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校長將嚇的不輕的二人交給老劉頭便出了門衛室不見了,劉陽追著老劉頭問老校長的事兒,把老劉頭吵的沒辦法,才告訴他明天跟他說實話,把他暫時打發了。


    第二天中午時分,二人還在宿舍呼呼大睡,老劉頭卻急匆匆跑到宿舍找他倆,隻告訴二人他要出趟遠門,辦事處的一切事宜交由二人谘詢老校長處置,說完便走了。


    下午自由活動時,訓導主任一臉詫異的拿著一串鑰匙交給劉陽,交待道:“早六點開門,晚十點鎖門,門裏門外衛生每天都要打掃”,然後便離開了。


    當天晚上,劉陽和胖子沒去上晚自習,而是正式到了學校大門口值班……。


    一開始,還有點新鮮感,不到九點,兩個人都無聊透頂,劉陽對坐在門口用小石頭扔門柱的胖子道:“我去找老校長,昨天晚上的事兒他還沒說清楚!”


    胖子瞅瞅他,緩緩點點頭。


    說曹操,曹操到,劉陽剛走到離大門沒多遠的陰影裏,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在對著一棵樹尿尿,等他尿完轉身看到劉陽,笑嘻嘻說道:“上班感覺怎麽樣?”


    自從經曆了昨晚的事兒,劉陽現在對老校長是又敬又怕,敬的是沒想到他有那麽大的能力,竟然能帶著活人隨隨便便踏上黃泉路,還能完整的回來。怕的是萬一哪天得罪他了,他也給自己弄個失憶啥的,自己還完全不知道。


    恭維了幾句老校長,二人便回到了門衛室,卻發現胖子並不在那裏,裏裏外外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劉陽隻好陪著笑請老校長坐下,想要問他為什麽瘦猴突然就忘了那晚發生的事兒。


    劉陽還沒開口,老校長便搶先笑嗬嗬的說道:“不用問你那個小瘦朋友的事兒了,他忘了那些對他來說不是壞事,你說是吧?”


    這話說的劉陽一下無言以對,愣了半天竟沒接上話。


    老校長又說道:“也不要打聽我到底是人是鬼,時機恰當了,我會告訴你們!”


    這個老頭……,劉陽快崩潰了,他最想問的問題還沒問出來,便被他回答了,這還怎麽愉快的交流?


    “唉……”,窗外漆黑的夜色中,一個女子的歎息聲幽幽傳來,劉陽先是一愣,隨即便明白這是誰在歎息,一下莫名興奮起來。


    歎息聲剛剛落下,一陣琵琶的聲音便響了起來,劉陽看老校長閉著眼,嘴角帶著笑,像是也在認真傾聽,便放下心來去聽那樂曲。


    演奏的鬼技藝高超,欣賞的人如癡如醉,茫茫的夜色之中,仿佛一切都不存在,隻有人在傾聽鬼的心聲。


    琵琶聲越來越密集,聲調也越來越高,就快要達到頂點的時候,老校長卻突然瞪大雙眼,大喝一聲:“不好!”同時一下跳起來向門外跑去。


    劉陽跟在後麵,出了門才發現不知何時學校竟已熄燈了,老校長在前麵一點不像老年人一樣在快速地奔跑,夜色中那琵琶演奏已結束,一個女子嬉笑的聲音隱隱約約從教學樓方向傳來,“難道又有人跑進後院了?”劉陽心想。


    不多時,二人便已跑到了教學樓後麵的高牆邊,老校長奔跑的勢頭一點沒減,直直的向那牆撞去。


    劉陽想停下來,哪知奔跑中的老校長一下拉住他的手,他措手不及之下,一個趔趄向前摔去。


    緊閉著眼睛準備迎接撞擊,但前撲的勢頭都止住了,卻還是什麽也沒撞上,睜眼一看,眼前的卻不是後院,而是一座富麗堂皇的二層木樓,四周掛滿了大紅的燈籠和五彩的輕紗,屋裏點了許多紅色的蠟燭,雕梁畫棟之間顯得貴氣十足,劉陽知道後院原本的情景,前後聯想,倒覺得頗有些倩女幽魂的感覺。


