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得蕭文遙說明帝情況堪憂,當即跟著進入密道的眾人都是心裏一沉。


    尤其是周顯禦,哪怕他和明帝心結深種十幾年,可是真到了要和這位父皇即將永別的時候,他的心裏還是充滿了一種不舍和難受。


    當周顯禦想到自己的母妃過世之後,和明帝這位父皇間的點點滴滴。


    他直到這個時候才發現,無論以往他如何言語無狀,或者行為唐突,這位父皇給予他的都從來隻是包容和庇護。


    人往往就是如此,都是在即將失去的時候,才能體會到往日一些習慣了的東西,是多麽的彌足珍貴。


    因此心裏一想到可能一會看見的,將是明帝徹底僵硬失去生機的屍身,心裏不禁越發難忍傷痛之感的周顯禦。


    當即便命蕭易軍統領三千人馬繼續前行,而他則先一步帶著蕭瑾萱便運足輕功,向著密道的另一頭當先縱身趕了過去。


    而擺脫了行軍速度緩慢的大股部隊,當即輕功運轉之下,周顯禦並非用上多久,便帶著蕭瑾萱已然趕到了密道的另一頭。


    而因為密道內十分的黑暗,所以還沒等周顯禦借著火把看清周圍環境,忽然間一把尖刀就向著他猛刺了過來。


    不過別看這刀落下的來勢洶洶,其實在周顯禦這種內行人眼裏,簡直是毫無招式可言,所以他隻是兩指一彈,便把砍向他的尖刀就又給擋了回去。


    而因為周顯禦在兩指間用了些許的內力,因此就見得適才握著尖刀攻來的那人,不但被逼退了好幾步,更是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不過盡管如此,那人仍舊不死心的再次站起身,而對方的嘴裏,這會更是怒斥道:


    “宵小叛逆之輩,聖上乃當今天子,你們若是敢傷了皇上那就是誅九族的大罪。有我鄧昌再此,除非你們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否則就別想動聖上一下。”


    一聽得這話,周顯禦當即趕緊把火把往前遞了遞。


    望著從地上再次掙紮起身,並且舉著刀,口中高喊著“奴才這就為主子盡忠”再次拚了命攻擊過來的人,果然是禦前總管鄧昌。


    這一回周顯禦自然不會在傷了鄧昌,輕輕鬆鬆的把對方手裏的尖刀打落,他便忙揚聲喊道:


    “鄧總管你看清楚,沒有什麽叛軍攻來,我是周顯禦啊,是你自小看著長大的七皇子顯禦。你別擔心我來了,那些個犯上作亂的人我是不會叫他們傷到父皇分毫的。”


    整整五六日都隱匿在暗無光火的密道裏,這種壓抑的感覺一般人就是待上一天一夜,恐怕都要被逼瘋不可。


    尤其是前天蕭文遙出去再次尋找吃食清水,卻在未回來之後。


    深恐對方已然被擒的鄧昌,想到蕭文遙畢竟還是個孩子,若是受不得恐嚇在將密道的事情泄露出來,明帝的處境就會變得岌岌可危。


    因此鄧昌這幾天裏,一直都處在一種高度緊張的狀態裏,但凡有任何的風吹草動,都能將他嚇出一身的冷汗。


    所以這周顯禦和蕭瑾萱一趕過來發出的聲響,當即就叫鄧昌誤以為是叛軍探進來了,因此為了保護明帝的安危,他這才不由分說舉刀就砍。


    等到鄧昌聞聽得耳邊傳來周顯禦那熟悉的聲音,當他接著火把可算將先行趕來的蕭瑾萱兩人瞧得真切以後。


    當即就見得在宮中多年,早就練就得凡事極為幹練沉穩的鄧昌,他這會竟然望著周顯禦就流下了眼淚。


    緊接著更是一撩內侍宮袍,直挺挺的跪倒在地痛哭難忍的說道:


    “禦王殿下您來了就好,奴才無用隻能眼看著皇上遭罪難受,卻又無能為力。陛下如今清醒一陣糊塗一陣,已然是要撐不住了。可是主子嘴裏念叨的全是王爺您啊,皇上一直撐著一口氣不肯走,如今可算是把您給盼來了。”


    或許是父子連心的緣故,在往密道這裏趕時,周顯禦心裏就泛著陣陣的酸楚感,甚至向來不輕言落淚的他,竟有一種想大哭一場的衝動。


    而這會在一聽完鄧昌的話後,周顯禦更是覺得心裏難受的厲害,當即便趕緊順著對方指著的方向。


    快步就走到了,正躺在一張毛皮墊子上的明帝身邊。


    明帝那可是大周的一國之君,這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時候,不但不得不躲進密道內,更是病重在身卻也隻得一張皮墊棲身。


    對方這淒涼的一幕,當即叫周顯禦看得眼圈就微微有些發紅。


    慢慢的將明帝扶了起來,望著對方雙鬢間的白發,將這位父皇緊緊抱在自己懷裏的周顯禦,直到現在他才忽然發現,對方竟然已經如此的年邁了。


    輕輕的晃了晃明帝的肩膀,望著對方仍舊沒有睜開雙眼,周顯禦忍了半天的傷痛之感,忽然間仿佛心裏被狠刺了一下似的,當即他的眼淚就忍不住的落了下來。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在這即將和親生父親天人永隔的時候,周顯禦才忽然覺得自己實在是混賬,而且過去的那些年裏,也太過的不孝。


