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說陳太後,她以前隻聽襄平提起過,莫楓之所以臉帶麵具,那是因為昔日毀容,唯恐驚嚇旁人這才不以真麵目示人。


    可如今眼見著本該死去的季淩風,竟就這般活生生的站在眼前。


    想起昔日蕭瑾萱曾闖進禦前,揚言莫楓就是季淩風。


    結果被定為汙蔑,更因此被周顯睿以詆毀長公主聲譽為由,貶黜妃位幽禁起來。


    可現在陳太後才知道,蕭瑾萱當初句句所言皆是真的,季淩風這個相府薛家的爪牙餘孽,竟然還活著。


    想到和昔日廢後薛宜之間的恩恩怨怨,陳太後自然容不下,季淩風這個亂臣賊子。


    當即她便要揚聲宣人進來,把對方拿下,立刻梟首殺死。


    但瞧出陳太後的企圖,季淩風卻毫不畏懼,反倒是坦然的笑了笑。


    “太後娘娘,這政局之上你我原本立場不同,所以才積累下仇怨。但利益麵前沒有朋友,更不會有永遠的敵人。你忌憚禦親王要殺蕭瑾萱,淩風在此事上與太後您的觀點立場一致。所以與其將我殺了,為何您不利用我的才學和本事,好好為自己謀劃,如此才是明智之舉。”


    隨著陳後走出後宮,開始理政掌權,她的眼界開闊不少,在不是過去沒有遠見的深宮婦人。


    所以在本能的憤怒和詫異之後,陳後慢慢也冷靜下來了。


    緊接著她並沒叫人進來立刻把季淩風逮捕起來,反倒是凝視對方許久後,這才悠悠開口說道:


    “哀家原本就好奇的很,襄平哪裏尋來的內侍,不但懂武還善謀略。看來哀家竟一直被蒙在鼓裏,這所謂的莫楓,竟然就是昔日泰親王手下第一謀士季淩風。說起來哀家能有今日的地位和權勢,你的確立功不少。而且大半年來,你也算盡心盡力。既然如此哀家也可以留你一命,但你必須從今往後為我所用。若有異心的話,本太後一樣會馬上殺了你的。”


    陳後的妥協盡在季淩風的意料之中,畢竟陳太後是寒門小戶出身,沒有當初薛後強勢的母家做依仗。


    所以對方身邊根本就沒可用之人,季淩風之前已經幫對方謀得了許多甜頭,他堅信陳太後為了地位永固,也會舍不得殺他的。


    而眼瞧著事情的發展果然如他料想的一樣進行著,接下來的事情就更好辦了。


    陳後一道懿旨,季淩風這個當初謀逆案裏的重罪之臣,就變成了忍辱負重的內應,反倒成了絆倒薛家的功臣。


    而季淩風雖然可以恢複本來麵目示人,但他內侍的身份,雖然叫他自己都極為的厭惡,可這個卻是無法更改的了。


    畢竟他以太監的身份,已經在襄平身邊侍奉許久了。


    若是這會他說自己是男兒身,恐怕陳太後不殺他,滿朝文武都不會答應,更會按汙穢宮闈的大罪,直接將他淩遲處死。


    所以恢複身份的季淩風,卻仍舊做著他的督公,並且在周顯禦帶著郭儀離京之後,他也領著親信尾隨其後一並離開了。


    畢竟朝局之上周顯辰懦弱,陳後根本不怕政局不穩。


    現如今她最擔心的就是周顯禦那邊,是否會和蕭瑾萱匯合一處,到時若這兩人聚在一起,她非得寢食難安不可。


    因此陳後這回,不但將大內高手,禁軍中的佼佼者都撥給季淩風帶走。


    更是給了對方一道蓋有玉璽龍印的聖旨,可叫對方調動地方府衙兵力為己用。


    務必盡可能逮住蕭瑾萱,除掉周顯禦,如此陳後這心裏才覺得安穩。


    而這京師內一**的人馬,因為蕭瑾萱而精銳盡出,周顯禦在郭儀的提醒下,直奔新月城而去。


    至於尾隨其後的季淩風,他也狡猾的很,將手下精銳分為三隊。


    其中兩隊雖然分別被京軍營,以及蘇啟和白楚在路上就給殲滅絞殺了。


    但隱在這兩隊之後的季淩風,他則順利的避開京師外的堵截。


    帶著親信舊部,仍舊遠遠的跟上了周顯禦的行進腳步,同樣日夜不停歇的快馬加鞭,南下而去。


    而先不論周顯禦和季淩風兩撥人馬,這一路是怎麽風塵仆仆,夜以繼日趕路的。


    就這樣在一個多月之後,單說蕭瑾萱那邊,現在的她已經身處新月城內了。


    望著有別於大周國都長平城,那種莊嚴肅穆的建築風格。


    或許因為新月城離大梁較近,這裏又四季如春,終年不見清雪落下。


    因此整個新月城,都是小橋流水,詩情畫意的氛圍。


    以至於這如畫般的景色,叫蕭瑾萱這個心緒過重的人,都難得放鬆下來,體會著城內別樣的景致。


    而因為這裏沒有嚴寒風雪的侵擾,加上現在又正是新春正月裏,所以燈會雜耍的特別多。


    因此蕭瑾萱一直跟著南下的慶德戲班,這幾日一來到新月城,那也賺了不菲的銀子。


    尤其是得了蕭瑾萱教授的那幾種故弄玄虛的小把戲後,因為新奇無人演示過,所以慶德雜耍班子,一舉還在新月城闖出了點名氣。


    而沈老大也是個會做人的,雜耍班子賺了錢,照理說他當初和蕭瑾萱學習這幾種小把戲,已經達成條件了。


    但現在他卻在賺的錢裏麵,拿出了一百兩之多的紋銀,親自給蕭瑾萱送了過去。為的就是答謝對方,相教手藝本事的恩情。


    “肖姑娘,我沈老大是個走江湖的粗人,那些文縐縐好聽的話我也不會講。但我們雜耍班子能賺到錢,在也無需為生機發愁,還能闖出些名堂,這都得益於姑娘傳授之恩。所以這銀子你務必要受到,全當是我的一點心意。”


