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在葉明希正確回答鍾漫所有的抽問後,兩人一起坐公交車到達劇場。


    “小姐,看一下你的票。”


    “哦。”鍾漫把手上的票交給票務員。


    “請這邊走。”票務員領著一大一小愈走愈前,鍾漫一邊跟著走,一邊咋舌全院滿座的盛況。


    看來這個楊聲川真的很有名,整整三層都座無虛席……


    “在裏麵。”票務員用手電筒照了照第二排中間四個空位的其中兩個。


    “好的,謝謝。”鍾漫有點難以相信位置竟然是第一層的第二排,如果被場聲川的支持者知道這張票差點在她的包裏爛掉,她會不會被扁上火星?


    鍾漫第一次到劇院看大型舞台劇,什麽對她來說都很新鮮,東張西望了一會,便打開印刷精美的場刊看劇情介紹。


    “這麽早就來了?”一個黑影坐到她旁邊的空位,還跟她說話。有點茫然地抬頭,入目的猛然是莫霖溫文儒雅的笑容。


    鍾漫的心大力跳了跳,急忙微笑著回道:“莫霖你也來了?”


    “是啊,朋友的劇不好不捧場。明希,你考試都複習好了?”他並沒忽略本來正埋頭研讀場刊,一聽到他聲音便一直望著他的葉明希。


    葉明希點點頭,鍾漫有點怕莫霖覺得明希沒禮貌,便代他答:“他都複習好了,我剛才抽問了好幾道問題他都能答出來。”


    “這麽厲害?”莫霖讚道,目光移回鍾漫處,笑容加深。“那也不枉我們這麽辛苦了。”


    “沒錯。”鍾漫也回他一個燦爛的笑。


    此時劇院的燈光暗下來,聚光燈在布幕上打出奪目的大紅圈,鍾漫和莫霖靠回自己的椅子上,靜靜看劇。


    楊聲川的劇一向劇力與深度並重,看起來不辛苦,仔細咀嚼卻愈嚼愈有味。這次《白骨精的美麗與哀愁》一聽就知道是刻劃職場女性的風光與寂寞,當鍾漫看到女主角拖著疲累的身軀打開家門,忽然瘋了似的打開全屋所有能開的燈時,她差點和女主角一起痛哭出聲。


    她太明白那種感受了,多少次麵對空無一人的漆黑大廳,她會生起聽母親的話回家相親結婚生孩子的念頭,就為了不再獨自麵對絕望而寂靜的黑暗。


    正看得難以自已,一隻手憑空出現,她轉頭看去,原來莫霖正把一張手帕紙遞給她。她愣了下摸摸自己的臉,滿臉是淚。


    “謝謝。”她低聲道。


    莫霖微笑算是應了,轉回頭去繼續看劇,仿佛什麽都不曾做過。他這態度讓鍾漫沒來由的感到窩心,既體貼又保留了她的尊嚴。她感激地看了莫霖一眼,才抹幹臉上的淚繼續看劇。


    兩秒後,葉明希也抿抿嘴,把視線調回舞台上。


    這出舞台劇沒有中場休息,待得燈光乍亮,所有演員步出謝幕的一劇,鍾漫才如夢初睡,站起來大力拍掌,拍得手都紅了還不願停止。


    “這麽激動?”莫霖望了望她通紅的手,好笑地問。


    “太好看了,我從來都不知道舞台劇是這麽動人心魄!我還以為會像電視劇。我現在有點怕回家後會忍不住把家裏的電視砸爛。”


    “哈哈,我一定會把你的話告訴聲川……對了,我一會約了他吃飯,你要不要一起來?”莫霖狀似無意地邀請。


    鍾漫有點心動,但想到楊聲川是個名人,自己又不認識他,貿然跟去吃飯好像不太適宜。“謝謝,你們吃就好。”


    “真的不去?少認識一個美人,聲川會很扼腕的。而且明希不是在學舞台劇?能跟聲川麵對麵交流是很難得的事。”隻要莫霖想說服一個人,那人唯一能做的就是點頭,果然鍾漫隻想了下便答應了。


    莫霖敏感地察覺到在他邀請時,葉明希突然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下一刹那又移開了眼光。這種眼光莫霖不是沒見過,但在一個十五歲的青年身上出現卻極不協調。暗自把這件事留上了心,他臉色如常地領著二人去到離劇院五分鍾的小餐館包廂坐下。


    包廂不大,裝修卻端的雅致,人坐著連品味都生生拔上幾級。鍾漫好奇心一向不多,自然不會如劉姥姥似的亂看亂瞄,隻有服務員過份勤時有那麽點不自在。反觀葉明希出奇穩重,那姿態那眼神和莫霖這經常出入高級場所的比起來也絕不遜色,鍾漫看著心中偷偷有幾分驕傲──我帶出來的娃絕對不給我丟臉。


    莫霖把菜譜遞給鍾漫,“看看有什麽想吃,你們有忌口嗎?”


