”自從蘇醒以來,每一次提及這個問題,蒂安希總是避而不談,或是用各種各樣的借口推脫,現在更好,直接斷了伯明翰繼續詢問的心思。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蒂安希會這樣隱瞞那一段的事情,不過伯明翰還是知趣的不在探究,反而努力適應這個自己不曾熟悉的軀體。


    “笨蛋主人,你太慢了。”小愛麗鼓著臉從前方的房間裏探出頭來,看似抱怨的語氣,可是比起以往,已經少了好多的嘲笑,經曆了太多事情讓這位小魔法師的內心已經有些疲憊不堪,更何況自己誓死守護的主人如今變成了這副模樣。


    “啊啦啦,我聞到麵包的香氣了,小貴族這次又找到不錯的東西了。”戲謔的薇薇安從小愛麗的身後竄出,微微眯起的雙眼像極了一隻尋找食物的野貓。


    聳動的鼻尖仿佛聞到了蒂娜手中麵包的香氣,這位傳聞中的黑巫女大人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一蹦一跳的來的蒂娜的麵前,飛速的撕下一塊軟綿綿的麵包塞到口中。


    “真是美味啊!”


    “喂,你又偷吃!”黑巫女薇薇安的惡性顯然不止一次。


    “愛麗,不要這樣,薇薇安大人也很辛苦的。”蒂娜笑著開口。


    “是啊是啊,我可是十分辛苦的啊,要不是我,你們早就被拖到斷頭台上了。”薇薇安滿是麵包的嘴不斷的蠕動,好像真的餓了好久一樣。


    “是啊,這次真是多謝你了,好友。”有些淡漠的聲音,但是薇薇安還是從裏麵聽出了一絲的感激,作為和白賢者相處很久的朋友,也是白賢者為數不多的一位友人,黑巫女薇薇安對於白賢者姬莉葉的了解幾乎超過了在場的所有人,所以當白賢者從房內出現的時候,薇薇安還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白賢者大人,你好些了嗎?”


    “好多了,勞煩你了,伯明翰閣下。”


    “應該的,應該的。”的確實應該的,畢竟如果沒有白賢者的出力,那麽現在的他們早就死在兩位魔神的手中了。


    “還是一如既往嗎?”白賢者蒼白的臉色浮出一絲疑問。


    “是的,一如既往。”伯明翰低低的開口,似乎不願意將這個答案告訴白賢者,或者告訴房間內那個昔日的帝國女將。


    嘭的一聲脆響,已經預示了伯明翰的擔憂成為了現實,而緊隨其後的利劍之聲,也讓眾人臉上浮出一絲的不安和擔憂。


    “黛麗安大人!”是小幽靈的聲音。


    伯明翰耳邊還在回蕩著小幽靈急切的聲音,一道厲光已經飛縱而出,搭在了伯明翰的肩上,那一刻,冰冷的劍鋒貼著伯明翰跳動的動脈,而持劍的人眼中滿是猶如地獄一樣的怒火。


    熾熱著冰冷在伯明翰的眼前交織,宛若冰與火在這個不大的房屋內燃燒,那是黛麗安心中的怒火,也是帝國女將眼中的寒意。


    “告訴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一切。”厲聲的質問,鋒利的劍刃,都向伯明翰宣泄著一位帝國女將最後的憤怒。


    “黛麗安,你還記得你的身份嗎!”即便傷病纏身,白賢者還是展現出一位偉大魔法師該有的威嚴。


    “身份,那飄揚的旗幟已經告訴你們了,我現在的身份到底是什麽,一個舊臣,一個叛徒,一個該死的人!”每一個字節的出口,都帶著一絲的顫音,昔日的帝國女將,劍中的紅蓮武者,眼下,卻猶如一頭受傷的猛獸,睜著警惕和憤怒的雙眼,磨著殘破的獠牙,舔舐著自己不堪的傷痕。


    貝特利,昔日的雄獅之國,曾經的萊恩一族,飄揚的劍與盾,如今早已成為了曆史的過去,成為了史書翻過的一頁,在那高聳的尖塔之上,在那士兵的甲胄之上,在宣誓的劍鋒中,雄獅的榮光已經被紫羅蘭誘人的香氣取代。


    春之時2397年,雄獅落幕,而開遍貝特利每一個角落則是紫羅蘭怒放的花朵,同年,劍聖西梅爾以身殉國,帝之劍的榮光永遠的聳立在深港之上,而與之相對的則是昔日萊恩家族的長公主索菲亞亦成為這場戰役中最出彩的英雄,新任帝國皇帝為紀念兩位先哲的偉大功績,在深港之上,塑碑立像,讓其榮光永存。


    那一年的貝特利帝國,宛若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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