    蕭瑾萱不是矯情做作之人,而且出門在外銀兩的確少不了,她這一路走來五十兩紋銀早就快用光了。


    所以輕笑間她接過了沈老大遞來的銀兩小包裹,然後溫婉的說道:


    “本來那些所謂奇門玄術,不過是小把戲而已。到了新月城,你我也該道別了。畢竟天下無不散的宴席,這百兩紋銀我肖玉也不會白受,沈班主我另外在教你三樣玄術如何。”


    能在多學幾樣看家本事,沈老大自然喜出望外,連連道謝。


    可是聞聽得蕭瑾萱要離開了,沈老大到也算得上個知恩圖報的人,所以馬上說道:


    “肖姑娘這是要去尋自己的親人吧,我們雜耍班子人也不少,你一個女子畢竟隻身在外多有不便,要是姑娘信得過在下,我也願意相幫你一二。”


    多日來的相處,蕭瑾萱看得出沈老大是個江湖義氣之輩。


    但怎奈她身份特殊,尋找丁一針的事情,越少有人知道,對她才會越有利。


    所以婉拒了沈老大的好意,蕭瑾萱在雜耍班又停留休息了兩日。


    並幫班子裏的眾人,又寫了很多家信後,她才在大家夥的道謝送別聲裏,獨自離開了。


    身上又有了充足的銀兩,蕭瑾萱先是謹慎的選了家,不太起眼的小客棧住下了,接著她便開始四處尋找起了丁一針。


    蕭瑾萱知道,她這位師傅是麵冷心熱,遊曆四方走到哪都會義診,免費為窮苦人看病。


    所以她盡可能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也不敢過於明目張膽去找丁一針。


    因此蕭瑾萱就旁敲側擊問起新月城數月前,紫竹開花可發生了什麽奇聞怪事,以及這數月來,城內可有高明的大夫。


    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蕭瑾萱假扮成一位急於求醫之人,四處花碎銀子買消息。


    所以數日的時間,她的收獲頗豐,至少通過所得到的消息,她能確定兩點事情。


    其一就是新月城的確紫竹開花,而後來丁老頭趕來,大肆采集紫竹米,這種叫城內百姓完全看不懂的行為,曾被議論紛紛許久。


    尤其是後來丁一針,在城內義診後,大家都說這紫竹開花後結出的果實,是千年難遇的靈丹妙藥。


    因此醫術高明的丁老神醫,才會采摘這種東西。


    所以後來新月城的百姓,都一窩蜂的采集紫竹米,沒弄到的,就上門去求丁老頭舍下一些。


    更過分的甚至跑到丁老頭的住所,直接就要把紫竹米給偷走。


    而第二個得到的消息,就是她那位師傅,因為受不住新月城百姓的騷擾和無理取鬧,所以有一天突然就離開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將得到的消息在心裏整理清楚後,蕭瑾萱不禁雙眼緊閉,無奈中透著迷茫的長長歎了口氣。


    原本以為來到新月城,至少她越來越糟糕的身子,還能叫丁一針出手,為她盡可能延續生命久些,叫她有時間把該報的仇給了結掉。


    可現在她的確到了新月城,但丁一針卻下落不明,沒人知道他去哪了。


    一時間蕭瑾萱這心裏,簡直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無力惆悵之感。


    或許是憂思過重,因此就見得蕭瑾萱眉頭輕皺間,就難以忍耐的劇烈咳嗽了起來。


    而緊接著一口烏黑的鮮血,就從她的口中溢了出來,對此已經司空見慣的蕭瑾萱,很平靜的用手帕將嘴角的血跡擦幹淨。


    望著銅鏡內越發憔悴,臉色蒼白的自己,蕭瑾萱嘴角扯出一絲苦笑,隨手便從發髻間,再次將無憂簪取在了手中。


    “顯禦我真的盡力了,可這回仿佛老天爺不站在我這邊,實在是諸事不順,一步一個坎坷。”


    其實如今遙想一下,蕭瑾萱才發現,其實自打她與周顯禦真正在一起,有了夫妻之實開始,她的際遇就開始一路往低穀跌去。


    先是和襄平反目成仇,接著看似除掉了薛家人,卻無形中成全了陳太後的崛起。


    並且季淩風在這個階段還詐死隱在暗處,開始一步步的針對她。


    緊接著就是她的病情反複,身體內更是被劇毒侵蝕,而這也導致周顯禦離京為她尋藥。


    可馬上因為她的身世外泄,周顯睿和她關係漸遠,然後便是幽禁,賜死,再到現在千裏逃亡。


    蕭瑾萱將這一年多所經曆的所有事,都在腦海裏回憶了一遍,忽然她想起了一件,叫她遺忘許久的事情。


    那個重生而回時,棄情絕愛猶如詛咒般的枷鎖,貌似並沒有解開。


    以前是周顯禦命格改變,多次險象環生,而蕭瑾萱覺得,現在她所遭遇的這一切,或者就是因為心裏動情,上天容不得她,所降下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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