    “沒有。”鍾漫搖頭,低頭正看著菜譜,包廂的門就開了。楊聲川高大的身形走進來,右手往莫霖肩上一拍,朗聲道:“好小子,終於肯出現了?”


    “這句話該我說才是吧?”莫霖站起來引了楊聲川入座,跟他介紹道。“這是鍾漫,我同事,這是她的表弟,他在學校也是舞台劇的導演,說起來跟你是同行。”


    “真的?我們那時大學才能辦舞台劇,現在連小學也有了?”楊聲川本意是誇讚一下葉明希的,但話一出鍾漫立刻就黑線了,莫霖也連忙道:“你的眼光還是這麽差,人家都念中學了,你哪有見過長這麽聰明的小學生?”


    “也是,瞧我這眼光。”楊聲川拍了拍自己的頭。“點菜了沒?”


    “正等你呢。”莫霖說罷鍾漫立刻呈上菜譜,楊聲川說了幾個菜,莫霖叫鍾漫也選了幾個就定了。許是自覺剛才的話得罪了小朋友,楊聲川接下來很是紓尊降貴地跟葉明希聊著,葉明希在鍾漫期許的眼光下也很知進退地答著話,甚至會適時提一兩個挺有深度的問題,到得後來楊聲川和葉明希倒真說得上是在交流舞台劇經驗了。


    那邊廂鍾漫和莫霖經常一起吃飯,閑聊慣了也不覺拘謹,想到什麽說什麽。像今天鍾漫大部份話題都圍繞著剛才看的劇。


    “你說當白骨精有什麽好,天天由一個盒子去另一個盒子,下班後連吃飯都是對著牆壁吃。”鍾漫想到舞台劇裏女主角的孤獨與寂寞,心中又是一堵。


    “依你說,還是回家結婚生子好?”


    “那其實也算一份工作吧,老公就是老板。不過可能更糟,本來在公司受了氣還能回家抱怨,老公是老板的話受了氣隻能往肚裏吞,當家庭主婦真真不好。”


    莫霖一聽,挑眉問。“那還不如嫁一個家庭煮夫?那你就可以自己當老板,叫他往東,他南西北都不敢去。”


    聽著是有道理,但不知為何鍾漫想到那個景象就皺眉。見她苦大仇深的樣子,莫霖問:“怎麽,不喜歡?”


    “現在才知道我是挺傳統的一個人。”


    “所以你結婚後不打算工作?”


    “但我又不想在家看丈夫臉色做人……”


    莫霖一聽,啼笑皆非地問:“那你到底是想怎樣?”


    “其實我也不知道。”鍾漫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所以我還是當剩女算了,反正我應該也能養活自己。”


    “那不就和那女主角一樣?別忘了女主角最後可是在家對著牆壁吃她一個人的升職宴。”


    “那的確挺淒慘……到底要怎麽辦才好呢?”鍾漫是真煩惱。自從春節回來後她就有點忍命了,但心裏始終覺得還不是時候。自己都不知道想怎樣,總不能莫名其妙找個人就嫁了吧。


    “既然你是傳統的人,丈夫的社會地位一定要比你高,隻要他結婚後不勉強你辭職,甚至雇個小時工打理家務,那似乎就沒有問題了吧?”莫霖總結了鍾漫的要求,續道。“其實這條件一點都不難達到啊,像美國根本沒人要求妻子結婚後留在家中的,我一直覺得這種想法對女性來說是一種束縛。”


    “對啊,自願辭職留在家中是一回事,被逼辭職又是另一回事!”鍾漫很久沒聽過如此順耳的話,特別是這句話由一個男性的口中道出,真讓她有找到盟友的感覺!“說得真好!如果人人都像你這樣想,我們做女人的也不用這麽辛苦了。”


    “讓妻子能做她喜歡的事,其實是一個丈夫的責任吧?隻是大部份人都沒想通而已。”


    “想不到你竟然是新新好男人,我敬你一杯!”鍾漫把桌上的茶舉到莫霖麵前,莫霖拿起茶杯與之相碰,兩人喝了一口,再望對方時發現大家的眼中都有笑意。


    這麽融洽的景象自然落入另外兩人的眼中,此時葉明希忽然捂著肚子□□起來,嚇得鍾漫立刻丟下手中茶杯問:


    “你怎麽了?”


