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滿目金黃,三三倆倆的服務員坐在大堂裏閑話。


    文玉巧穿著白圍裙一個人在廚房忙活,老太太生日,她這個長女得親自下廚表現表現孝心。


    牛骨湯已經熬上了,咕嚕咕嚕冒泡,湯成奶白色,一看就讓人有食欲;豆芽掐頭去尾留,鳳尾切成片,大蔥切成段,這些做配菜,整整齊齊碼在白生生的盤子裏;一塊肌理分明的鮮紅牛肉,隻見白色刀光閃動,三兩下片成薄片,拿起來展開能透過光來,文玉巧撒了點芡粉食鹽和水拌勻了放冰箱裏備用。


    “老板,有人找你來了!”小趙探頭探腦進廚房,這幾天老板的臉色不好,連帶著好幾個不怎麽上心的服務員都吃了排頭,還是小心一點好。


    “誰?”亮刮刮的大菜刀拿在文玉巧手裏,有點危險,“張靜?讓他們別進來了,廚房裏我一個人就好,今天晚上給做我最拿手的水煮牛肉!”


    小趙看文玉巧咧開笑的嘴巴就毛骨悚然,這完全不能怪她膽子小,實在是老板太反常了。 老板在離婚的時候就放話了,隻知道給男人做飯洗衣服的女人不是好女人,因此發誓輕易不進廚房的,就連寶貝女兒過生日也不過是讓大師傅給做了一桌子,今天卻動刀子了!動刀子也就罷了,可那拿刀的臉色怎麽看怎麽不對勁,特別是在冰櫃裏挑選牛肉時候那表情,感情在找仇人不是在找牛肉。


    小趙縮縮脖子。 道,“就是那林律師!”


    “不見!”文玉巧頭也沒回,有啥好見的?這人說謊都不帶臉紅地,枉費她明裏暗裏說了多少次,人要騙還是繼續騙,就拿她說過的話當成耳邊風;你說這讓一個男人不說謊話那似乎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可這說謊也得看人。 有人就能做得天衣無縫可他到好了,大大咧咧的被別人帶自己抓個正著。 更要命的是還有個女人,這讓文玉巧想原諒也沒處原諒去。 可見,林浩這人平時做人不咋地,關鍵時刻都撂挑子。


    小趙為難地回大廳,正要拒絕林浩。 林浩見小趙苦著臉出來,就知道文玉巧呆廚房裏的,現在下午四點鍾。 離開始晚餐沒多久了,他得抓緊時間,這一個月來自己是被折騰得夠嗆的,電話不接,家裏也堵不到人。 他就奇怪了,這以前在文玉巧樓下堵她一堵一個準,現在卻連個味兒也聞不到,感情人家那時候是沒和他來真張地。 要來真的就能讓他找不到人!


    林浩側身躲開小趙就往廚房裏走,道,“得,就說你攔不住我!”說完就進去了,小趙急得想掉淚,可憐兮兮看著大師傅。


    大師傅取下嘴巴裏地煙感。 在桌子邊上敲幾下煙灰,道,“放心,老板不會怪你的!”


    “你又知道了?”


    “你沒見老板那切菜的手法,帶火光呢!這好好的救火隊員不你用幹嘛?還想被老板給說一段時間?”大師傅是無所謂,不過幾個小姑娘見天在他麵前苦著一張臉他老人家也受不了。


    林浩站菜架子邊上,就見那女人栓著白圍裙被對自己切菜,菜刀敲打的菜板上的聲音叮叮咚咚頗有節奏,可這節奏裏少了明快多了幾分火氣,仿佛開了鍋的火鍋被蓋上了蓋子那煙火氣都跑不出來地那種火氣。 林浩居然開始膽怯了。 看那架勢。 大有把自己當成菜板上的菜那感覺了。


    他摸出一包煙來拆開,正要拿出一根。 文玉巧切了一盤牛肉轉身放冰箱裏,一轉眼見這麽大個人杵門口,柳眉倒立,罵人的話就要衝出口。


    林浩忙道,“別,我就來看看你!”


