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撰最終還是沒有對聞人禦做些什麽,他隻手捏了個訣,立即消失在聞人禦的身邊。[]聞人禦以為自己眼花,好似他不曾來過一樣。轉念一想,也許上撰就是傳說中的神人,擁有神力呢?


    上撰的戾氣太重,他院子裏的一池月季均數凋零,歪歪扭扭倒在地上,還散發著腐敗的氣味。


    他在世上獨獨活了幾百年,具體是多少年,連他自己都記不清。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年歲,隻知道他從外表上看來,就是個正值當年的年輕男子。孤寂無依的數百年,陪伴他最久的,莫過於他親手種植下的小花。花兒都是春開秋落,一年一度,一年一新。唯獨他,永遠地屬於孤寂,一成不變。他戾氣一生出,陪伴他的花兒都落了。


    這一下,他不僅失去了薑一閑,他還失去了那些花兒。孤家寡人,他真的成孤家寡人了……


    一股恨意夾雜著他想要毀滅一切的欲望無端從胸膛噴湧而出,湧向他的腦海,一瞬間,兩道邪力自他的臂膀傳到手心,從掌心震帶出幽藍色的光芒,掌風帶過疾強的力量,劃碎空氣,無論落到任何物體上,都立即破滅絕亡。


    是什麽邪惡的力量在他胸口被激活……他好像控製不了自己的心神,連力氣都沒法左右。


    他眼裏紅光迸現,在月色的映襯下,宛如嗜血魔鬼,在夜深人靜的院子裏橫衝直撞。他衝撞的方向,正正是朝著他擺放鏽劍的地方。


    直到天明破曉的那一刻,他才漸漸得以安靜下來,抱著鏽劍,沉沉地昏死過去。


    聞人禦熬夜批改完幾摞奏折,揉了揉眉心。不知到底哪裏能來這麽多的奏折,陛下批完又有,批完又有,王富貴看在眼裏,急在心裏。陛下他又不是金剛不壞之身,這樣終日不吃不喝又接連熬夜的,無論如何,身體都吃虧的啊!可是他誰的話都聽不進去,王富貴急得要哭出來。


    “王富貴,朕無睡意,天色不早了,你去歇著吧。”聞人禦抬眼瞥了一眼麵如屎色的王富貴。


    王富貴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帶著哭腔聲音細尖:“陛下……永遠沒有批得完的奏折!您別看奏折了,您這一天在禦書房呆了六七個時辰沒有休息過,不進水不進食,身體吃不消啊!”


    被他這麽一提醒,聞人禦淡如清風地一笑:“是啊,你不提醒朕,朕都忘了朕沒用過膳。[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


    王富貴一聽,心中一喜,“陛下您且稍等,奴才這就去吩咐禦膳房做些好吃的送來!”


    聞人禦一擺手,搖頭否認:“不必了,你給朕上一些茶水便好。”


    王富貴拗不過聞人禦,這才打消給聞人禦送夜宵的想法,拿上禦茶壺,打了些熱水,泡上聞人禦最愛的那味碧螺春。


    這水還是滾燙的啊!王富貴將將把壺裏的開水倒進聞人禦的碗裏,他眼神看著奏折,不等茶水涼下來,也沒有放到嘴邊吹一吹,直接喝下進肚,看得王富貴一陣害怕。


    這水這麽滾燙,他隔著茶壺摸一摸,都是被燙得飛快地收回手。


    陛下的手指感覺不到茶杯壁的溫度,難道他的雙唇,他的舌頭,他的咽喉都體會不到燙意了?


    聞人禦皺著眉,指著空掉的杯子說:“這茶,味道太淡了。王富貴,你可是在替朕省錢?”


    王富貴嚇得立馬跪下,他搖著頭喊饒恕:“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奴才,奴才下一次一定多放些茶葉!”


    王富貴其實很無辜,他想不通陛下為何會不滿意這一壺茶。他每次放茶葉都是一兩,這一次也不例外。陛下為什麽會覺得淡?曾經的他,很喜歡喝他泡的茶呀……


    “別下一回了,現在就加一些茶葉進去吧。”聞人禦不冷不淡道了一句。


    王富貴唯唯諾諾地應了一聲,起身去茶房,又要了一兩茶葉,正要放進水中。揭開茶壺頂蓋,鋪麵而來的碧螺春香味濃烈,他又疑惑了些,猶疑著把茶葉放進去,這麽濃的茶水,會淡嗎?


