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他不缺錢,他一年的的確確是百萬年薪,而且還有分紅,神秘人就算給他三百萬和三倍分紅的數字,其實他也並不是十分向往。他隻是不想受到這種毫無自由的桎梏,他幾乎無法呼吸了,渴望擺脫這種生活。


    就算幾年後他成了千萬富翁甚至億萬富翁,但一直都是別人為了保護秘密而永遠關在籠子裏的金絲雀,這跟受到詛咒守著財寶的怪物,有什麽區別?


    更何況,他的家人也受到了同樣的威脅。他還沒有結婚,從二十歲到三十歲之間,他的人生幾乎全部被學問和科研填滿,沒有一絲一毫的縫隙,因此,他也沒有時間去找老婆。


    但公司似乎很喜歡他這一點,因為他沒有社交的話,是最好的。於是公司告訴他,不要著急,想找老婆隨時都有,就憑著這份收入,什麽時候不能挑個最好的?而麻本亮自己也不想牽涉更多的經曆,現在父母被單位控製,再多一個老婆,那就多一份牽掛和顧慮。


    於果在麻本亮出門後長歎一聲時,側麵凝視他的眼睛,心裏漸漸產生了疑惑,暗想:“這個人看上去,像個真正的學者,而我進入曆史時看到他和孫薔在纏綿時,他卻表現出另一麵。看來人都是有多麵性的……


    “既然他被控製得這麽嚴格,在單位和回家都會被監視,那麽,他又哪有閑工夫跑到海東省的兩座城市連續做下兩起大案?他就不怕被企業發現了?那麽隻有一種可能,這學者所做的事,是企業安排的,隻有這樣,企業才會不聞不問。


    “或者,可以再深入一點想,也許企業實驗室這麽嚴格,也是假象,為的是讓警方毫不懷疑麻本亮,認為他不具備作案時間和動機,而這個企業高層真正想消滅的人,是這兩起鐵三角案件中的某一個人或者某兩個人。


    “其他死者都是無辜被捎帶殺害的,隻為了釋放煙霧彈轉移視線,也就是說,鐵三角案件裏,恐怕隻有一個被殺者或者行凶者,才是他們的目標,其他人,隻不過為了掩人耳目,擾亂警方的視線而已。


    “但為什麽神秘人費這麽大周折和財力去勾搭麻本亮呢?這就說明,麻本亮應該還是研究了很有意義的東西,令神秘人不惜各種威逼利誘。那麽,麻本亮正在研究的,會不會是某種神經藥物,超越目前同領域的一般水平,這才使得鐵三角犯罪能這麽順利?”


    想到這裏,於果越想越是心寒:“莫非,其實海東省這兩起案件,並沒有真正的目標人物,而是公司讓麻本亮純粹為了在社會上試驗這種神經藥物的藥效,他們不惜用普通老百姓做實驗……


    “也許……也許張屠夫本來並不想那樣侮辱鮑廷然,鮑廷然也並不至於那麽想不開……也許鮑飛並不至於仇富仇恨到那種地步,也許孫薔麻醉張屠夫,用的正是這種神經藥物……?這一切,都不是偶然,而是蓋著偶然屍體作為掩護的必然?”


    正想著,麻本亮穿好衣服,走出了單位大門,於果也跟了上去。


    麻本亮打了個電話,接通後,聽上去是打給父親的,說自己太餓了,現在回家吃飯太晚,倒不如就近吃個飯。父親對當前自己一家的危險處境還渾然不知,還絮絮叨叨地勸說他趕快找個對象,事業再重要也不如抱孫子重要。


    於果見麻本亮用的是原本單位的手機,也知道這是聰明的做法,因為麻本亮的家裏也肯定是被監控和監聽的,如果用神秘人給麻本亮的手機,反而容易暴露自身。


    麻本亮不能扔了單位的手機,這東西反而要隨身帶著,以便單位對自身進行gps定位,一旦該手機不在身上,那就等同於不打自招自己內心有鬼。


    十一路就在西十路的旁邊,全稱西十一路,步行十來分鍾即可到達。


    神秘人這一招也十分高明,麻本亮的單位對麵就是一個農貿市場,再往外就是西十一路的小吃街和各類飯店,麻本亮要麽晚上直接回家吃,要麽就在這裏吃,斷然沒有坐出租或者乘公交去別的地方吃的道理。


    而且,這附近前前後後五六個公交站點,應該都是勝南牧業的監控控製範圍,甚至對麻本亮這樣級別的領導,恐怕要直接派人控製,雙管齊下,要是公司派出的尾隨者發現麻本亮就在附近的重慶石鍋魚裏吃飯,那就會麻痹大意,不覺得奇怪了。


    到了重慶石鍋魚,於果立即跟緊了麻本亮的步伐,因為裏麵的包間恐怕會迅速打開迅速關閉,自己要是不抓緊時間,一旦被關在外麵,雖然也能隱隱約約聽見,但想必對方會壓低聲音,自己就不是很能聽清楚了。


    更何況,要是四周圍十分靜謐那也可以,但國內的飯店都是熱氣騰騰吆五喝六,喝得臉紅脖子粗,嗓門一個蓋過一個,豪氣萬丈,真的是增加了不小的幹擾。


    最重要的是包間外的狹窄走廊人來人往,就算別人看不見自己,於果也不能總是貼在門邊站著,否則總要躲避來來往往的人,再說還會時不時地有服務員推門進入服務。


    麻本亮很快進門,服務員過來迎接,但很快老板也迎了上來,笑眯眯地說:“來!請進包間!”


