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碎的咳嗽聲,從一輛用木板敦厚,掛著三層禦寒棉掛簾子的黑漆馬車內傳來。


    而正在外麵,屈尊降貴,親自趕著馬車的蕭允焱,當即不禁關切的問道:


    “瑾萱你在堅持下,這趕路兩個半月,馬上就到咱們北戎帝都九霄城了,我已命親信部下唐奇回宮稟告父皇我回來的消息,並叫他先一步領著禦醫去我的三皇子府了。等到你這風寒之症痊愈可以麵聖了,我便帶你去見父皇。這樣無論是大梁或者周國人再查,也不怕出現紕漏穿幫了。”


    蕭允焱話音剛落,就聽得馬車內蕭瑾萱又是一陣輕咳後,聲音有些虛弱的說道:


    “有勞王兄費心了,隻是北戎這十一月的冬天委實太過嚴寒。小妹我自幼生活在大周,雖然冬季也會下雪,但卻不會如北戎這般銀裝素裹,潑水結冰。一時不當心竟然就染上了風寒,不過在我沒能將自己的身世查明找回前,的確不適合以蕭瑾萱的真實身份出現。而且如今首要的事情,的確是將長德公主,這個為了欺瞞顯禦而捏造出的身份變為真實存在的,否則一旦被人查到北戎根本沒我這麽位公主,到時可就糟了。”


    或許是一口氣說的話太多,蕭瑾萱在馬車內,又是止不住的一陣咳嗽。


    而也坐在車廂內,負責照顧蕭瑾萱的紫英,不禁有些焦急的說道:


    “主子你就少說兩句,別在費神安心的養病吧。我看你這風寒還是其次,情傷反倒更重,整個人天天蔫蔫的,你得振作起來才行啊。那日禦親王服用丹藥後揚長而去,等到對方身影徹底消失,你便昏死在了地上。為了不叫那周顯禦起疑,清虛前輩,丁老前輩也不能在與我們同行,而是留在對方身邊。主子這北戎你還有很多棘手的事情要去辦,還要把生身母親奪回來,所以絕不能在病著了。”


    聞聽得周顯禦被提起,就見得這會在馬車內,手裏抱著個暖手爐子,身上穿著厚重白狐大氅,甚至還戴著一頂梅花鹿皮帽的蕭瑾萱。


    她因為不適應素有雪域國度之稱的北戎嚴寒天氣,的確將自己盡可能裹得嚴嚴實實了,但即便如此她仍舊覺得冷的厲害。


    “紫英這段時間虧得你照顧我了,而且我知道你以前定然沒做過服侍人的事情。此次為了我和顯禦,清虛前輩返回終南山就會閉死關,師傅他幫顯禦徹底根除血煞之氣後,就會相送一並前往終南山。因此這接下來的一兩年內,我恐怕都難在見到師傅他老人家了。說起來也是我自己不中用,家師這一走我就病了,身為鬼醫的徒弟,我還真是有些汗顏呢。”


    蕭瑾萱說完這話,就頗為無奈自嘲的輕笑了下。


    其實別看她現在談笑自若,其實在與周顯禦分到揚鞭之後,她足足在床榻上昏死過去五天都沒醒來。


    後來還是丁一針偷跑過來,給她又是灌藥又是紮針,這才算將心傷欲死的蕭瑾萱給救醒。


    而如今的蕭瑾萱,她並非從斷情之痛裏恢複了,隻不過是將這份苦澀深埋心裏罷了。


    畢竟蕭瑾萱深深的明白,就算她天天愁眉苦臉,唉聲歎氣,也根本於事無補,什麽也改變不了,隻會叫自己更加的消極。


    而如今她除了心裏記掛著周顯禦,來到北戎即將調查出當年她的身世之謎,對於這一點,蕭瑾萱也是極其在意的。


    畢竟北戎的長公主殿下,這位生身母親,蕭瑾萱在大周時就無數次幻想過對方的音容相貌。


    並且也曾默默的想過,若她當年沒發生換嬰意外,更沒有被帶進蕭府,是不是就不會有這麽多的磨難,也可以無憂無慮,在關愛疼護裏長大成人。


    因此蕭瑾萱就以尋回身份這件事情,強行將思念周顯禦的情緒壓製下去,至少明麵上她仍舊是那個沉穩從容的模樣。


    而隨著蕭瑾萱這一路輕咳不斷,但仍舊不忘和蕭允焱隔著棉布簾子,計劃著下一步如何安排的時候。


    你一言我一語間,時間過得也算很快,大約一個時辰後,蕭瑾萱就覺得馬車停下了,接著蕭允焱更是掀開車簾子,將手遞了進來。


    “瑾萱咱們到了,我扶你下馬吧。隻是你如今的身份還不能暴露,明珠那丫頭在大周與你結怨不淺,所以蕭瑾萱這個名字是不能用了,我一會就進宮將你長德公主這個身份確立下來。對外就說你是我父皇認得幹女兒,長德便是你今後在北戎的名字。至於父皇那邊我會說服他的,咱們口風一定要相同,下了這馬車瑾萱你將麵對一個截然不同的環境和無數陌生的人,但為兄會幫襯著你的,因此莫要害怕。”