    於是第二杯濃茶水倒進了聞人禦的茶杯。他一口飲盡,皺了皺眉,倒沒說什麽。


    他繼續批奏著折子,這幾天,他不讓自己閑下來,一是為了少想念已去的故人,二是為了他的大計。這一去,不知道是多少天,他至少得預備處理一些事情。


    聞人禦向來是想到做到的人,他滅敵國的計劃在腦海中生成,僅僅過去了幾個時辰,就把念想付諸行動,安排了十萬精兵,整裝備戰,即將踏上出征大泱國的道路。


    仿佛擁有隨意穿越時間空間的能力,上撰又是冷不防地閃現在聞人禦的麵前。聞人禦見慣不慣,對於上撰神出鬼沒習慣了一般。上撰的眼裏多了一片清明,聞人禦想,也許他想通了吧。


    上撰毫不拖泥帶水,開口直截了當問:“你要何時替她報仇?”


    聞人禦眼神淺淡,瞥到他腰間懸掛的青銅鏽劍,眼神凜了一凜。“隨時可以。”


    “那便明日吧。皇帝,雖然你沒有告訴過我要如何替閑兒報仇,但我知道,我都知道。”


    聞人禦垂眸,不作言語。兩人一黑一白,衣襟在狂風中獵獵飛揚。


    他跟常人不太一樣吧?他知道聞人禦到底要做什麽,這也不足為奇。


    “如果皇帝,你相信我,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聞人禦眼神動了動,“你是薑一閑的什麽人?”


    上撰喉頭一緊,“我是她的什麽人?或許是朋友,或許是知己,或許,我還愛她。”


    “你要朕,拿什麽相信你?”


    “就憑我,曾經助你,毀了秦無衣。”他眼神一凜。


    “在人間活了那麽多年,卻還是一副年輕的模樣。若是放在以前,心無牽掛的時候,朕可能會羨慕你。”聞人禦風牛馬不相及說了些感慨的話,“你說你愛她?那你也許會懂,我的心情。她不在了,我坐擁一片江山,又有何幸?她不在了,人生百年,又有何追?”


    “她是愛你的,與我無關。不過我想,也許她並不想看到你的雙手沾滿鮮血。我在世上活乏膩了,也生無可戀,你要滅大泱國,我,可以……幫你做到。我耗盡畢生精血融入這把斬神劍,人間隻傳它能吸人血液,那都是存在於劍身裏的神靈,渴求新鮮的腥味……”


    那晚,一個沒有月亮的多雲夜晚。上撰將自身靈氣與精血注入劍鋒,他的整個軀體,在聞人禦親眼所見之下,被吸進劍身之內。或者說,他化身一縷青煙,藏在劍身裏。


    他與上撰的約定是,明日,踏上碾碎大泱國的道路。


    大泱國死有餘辜卻也無辜,天下間所有負薑一閑之人,大多出自大泱國。卻又有許多無知無罪的平民百姓,會因為大泱國皇室的錯誤決定,付出沉重的代價。


    這一晚,平靜無事,一夜安寧。


    翌日,太陽第一縷陽光刺破雲朵,天漸漸放亮。聞人禦帶領幾千風虎軍,在演武場集合。


    說來也巧,這一日,剛巧是林月準備回宮的日子。看到皇城外聲勢浩大的隊伍,林月心情雀躍,以為聞人禦知曉她今日回朝,特地派了這麽大的排場來迎接她。


    看到隊伍中端迎風而立的錦繡戰旗,她一下子有些自嘲。這錦繡戰旗是風虎軍特有的一麵旗,風虎軍從不為女人而出動,林月尚有些自知之明,她回朝,根本不足以引起聞人禦的關注。


    聞人禦冷著麵,他周身的溫度,比這寒冷天氣風刮過還要凍人,是什麽讓他如此震怒……


    林月冷不丁打了個寒顫,曾經畏懼過他的林月,此刻望而卻步,眼睜睜看著幾千人的隊伍浩浩湯湯從皇城出發。她之前隻聽聞大凜國大泱國一戰,大凜國全勝而歸,按理說兩國戰爭已經結束了,士兵們將士們可以暫且休息。現在聞人禦帶領這麽多士兵離開皇城是為何?!


    她越想心中越急,在懷恩寺中陪伴古佛青燈,佛光早就把她的內心洗滌得光鮮清靈,出於對聞人禦的擔心,林月腳步先於思維,邁開步子追了上去。


    “陛下!陛下!”眾人聽到這幾聲急切而動聽的呼喚,不由得偏了頭尋找聲音的來源。


    聞人禦隻覺得這聲音熟悉,卻記不起來到底是哪裏聽過。他的記憶力似乎越來越差了……


    許多路人和士兵有些譏誚地笑著,因為林月的聲音和她逗趣的打扮太不相映了。明明是個妙齡美麗女子的聲音,他們一雙眼睛裏看到的,卻是一個光頭並且打扮樸素的女人。


    大家都在想著,若是一個長得天仙下凡的女子攔住聞人禦的去路,也許她會獲得一席妃位,然而眼前這位女子的打扮,一點都不像是故意攔住聞人禦的去路引起他注意的模樣。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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