    老校長淩然不懼,徑直向那樓裏走去,劉陽不敢離他太遠,忙亦步亦趨的跟了上去。


    進了門,便是一間大廳,端端正正的擺了兩排太師椅,正堂上方掛了一幅山水畫,兩側的牆上掛著許多仕女、山水、花鳥等水墨畫,俱是裝裱的極為精致,顯得極富文化氣息。


    老校長在大廳裏稍作停留,便邁步向左側一間小門走去,出了小門,便是一片緊臨著一片花海的露台,一個穿著錦鍛素裙、背影婀娜的女子,正端坐在露台欄杆旁,手裏撫弄著一把棗紅色的琵琶,麵向那花叢不知在思考什麽,光這背影,就看的劉陽心裏激動不已。


    老校長上前一步,剛要說話,隻聽一陣嗚嗚的聲音從欄杆下傳來,像是一個嘴巴被堵上的人拚命想說些什麽。


    老校長冷哼一聲,沉聲道:“你知道我是誰,你也知道什麽事可以做什麽事不可以做,不要逼我出手,趕緊放人!”


    那女子連看都不往這邊看一眼,撫弄了一下琵琶,彈出一個音,聲音極其悅耳的說道:“你還要打女人麽?”


    老校長又是一聲冷哼,道:“我眼裏沒有男人女人,隻有好人壞人!”


    那女子聽了這話,卻頭低下去不作聲了,半晌,才低聲說道:“我沒做過壞事,我隻是想找個人聊聊天,你不知道一個人有多寂寞。”


    老校長歎了一口氣,高聲說道:“想聊就好好聊,你把他綁起來,他怎麽跟你聊?”


    “我不綁他,他又跑了,像上次那三個人一樣!”那女子抬抬下巴,滿頭長發被風吹拂得輕輕飛舞起來。


    老校長輕笑一聲,徑直走到欄杆旁,伸手將欄杆下吊著的繩子拉起來,咣當一聲扔到了地板上,隻見一個肥大的身體,被像捆豬一樣捆了個結結實實,不是胖子是誰。


    劉陽急忙上去解開繩子,把胖子嘴裏塞著的一團破布拔出來,胖子“嗷”的叫了一嗓子,爬起來便躲到了老校長身後。


    此時,劉陽已站到了那女子前麵,側眼看去,隻見一個年約十七八歲,麵目清秀、神態端莊的女子正低頭撫弄著手上的琵琶,眉眼之間滿是說不出的憂愁。


    老校長輕咳一聲,劉陽急忙回過頭來,隻聽老校長開口道:“人我便領走了,若是你在此間寂寞,我勸你還是早赴黃泉,喝了那孟婆湯,早入輪回,豈不強過現在千倍萬倍?”說完,轉身便向門外走去。


    一連串的琵琶聲響起,小小的露台上餘音回蕩,正在往外走的三人聽到,一齊停下腳步看向那女子。


    這次彈奏的卻不似前兩次的那般憂傷,劉陽隱隱的覺得樂曲裏有另外一種說不清的感情摻雜在裏麵,就像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


    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一個女子身上有如此多的負麵情緒?她為什麽要守在這裏?她現在的模樣才是她生前的模樣麽?長的還挺好看的……,一連串的問題在劉陽腦海裏盤繞,揮之不去。


    樂曲越來越慢,恍惚間,劉陽感覺自己好像站在一處高台之上,對著遠方翹首以待。


    曲終了,老校長又長歎一聲,轉身欲走,但劉陽卻情不自禁鼓起掌來。


    老校長和胖子一起愕然看著他,那女子終於站起身,抱著琵琶微微向劉陽鞠了一下行禮。


    劉陽連忙也彎腰鞠躬,卻被老校長從身後踢了屁股一腳,老校長道:“笨蛋!拱手禮!”


    劉陽又急忙站直了,雙手抱在一起,向那女子回禮,卻見那女子一手抱著琵琶,一手掩嘴輕笑。


    被笑的發慌的劉陽急忙看向老校長,老校長卻隻是搖搖頭,小聲說道:“笨蛋,你那是抱拳禮,習武之人用的!走吧,別在這丟人現眼了!”


    出了小樓,老校長讓二人閉上雙眼,二人隻聽耳旁風呼的吹了一下,睜眼發現已回到了門衛小屋。


    回來之後,老校長徑直走了,劉陽追著胖子問他是怎麽跑到後院的,胖子卻扭扭捏捏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劉陽隻好作罷。


    這天晚上,劉陽做了個春夢,夢中那個在他懷裏扭動的模糊身影,竟極像那個彈琵琶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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