    “胃痛,”葉明希滿臉痛苦地道。“可能吃太辣了。”


    “很痛嗎?要不要去醫院?”鍾漫站起來就想把他送院,葉明希卻搖搖頭:“我休息一下就會沒事。”


    “真的?你確定?”鍾漫仍然憂心忡忡,不肯坐下來。


    “嗯。”葉明希用力點頭。


    “那你先喝點水。”鍾漫把一杯暖開水放到葉明希麵前,又想起葉明希空腹更難受,召來服務員問:“你們這有粥嗎?”


    “抱歉,我們不賣粥。”


    “要不我去買吧?”莫霖也站起來,手裏已經拿著汽車鑰匙。


    鍾漫想了想,道:“我先跟明希一起回去好了,路上經過粥店的時候再買,你們繼續吃吧。”


    “怎麽能讓你倆自己回去?我現在去取車。”


    “這……”鍾漫還在猶豫,中途退席已經很失禮,沒道理還要莫霖接送,破壞他與楊聲川的聚會。


    “沒事,吃飯什麽時候吃也可以。”楊聲川滿不在乎地揮揮手,“健康要緊,你們先回去好了。”


    鍾漫見葉明希真的很痛苦,便厚著臉皮點頭,小心翼翼地把葉明希扶著離開,上車前沒忘記再跟楊聲川道歉:“抱歉掃了你們的興。”


    “真的沒事,你這可是給我一個好藉口,讓莫霖為下一頓飯買單。”楊聲川對她眨眨眼,鍾漫知道他是想減輕她的內疚感,便回了他一個微笑。


    送畢鍾漫二人回去後,莫霖立刻接到電話。


    “臭小子,我還以為你這麽好來捧我的場,原來那四張票是拿去泡妞!”電話裏不是楊聲川還能是誰?


    “我今天也不是捧了你的場了嗎,多給你麵子。”莫霖輕輕把指責推回去,片葉不沾身。


    “那你剛才吃飯又中途離席?”


    莫霖的嘴角勾起,“你真要我解釋原因?”


    “算了,不就是重色輕友。”楊聲川不再指責他的無情,反而為自己討起賞來。“我今晚出票出力,又這麽努力帶小孩為你製造機會,你打算怎樣報答我?”


    “報答你?我沒有把你……”


    楊聲川還沒聽完,已經在另一頭哇哇大叫。“喂,這個把柄你抓住超過五年了吧,能不能有點新意啊?”


    “你要知道保守秘密是很難的,我無時無刻都怕自己會在慧珊麵前說溜了嘴,又或者讓她看到什麽不該看的。”慧珊是楊聲川的太太,對丈夫過去的情史十分在意。“難道你真的覺得這是件很容易的事?”


    “好好好,我說不過你。”楊聲川甘拜下風後,又不放心地叮囑。“以後你要泡多少妞我都幫你,你記得記得別在慧珊麵前提起那事。”


    “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


    掛了線,莫霖在夜色中穿梭著,青藍紫綠的霓虹映入他的眼,遠去。他想起楊聲川娶妻前的荒唐日子,不禁冷哼了聲。


    以他們這樣的外表和社會地位,隨便往哪家酒吧一坐都能招來姿色不俗的女子,輕而易舉獲得一夜的歡愉和刺激,隻是這樣的活動他從不參加,不是為了什麽仁義道德,隻是不想為未來的日子惹來麻煩。


    像楊聲川這樣,一次失足被拍照勒索,花大錢擺平後還得膽戰心驚地怕被老婆知道,陷入妻離子散的絕境。


    他永不會容許自己墮進受人控製的無助境地,特別是遇見鍾漫後,他更確定自己的堅持是正確的。他若有那樣的不良紀錄,鍾漫知道後必定避他如蛇蠍,斬斷一切可能。


    他就是知道鍾漫會這樣做。


    這小妮子,表麵什麽都沒所謂,其實最有所謂的就是她。


    不過鍾漫的想法他雖然能摸到,但反應永遠令他驚訝。就像她今天認同他的話在他預計之中的,但她激動的神情和豪氣地敬他一杯的舉動,卻是他怎麽算都算不出的。


    真有趣。


    好久沒碰到能讓他出乎意料的東西了,他似乎有點食髓知味,越來越貪心。不過再貪心也不能影響正事。隻要不觸及底線,他容許自己貪心,容許所謂的愛情存在。


    至於她身邊那個胃痛得很巧合的小男生,不過就是一個獨占欲作祟的孩子,這些小花招他還不放在眼內。


    見招拆招,他莫霖可是在行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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