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飛嚇了一跳,這會兒才清楚自己一時衝動造成的後果有多嚴重,他立馬騎上環衛車就要溜走,孫薔見他竟然耍無賴,怒氣勃發,攔住他不讓他走。[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鮑飛理屈詞窮地表示車子劃了一點點哪有這麽貴,這是敲詐,但最終竟然說自己沒劃,問孫薔誰能證明是自己幹的。


    正所謂“倉稟實而知禮節,窮山惡水出刁民”,孫薔沒想到他能無賴到這個地步,便打110報警,要他等待交警的公正判決。鮑飛驟然蠻橫起來,甩開孫薔的手,隨後指著車子的劃痕說,這算什麽痕跡?說著就開始用力抹,仿佛這樣就能抹掉似的。


    但他這輩子永遠也不可能擁有一輛最便宜的車,更何況是奧迪。


    他不知道的是,這車孫薔因為忙,有一個月沒洗了,全是泥巴,正準備購物之後就去洗車店好好衝洗。這種漆麵非常金貴,如果沒用水槍將上麵的泥巴和小石子全都衝掉,而直接用毛巾去擦的話,就會產生很多細微的劃痕,更加破壞光滑如鏡的漆麵。


    更何況,鮑飛是如此暴力地直接用粗糙的髒手去搓,在他看來,車子這玩意兒結實得很,隨時都有可能撞死人,甚至還撞死了他認識的一個同事,另一個同事孟根生也差點兒被撞死,僥幸活命,因此,車子怎麽可能擦一下都有事?人比車脆弱得多,擦一下皮也沒事。


    但人的皮膚是可以複原的,因為有生命,車子卻是機械的,這兩者是有本質區別的。可在鮑飛看來,這不重要,他也不屑於去知道這些,他覺得就算碰擦了,有錢人也一樣是有錢人,嘰嘰歪歪無病**幹什麽?他們哪知道自己這樣的窮苦人的疾苦?


    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而孫薔則知道這樣做會弄壞自己的車,嚇得連忙抓住鮑飛的手,還沒等解釋,鮑飛就極其蠻橫地推開孫薔,雙目赤紅,怒喝道:“你想幹什麽?想打我?我最少是你爸爸的歲數吧?你還有沒有基本的道德?你算個人嗎?”


    這一連串的道德攻擊,令孫薔徹底蒙了,旋即鮑飛又狡獪地想要借此機會跨上環衛車逃走,但孫薔也不是省油的燈,忙跑過去攔住環衛車,兩個人誰都不馴服,便撕扯在一起。(.無彈窗廣告)


    孫薔三十多歲,鮑飛卻六十歲了,就算鮑飛幹了一輩子的活兒,體力不錯,也不是年輕女人的對手,想走也走不了。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沒有認為是不對的,後悔是後悔,可唯一的後悔是自己挑了這麽個狗皮膏藥一般難纏的女人的車,真是到了八輩子的血黴。


    鮑飛其實為人並不壞,條件允許的話,他也可以很善良,可是,人性之間的衝突陡然綻放的惡之花,往往不是碰撞的彼此在各自的理想狀態下互相催產的,而是正好都在一個令人遺憾的臨界點上,鮑飛此刻,便是扮演一個跟他平時並不相幹的惡角色。


    眼見孫薔攔住了自己,鮑飛也急了,看周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甚至掏出手機拍攝的也大有人在,頓時計上心來。


    他再怎麽不緊隨潮流,也深知這是個網絡時代,不明真相的人們一定會願意為了幾張片麵的照片和一段並不全麵的視頻口誅筆伐相對強勢的一方,以此急切地宣誓自身的正義感,所謂的網絡暴力,恰恰是自以為正義堆積出的自信,認為法不責眾。


    於是,鮑飛便開始在地上打滾,大哭大鬧起來。


    起初滿大街有可能發生的吵架比比皆是,誰也不會格外關注,可這樣一個橫截麵突然得到了放大和發酵,那麽忽然被吸引來的人們看到的,隻能是一個片麵的場景――一個年輕漂亮的時髦女人在跟一個顫顫巍巍髒兮兮的環衛工老大爺撕扯。


    無論起因如何,無論誰對誰錯,你一個年輕女人總不至於打一個老人吧?這還了得?我們幾千年的文明就要讓你這敗家娘們兒給毀於一旦啦?


    這一下別說孫薔始料未及,趕來的交警也立即陷入圍觀群眾的憤怒之中,見眾人全都不斷指責孫薔得理不饒人,甚至聲色俱厲,滿嘴髒話,大義凜然,大有替天行道之意,交警的壓力也很大,隻得讓孫薔就此作罷。


    雖說是商量的口氣,可孫薔覺得太冤了,不是她的錯,為何要她自吞苦果?難道你窮你就是萬能的,你就是永遠有理的?


    她想要努力解釋一遍,可沒人聽她解釋,反正又不是圍觀群眾的車,他們對碰擦自己車的人絕不會這麽寬容,但在此刻卻儼然成了正義的化身,瘋狂地指責孫薔不該這麽欺負人,一千塊錢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麽,對這位環衛老人來說,卻是接近一個月的工資。


    孫薔怎麽說都無濟於事,驟然情緒失控,大叫道:“你們為什麽都欺負我?我到底哪兒錯了?他隨意劃了我的車,欠債還錢,損人財物賠償,天經地義,哪裏錯了?”