    文玉巧深吸一口氣,把胸口那煙火氣噴了點出來,不至於立即爆發,然後裝出平淡的樣子道,“哦,好久不見啊!”


    林浩苦笑,的確是好久。 那一天追出去,車子在車陣裏轉了幾圈就沒見了影子,他立刻開車來店裏等了幾個小時也沒人然後又去她家下麵等了幾個小時還沒人,無奈離開,然後之後的一個月就沒見過她影子。 他得老實承認,這多少年了,自己還真就沒再一個女人麵前這麽淒慘過!說女人吧都是口是心非的動物,給男人鬧脾氣使小性子不過是為了給男人撒嬌讓男人來哄哄自己罷了,最開頭他也是這樣想的,想著這事情不好解釋即使給文玉巧解釋了她肯定也會說,“不就給女人糾纏不清麽?還有什麽好說地?”這樣才是把自己一棍子打死了。 所以,在事情的最開頭他並沒有積極地處理,想著等她的氣頭過去了再說,可這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一個周也過去了,換別的女人早憋不住了開始彎彎曲曲來說話了,可這一次心裏頭不踏實的是他了。 文玉巧生氣,那是真的生氣!林浩心裏頭開始有這個清楚地認知,她不是那種虛晃一招的女人!


    “現在還沒開業呢,要吃飯得再等會子!”文玉巧轉身,繼續切菜大業,心裏頭把那人罵了個狗血噴頭,那切菜的動作配合著節奏感越發的強了。


    林浩蹭過來,道,“這沒見著你,哪裏吃得下飯啊!”林浩裝模作樣地看看一盤盤整理好的菜,道,“你一個人這麽忙,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你說這人臉皮怎麽就這麽厚呢?時間都無聲無息過去一個月了,久到她都以為事情就這麽過去了,可是這個人居然又若無其事出現在她麵前了?好吧,她就承認一下她的確是有故意避開他一段時間,那不過是她要自保而已,現在兩個人的感情沒多深瓜葛也不多,要分開也挺容易地。 沒什麽舍不得的。 文玉巧手上地勁頭開始慢慢大了些!


    林浩眼角猛跳,看著菜板在文玉巧連續切地動作下表麵出現一道道的白引子,這動作可真是幹淨利索。


    “還生氣呢?這事情不都過去了?本來地確是準備按照給你說的那個時間回省城地,我連機票都買好了,可是那楊柳臨時打電話胡鬧得厲害,我就隻有回來處理了。 總之,這事情是比較複雜的。 關係到地可不是我一個人,你總得聽我說完啊!”林浩慢吞吞遣詞。


    文玉巧嘴角笑得冷冷的。 “我這不就正聽你說呢!你給我這不懂事的小老百姓講講是什麽大事關係那麽複雜啊?也讓我長長見識唄,我還正就不知道你們知識分子是怎麽搞男女的關係的!”


    林浩的老臉皮也有點繃不住了,以前文玉巧多厚道的,麵上就一直笑嘻嘻地,還真就讓他忽略了這人被惹急了也是有爪子的。 孫少康被爪子抓那麽一下子,現在說不定還沒恢複過來,自己做外人旁觀的時候覺得爽氣。 可這爪子抓自己身上的時候就不那麽爽氣了。


    “別這麽說,等我把所裏人都介紹給你認識你就知道了!”林浩撫額,你說這世界上分什麽男女?分了男女又偏偏搞出個婚姻規則來,讓男男女女被困在這裏麵出不來下不去的,最後關係混亂全整成了男盜女娼。


    文玉巧用力往下一切,刀鋒上的感覺不對勁,隻聽得“啪嚓”一聲,那可憐的菜板終於經受不起鋒利刀口的**。 幹脆齊刷刷斷成兩塊。 菜板上切得細細地蘿卜絲撒了一地,白花花的讓人心痛。


    林浩人機靈,連忙衝上來奪了她手裏的危險武器,一臉痛心道,“怎麽樣?沒事吧?”說完一雙手還在人身上上下摸,最後拉起她的手。 “小心點,這刀可不是那麽好玩的!”