    畢竟當年他的母妃皇甫映月,墜下城門的這件事,周顯禦其實心裏一直清楚,他的這位父皇是盡力的了,而且對方痛失摯愛的悲傷,更是不摻雜一絲作假。


    但是幼年喪母對於周顯禦來講,這個打擊實在叫他難以承受。


    因此在心裏他不但恨透了逼死柔妃的薛後,更是將這種怨恨和委屈,轉到了明帝的身上。


    而這幾十年沒有打開的心結,在明帝這即將離世的時候,周顯禦才發現他是多麽的不舍與對方分別。


    因此就見得周顯禦忽然將手抵在了明帝的後背上,接著便將自己體內精純的內力,毫無保留的輸送給了對方。


    而在這股內力的滋養下,生機已然快被耗盡的明帝,當即還真就慢慢的蘇醒了過來。


    等到他的意識恢複了幾分清醒後,明帝就感覺到臉上有些濕潤,等到他睜眼瞧見自己竟然躺在周顯禦這個兒子的懷裏,而對方更是無聲的流著眼淚。


    這時候明帝才清楚的意識到,他臉上的那絲濕潤感,竟然是這個一向和他不對付的兒子落下的淚水。


    吃力的將手緩緩的抬了起來,接著就見得明帝露出一絲身為人父的慈愛笑容,並幫著周顯禦將對方臉上的淚痕仔細的拭去了。


    “你這孩子,自打你母妃走了以後,朕便沒瞧你在哭過。今個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不成,你這個就知道惹父皇生氣的混小子,竟然也能為朕落下眼淚。到底是朕和映月的好兒子,也不枉父皇疼你這麽多年。”


    一看得明帝蘇醒了過來,當即周顯禦就是心裏一喜。


    接著他更是將一股股的精純內力,不顧自身因為吃不消內力流失過快,而越來越蒼白的臉色,一股腦的繼續將內力傳進這位父皇的體內。


    “老頭,我是因為這密道灰塵太大迷了眼睛,才不是因為你而哭的。既然我來了,那便不會叫你有事。等到叛逆我替你清剿幹淨,你還得繼續坐在那張龍椅上當你的皇帝呢。反正我不許你有事,你必須好好的活下來。”


    這幾十年關係疏遠的父子情,哪怕到了這會周顯禦仍舊是對著明帝說不出什麽關心擔憂的話。


    不過哪怕周顯禦的語氣仍舊一如既往的惡劣,但這個兒子言語間的擔憂之情,明帝並不糊塗,他還是感受得到的。


    而就見得這會的明帝,忽然自己坐了起來,適才說幾句話便氣喘籲籲的他,這會不但呼吸均勻,而且臉色也越發的紅潤起來了。


    但是看著明帝這明顯氣色轉好的一幕,周顯禦反倒是心裏一沉。


    畢竟在戰場上早就看過無數死人傷患的他,清楚的知道他這位父皇如今根本是回光返照,大限將至了。


    而對於自己身體是個什麽情況,明帝自然是最清楚的。


    因此就見得坐起身的他,當即就搖頭示意周顯禦別在耗損內力,接著更是向站在一旁的蕭瑾萱招招手,讓對方也到他的近前來。


    “你們這倆孩子既然是一起來的,想必大婚的事情終究還是說清了。原本朕為了顯禦的聲譽,確實不想叫瑾萱你和我這個兒子在有任何的牽扯,這樣對你們二人甚至是顯睿都將百害而無一利。”


    明帝嘴裏雖然說著不讚同的話,可他卻突然先拉起周顯禦的手,接著又將蕭瑾萱的手遞到了對方的掌心之中,然後繼續說道:


    “但是顯禦瑾萱,當父皇如今在次看見你們同時站在我麵前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似乎錯了。看見你們朕仿佛就像看見了自己和當年的映月一樣。而且顯禦你和父皇不一樣,我是一國之君很多事情往往舍棄自身,也要以江山為重。但是你不同,父皇了解你這孩子,皇權王位本就不是你所在意的,因此牽好瑾萱的手,去做你們想做的事情。別在走父皇和你母妃的老路,這種失去摯愛孤獨一生的滋味朕確實不希望你去體會。”


    當明帝又囑咐了周顯禦不少話後,突然就見得他向一旁的鄧昌點了下頭,而後者更是會意的即刻將一個小包裹遞了過來。


    而當明帝示意周顯禦將小包裹打開後,那裏麵裝著的竟然是大周的傳國玉璽。


    “顯禦這玉璽當初你皇伯從密道逃走,朕唯恐他在有個閃失,都不敢輕易叫他帶走。如今你來了,總算能替父皇將這傳國玉璽安然無礙的交到你五哥手中了。畢竟沒有玉璽顯睿就算手握朕的傳位詔書,也終究是名不正言不順。本來是想等到顯睿那孩子平叛進宮,朕親自將玉璽交給他,並當眾確立他儲君登基的身份,可如今父皇就要去和你的母妃團圓了,沒辦法在等到顯睿那孩子來了。不過能在走之前在見顯禦你一麵,父皇覺得老天爺還是眷顧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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