    幾經生死,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的蕭瑾萱,她又怎麽會被區區陌生的環境,和前途未知的北戎生活給嚇住呢。


    所以就見蕭瑾萱,雖然因為風寒身體極為虛弱。


    但為了當初欺瞞周顯禦的謊言不被揭破,所以她的確一改素雅妝容,而如那日一樣裝束極為華貴,所以濃妝之下她的氣色看起來到被遮掩的沒那麽差。


    但氣色可以用濃妝紅唇掩飾,可蕭瑾萱這雙腳才一站到裏麵上,卻因為實在扛不住嚴寒和生病的無力感,所以踉蹌的險些沒有摔倒。


    也虧得將馬車停靠在府邸門前的蕭允焱眼明手快,一把就將蕭瑾萱扯回到了身邊,接著他就緊張的連聲問道:


    “瑾……長德,你傷到沒有,吃了這麽些天藥,為何還不見好轉。這外麵天冷路滑,等進了府邸就暖和了。你還能不能堅持走路,若實再難受我扶著你吧。”


    蕭允焱說話間,向來性格嚴謹,並且將警惕變成一種習慣的蕭瑾萱,已然開始打量起府邸四周了。


    眼見得這會因為蕭允焱回來,不但侍衛仆人出來迎接,更有十多位打扮俏麗,容貌動人的年輕女子,都翹首以盼的向他們這邊望來。


    看著這些女子身著華貴服飾,蕭瑾萱不禁莞爾一笑,扭頭看向蕭允焱說道:


    “王兄還是莫要扶我了,這十多名出來相迎的女子,想必定然是您這府中的妻妾吧。兄長到真是豔福不淺,妻妾成群呢。你還是離我遠著點吧,我可不想莫名其妙成為這些女人的假想敵,暗中使絆子的對象。”


    女人爭風吃醋,明爭暗鬥的手段,蕭瑾萱前世今生看得多,經曆的更多,所以她可不想來到北戎,還要和這些後宅婦人牽絆在一起。


    可是聞聽得蕭瑾萱這話,蕭允焱竟然泛起一陣心虛尷尬的感覺,更是焦急的開口解釋道:


    “長德你雖是我北戎血脈,但因自幼在周國長大,所以對於母國的習俗傳統不了解也是難免的。我北戎人性格豪爽,男女婚嫁更是無需父母之命。姑娘家看重心儀的男子,就可主動示愛,而男子若是經常拒絕會被看成是種無能,沒有擔當的行為。而且北戎的男人,妻妾越多表示地位越是尊貴。因此為兄在怎麽說,也是皇子的身份,同時擁有十幾二十名女子作為妻妾,在你眼裏可能很難接受,但在北戎的確是在尋常不過是事情了。希望你切不要因此在意,更不可疏遠咱們兄妹間的情分。”


    一聽這話,蕭瑾萱不禁又笑了,她自幼在大周長大,三妻四妾也見過不少。


    但大周皇族為了彰顯德行,歌舞姬縱使在多,但有名分的妃妾六七個就算不少了。


    可在蕭允焱這到好,竟然有名分的妻妾就十多個,而那些無名無分的歌姬舞女,光是想想蕭瑾萱都忍俊不禁的輕笑出聲了。


    而這一走神,蕭瑾萱本就虛弱的身子,走在能沒過腳踝的積雪裏,一個不穩就向著地麵跌跪而去。


    正扶著她的蕭允焱,這下是真著急了,當即大手一攬,就將對方打橫抱在了懷裏。


    “長德,你這身子骨我真得給你好好補補了。在看著你這麽跌累跌去,我的心都快被嚇出來了。還是我抱著你趕快進府吧,本就病著呢,在受涼可如何了得。”


    其實蕭允焱他心裏很清楚,這麽抱著蕭瑾萱,哪怕對方是和他有血緣的表妹,但也委實太過親密了些。


    但是剛剛瞧見蕭瑾萱,因為他妻妾成群的事情,而被北戎這種風俗逗樂的模樣。


    蕭允焱這心裏就莫名的有些懊惱和煩躁,覺得對方的笑特別刺眼。


    甚至有那麽瞬間的衝動,他都想將這些圍在府門前相迎的妻妾,統統從蕭瑾萱的眼前趕走,在不要出現在對方的麵前才好呢。


    也虧得蕭允焱不是莽撞之人,所以這種想法他也隻在腦海裏蹦出來一下,接著這股趕人的衝動就被他壓製下去了。


    但這種心態上的變化,還是將蕭允焱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從何時起,竟然這般在意蕭瑾萱對他的看法。


    並且因為對方的一顰一笑,而影響得他也跟著心情起起伏伏。


    雖然這個發現叫他有些心慌意亂,但等到蕭允焱的思緒,被懷裏因為難為情,而掙紮不已的蕭瑾萱拉回來後。


    他如今唯一的想法,就是這麽抱著對方真好,他甚至有種一輩子都不想放手的想法了。


    因此就見得,有著北戎人血脈裏,那股子霸道強勢勁的蕭允焱,根本不管十幾名妻妾各異的目光,以及蕭瑾萱的低聲抗議和掙紮。


    他仍舊大步流星的抱緊懷裏的這個表妹,向著自己的府邸快步邁入,關護珍愛的程度當即就眼熱了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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