    但眾人的麵子她都得罪了,大家的臉上掛不住,哪能容她如此猖狂,便更加狂怒地噴她,雖說噴的內容並沒什麽說服力,可他們用更加大的聲音蓋住了孫薔的聲音,使得孫薔無論怎麽解釋,旁人也聽不清了,更也不在乎了。


    路晨講完了,但路晨隻是講了表麵上從模糊不清的視頻裏盡量發掘的現場還原,而於果則不然,於果利用係統不但搜到了全部的監控視頻,還能夠用更加清晰的方式全部還原,更何況還有其他人手機裏的錄像。


    哪怕路人把手機裏的錄像刪除了,隻要曾經拍攝過,係統都能找得到。


    因此,路晨並不會知道得那麽詳細,但於果知道,就在孫薔百口莫辯的時候,鮑飛卻充滿狡黠和得意地朝孫薔投去一瞥,其中的輕蔑和“你活該”也都極其濃烈。這一瞥雖然比較隱晦,可還是被孫薔捕捉到了,畢竟孫薔一直怕鮑飛跑了,便始終盯緊鮑飛的表情。


    正是這一眼,使得被逼到懸崖的孫薔,終於產生了噴薄而出的殺意,她第一次產生了要殺死鮑飛,為自己死去的同時還被抹黑的尊嚴報仇,這念頭是被千萬次壓迫而逼出的,因此盡管是第一次產生,卻已經是爐火純青,堅定無比,無可動搖了。


    見於果一直很沉默,路晨感到有點不對勁兒,問:“你難道同情孫薔?不錯,孫薔值得同情。我出身於富裕家庭,也經常被道德綁架,車子也不是沒被碰過,更不是沒有被蠻橫無理地指責過,但這都不是殺人的理由。自己有理受了委屈,就能殺人,那天下還不亂了?”


    張曉影其實在心裏很想說:“我看這個鮑飛該殺。”但她終究是個警察,這種話是絕對說不出口的。


    於果卻說:“那倒不是。如果人人都像你這麽想,那社會當然就真的和睦了,可惜,這隻是理想化,像你這麽有原則的人不多了。我隻是同情孫薔這件事,而且鮑飛和孫薔是因為在不該遇到的時間和地點相遇了,導致了一個很壞的結果。


    “但孫薔後期殺死跟她毫無關係的張屠夫,就的確是真的犯罪了。盡管張屠夫是社會渣滓,卻也罪不至死,最起碼,不能由她來審判張屠夫。她恨鮑飛,卻殺張屠夫,她這個人不值得同情。”


    係統笑道:“您說這話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鄧長發、仲氏家族、薑家五兄弟,他們也是罪該萬死的社會渣滓,但社會一直並不審判他們,繼續任由他們作惡多端,作威作福,為禍一方,最終還是由您出手終結了他們。但前提是您並不是替天行道,而是他們得罪了您。”


    於果心道:“他們得罪了我,你又怎麽知道這不是造物主的安排呢?”


    係統一怔,說:“您這個說法很新穎,我現在也有點相信,這是宿命的安排了。”


    路晨歎了一口氣,幽幽地說“可惜,已經派人去抓她了,但她已經失蹤好幾天了,不知道是逃走了,還是被……被梁奔或者其他組織上的人滅了口。我們的最終目標,是要破獲整個組織,以此來維護社會的和諧和安定。


    “當然,就算抓住孫薔,最多也就是有她跟鮑飛吵架的視頻,還不足以證明她因為這件事,就委托龐烈殺死了鮑飛,再說,她跟龐烈還不見得認識,認識龐烈的盧長興,卻已經死了,是被鮑廷然殺的。


    “最重要的是,孫薔作為預謀殺人的策劃者,還在其次,她還有一個身份――殺死張屠夫的凶手,卻無人可以證明。夜晚的水庫沒有目擊者,在事發地段更沒有監控,都被孫薔巧妙地避開了,這真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總而言之,孫薔不認罪的話,我們也沒辦法。”


    於果看著她,古井不波地說:“其實,你大可不必這麽擔心。放手去抓孫薔就可以了。”


    路晨一驚,她跟於果太熟悉了,已經到了隱約能猜測到於果要說什麽的地步了,但還是不敢相信,顫聲問:“難道……難道你已經掌握了證據?監控肯定是沒有的,難道說,有目擊者?”


    於果為了使得自己手裏的視頻更加合理,便說:“準確地說,是有目擊者,是個用望遠鏡遠眺的愛好者,他的裝備也比較土豪,因此可以看得很清楚。他的身份我不能透露,他也不希望讓警察來詢問自己,隻是提供了一段清晰的視頻,關於孫薔如何誘惑喝醉了的張屠夫失足溺水而亡的。”


    說罷,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移動硬盤來。


    路晨大喜過望,一把接過,摩挲著說:“太棒了!真不敢相信,你什麽都能弄到手……你是怎麽找到這個觀察者並且說服他的啊?怎麽會這麽巧……算了,反正你也不肯透露,總而言之,有了這個證據,才是最重要的,不怕她死不認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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