    文玉巧先心頭是有點緊張,這刀多利索啊,文玉東去外國玩的時候專門帶地兩套回來,刀鋒上白亮亮的一條刀邊子,吹毛斷發那是誇張了點,但是尋常的骨頭啥的還真就沒放在眼裏過。 自己今天不就是手勁稍微大了那麽一點點兒,菜板就及其不給麵子地斷開了。


    “我說!”文玉巧見某人可恥的表現,涼涼道,“我是在切菜。 不是刀切我。 菜刀還拿在手上呢。 你在我肚子上摸什麽?”


    林浩立即在文玉巧炯炯的目光下無趣起來。


    “你對別的女人那套給我收起來,要談老老實實正正經經的談。 再tm這樣給我滾出去!”後三個說得最帶勁了,嗓子還稍微破了點音,可這一嗓子讓心裏頭的悶氣出了一點點出來,還好沒憋著自己。


    林浩笑,忙稱是。


    文玉巧將斷開的菜板丟一邊,清理好撒一地地蘿卜絲,然後重新搬了快菜板拿了個蘿卜出來切,一邊慢悠悠切片一邊道,“你說說你花這一個月時間來想出來地借口好了!”


    林浩頓時滿臉黑線,這文玉巧說的都是什麽話?什麽叫他想了一個月想出來地借口?分明就是真實情況好不好?可他見文玉巧那手上明晃晃的菜刀,還是把不滿吞回去,道,“你說,那楊柳是怎麽找上你的?”


    文玉巧奇怪地瞟他一眼,這一眼意思很分明,不就是你這個人給招惹過來的?


    林浩咳嗽一下,掩飾道,“我是說,我從來沒在別人跟前提過你的姓名地址啥的,她怎麽又找上來的?這些都是有原因的。 ”


    文玉巧眼皮輕輕一抬,“哦!重來不讓人知道我啊?的確呢,這一小飯館老板娘一身油膩膩地跟你黑西裝白襯衫走一起的確不怎麽搭配啊!”


    林浩被這一句輕飄飄的話給紮得千瘡百孔,活該他平時在法庭人把別人說得啞口無言的,現在都是現世報。


    “你知道,我們做律師的,幹的說起來都是法律工作,其實私底下還是有一些東西不能走正規途徑的,所以就認識了些幹私家偵探的。 ”林浩摸摸鼻子,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


    文玉巧也不再這個問題上糾纏,他就得真看看,這度過書的人和她這沒怎麽讀過書的人腦袋結構是不是就真不一樣。


    “楊柳在我們圈子裏玩的時候就認識了山子,然後她又特別那個我”這一句林浩說得挺小聲,文玉巧聽得挺清楚,聽了就冷笑瞪著林浩,林浩就覺得那目光冷颼颼跟刀鋒一樣冷,忙揭過不說,道,“她有心查你,請山子跟蹤我幾下就查出來了。 這山子也是不怎麽厚道,往日裏我給他不少好處,關鍵時候卻給我掉鏈子,收人家錢了給人家說了你的事情才給我電話。 我這在外麵一邊接山子電話說了這事,一邊又接了老高電話說家裏都起火了要我趕緊回來處理,我這才千萬連夜趕回來的。 ”


    文玉巧聽著,偶爾嗯一聲,林浩心裏毛毛的,不知道她是個啥態度。


    “又關老高什麽事?”文玉巧道。


    林浩心裏躊躇,這事情吧,也不能怪他壞人家大姑娘的名聲,於是道,“楊柳給老高有點不明不白的,還讓老高老婆知道了。 ”


    文玉巧瞪著林浩,林浩特坦誠看著文玉巧,所有的事情就是這樣的。


    文玉巧提起菜刀,林浩倒吸一口涼氣,文玉巧輕輕巧巧放下菜刀,道,“你們這些人都披掛著人皮麵上糊著學曆的金紙幹的卻不是人事,我算是徹底明白了,原來亂的不是你一個人啊,是你們那一個圈子都這樣。 ”


    林浩心裏大叫完蛋,還是自己太幼稚了,要文玉巧真那麽容易糊弄那就不是文玉巧了。 他一邊有失敗的懊惱,一邊卻有被文玉巧看穿鄙視的快感,甚至有種隱隱被擊中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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