    麻本亮一愣:“你……你怎麽知道?”


    老板笑得很謙虛,卻貼著麻本亮的耳朵說了一句令於果都震驚的話:“我不是老板,我是被雇傭來演老板的,老板就在你要去的包間裏。”


    麻本亮驚得差點倒退幾步一屁股坐倒,他盡量調整自己的呼吸,小心翼翼地繞過來往的眾人,進入內部的走廊。而於果的身手何等敏捷,來回閃避騰挪,大是揮灑如意,隨後緊緊跟著麻本亮,等到麻本亮敲了敲門,包間開了一條小縫兒,於果就很快貼了上去。


    門開後,接著又很快關上了,而於果也快速進了門,這才重新打量裏麵。


    隻聽到那個熟悉的電話神秘人說:“麻主任,歡迎歡迎。我們為了見你一麵,直接給了經營不善的店主一百萬,盤下了這個店。也就是說,咱們今晚的這頓飯,最少價值百萬,你應該足見我們的誠意了吧?”


    於果心裏一震,暗想:“就為了製造這樣一場看上去很偶然的見麵,就一揮手斥資百萬,買下了這個店。他們有這樣的實力,也完全可以以經營不善不值錢為理由,對店主進行巧取豪奪,但他們沒有,這不見得是姿態高心眼善良,很有可能是站在更高的地方縱觀全局。


    “果然大手筆。這樣的手筆,就連偽裝成洪校長的賈千麵,都未必能做得出。這不單單需要巨大的財力,而且也需要巨大的凝聚力,更需要極其專業和果決的運行程序,這個神秘人背後,肯定也是一個大得無法想象的超級組織。”


    再轉過頭,順著麻本亮的眼睛,望向了那屋內的其他兩個人。


    這兩個人都長得非常一般,看上去跟夏天穿著大褲衩子滿街亂逛的市民沒什麽區別,但他倆此刻看麻本亮的目光不再有絲毫掩飾,因此於果才能感受到這種相貌與眼神對比之下產生的巨大反差。


    站著的人稍微高一些,瘦一些,站在兩扇窗中間的位置,始終沒事兒就朝外看,盡管窗已經拉上了,但他還是不肯放鬆警惕。


    打電話的神秘人是坐著的家夥,剛才站起來握手的那一瞬間,站起來相對魁梧,但不如站著的人高。


    麻本亮也能聽得出他的聲音,正色說:“是你給我打電話?怎麽稱呼?”


    此人自我介紹道:“我們的名字不重要,不過,為了讓你方便稱呼我們,你叫我張一好了。我們為了這次的行動,都有代號,我旁邊這位是張二。”


    麻本亮深吸了一口氣,說:“好吧,張一,張二,你們所屬的背景,是我們公司的競爭對手?”


    張一笑道:“很好,咱們盡快進入正題最好。我們的背景,你不需要打聽了,我們也並不是你們公司的競爭對手。”


    麻本亮狐疑地盯著他,說:“但我必須要告訴你一些事情。你們的口音我聽得出來,雖然在模仿我們的南方普通話,但說話方式卻是我以前在美國和歐洲呆過時,那些外籍華人的風格。我說得不錯吧?”


    張二去沒有張一那麽愛笑,繼續目不轉睛地看著外麵,嘴上卻說:“麻主任,我們的背景,你就別管了,你知道也沒什麽好處。你的家人能安全,允諾你的錢能兌現,這才最重要。”


    麻本亮卻不知從哪兒來的一股怒氣,一拍桌子,壓低了聲音,擰緊了眉頭怒道:“我必須要說!你們以為你們是猛龍過江過海?來之前難道就不知道了解一下本地的掌故?我們勝南牧業是什麽背景,你打聽過嗎?”


    張一笑容可掬:“不就是一個規模比較大的上市公司,納稅大戶嗎?官府裏認識人,那又怎麽樣?我們經常從各種世界著名的大公司獲取情報,也不會有什麽問題。”


    麻本亮沉聲一字一頓地說:“我們勝南牧業的董事長,隻是名義上的董事長罷了!就像你安排在包間外麵招待客人的假老板一樣!法人雖然是我們董事長的名字,但真老板另有其人!


    “包括我們在內的三個上市公司,都是他的,整個南福省最有實力的人,要誰死誰就死!你們以為你們在國外有點兒錢,就可以進入東亞大陸呼風喚雨了?這邊的規矩,你們根本就不懂!他早就不是黑社會級別的大佬了!”


    他以為自己說得很嚴重,可事實是,並沒有引起張一和張二的重視。


    他見此,還打算更詳細地形容時,於果一下子反應過來,這勝南牧業到底是屬於誰了,頓時感到此事是自己到膠東之後這一年多來,背景最複雜的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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