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顯禦這寂寥的聲音雖然很低,但蕭瑾萱還是聽清楚了對方都自語說了些什麽。


    一時間她的眼圈不禁紅了,她多想大聲的告訴周顯禦,她不是什麽長德公主,她就是蕭瑾萱啊!


    而且這一刻日出西方的盛景,她就陪在對方的身邊,而當年月下梅山上的誓言,周顯禦沒有忘記,她亦不會相忘。


    太陽西起,紅妝萬裏,舉國為聘。


    遙想當年月下盟誓,蕭瑾萱忽然惆悵的發現,似乎她與周顯禦之間。


    仿佛從認識開始,就是對方執著不改,而她一味的回絕退避,不願因棄情絕愛這道枷鎖而傷了對方。


    可眼見得當年故意刁難的三個條件,如今竟然這這寒潭小穀內,因為特殊的地理環境,真的應驗實現了。


    別說周顯禦直到這會還失神恍惚,就連蕭瑾萱也錯愕的愣了許久。


    至於為何會出現太陽西起的神奇景象,主要還是這晨起陽光照射下,寒潭小穀內的濃霧盡數散去。


    而因為這小穀終年寒冷刺骨,所以四周岩壁上,都結出一層厚冰,加上每日早上陽光照射進來,冰水融化無數遍的衝洗著冰體表現。


    所以四周的冰壁,簡直比銅鏡還要剔透明亮,並且折射性非常的好。


    因此當小穀上方斷壁處,每天早上太陽東升經過縫隙的時候。


    在陽光的折射下,太陽的虛影就會打落進小穀四周的冰壁上,所以隻說看見太陽西起並不算精準。


    若要真正準確的來講,此刻小穀四周冰壁相互作用下,實則同時映襯出成百上千的太陽影像。


    因此在小穀內,不但能看見太陽西起,更是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同時在有無數的太陽順著冰壁,冉冉升起著。


    成百上千的太陽,仿佛同時照應著寒潭小穀,這一幕不但氣勢恢宏,更是叫整個小穀都沐浴在一片金色華光之中。


    或許是想到了蕭瑾萱,也可能是被美景震撼到了,就見得周顯禦身隨心動,自然而然的就站起身來。


    接著他一步步向小穀正中,寒潭所在的位置走去,而幾乎是他才站在潭水邊。


    仰頭透過上方斷壁裂縫,去看那輪升起的太陽時。


    就見得斷壁上方的太陽,這會也正好完全展露在空隙上方,並且對著周顯禦就是華光直落而下。


    四周冰壁所有的太陽虛影,也隨之都發生了晃動。


    而所有折射出的陽光,在這一刻竟都無比巧合的落向了周顯禦所站的位置,將他整個人包裹在烈陽之中,如日中天,光芒發放。


    寒潭小穀內的這一幕,除了周顯禦和蕭瑾萱之外,自然在無第三人有幸得以一觀,這終生都可能難見一回的奇特景象。


    可幾乎是周顯禦被華光籠罩住的瞬間,遠在數千萬裏之外的終南山上。


    曾揚言就此閉關,在不出世的清虛真人,他那盤膝閉目的雙眼,瞬息間就震驚無比的猛然睜開了。


    而緊接著一股浩然之氣,更是從清虛真人身上,向四下推散開。


    一時間他閉關所呆的石洞內,簡單生活所需的瓷碗鐵盆,全都在強勁的風氣下,摔碎滾落一地。


    而清虛真人這邊,鬧出來的動靜,很快就叫一人從石洞內側急忙跑了出來,此人正是鬼醫丁一針。


    就見丁老頭先是瞧了眼滿地的盆盆罐罐,接著就一拍大腿,氣急敗壞的指著清虛真人喊道:


    “我說老神棍,你這是要羽化成仙,在不食人間煙火了是不是。怎麽吃飯燒水的東西,你也都給摔在地上了。我看你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幸虧老夫可憐你,留下來多陪你幾日。否則你這個老神棍,哪天餓死都沒人給你做口熱乎飯吃。”


    說起丁老頭,當初得知清虛真人,為了周顯禦和蕭瑾萱,泄露天機太多,回到終南山這一輩子都不會在出來。


    畢竟是對年的老友,丁老頭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


    所以他大大咧咧說是照顧清虛真人,怕對方獨自一人孤單可憐。


    實則卻是丁老頭舍不得走,更怕就此一別,他們這對老友今生恐難再見。


    而這會丁老頭那一臉心疼鍋碗瓢盆,並不住說出的抱怨,清虛真人都聽得清楚,可他隨即卻苦笑一聲說道:


    “丁老鬼,其實這些鍋碗本就是為你而準備的。等你一下山,貧道就會將這石洞徹底封死,不吃不眠一心參透無上大道,直到羽化成仙為止。如今東西毀的時機剛剛好,因為你也該下山了,貧道這裏你不能在呆下去了,老鬼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不眠不休一心參悟大道,換句話說,清虛真人這何嚐不是在說自己,即將不久於人世。


    也聽明白這層意思的丁老頭,當即就算他在如何忍,但眼中還是泛起了濕意。


    “老神棍你這個死腦筋的性格,老夫年輕時就知道你改不了,但你就算要閉生死觀,也無需趕我離開啊。你要封石洞就封便是,我就在石洞外麵建個茅草屋,也隱居在此。別的地方老夫這把年紀也不想去了,老死終南山到也是好歸宿。”


    生老病死本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清虛真人一生修道,對此自然看的更加透徹。


    但這次他卻輕笑搖頭的望向丁老頭,接著語氣從容無波的說道:


    “老鬼你可記得,我曾和你說過,你收了瑾萱為徒,將來必會享盡榮華,並且老有所依的。因此你該離開了,瑾萱和顯禦那裏才是你最後的歸宿。這終南山我清虛長眠即可,咱們兩個老東西就別在一起作伴了。”


    一聽蕭瑾萱的名字被提起,丁老頭許久沒見這個徒弟,心裏還真是挺想得慌。


    可等到他聞聽,清虛竟然將蕭瑾萱和周顯禦,兩人一並提起,他不禁立刻人老成精的問道:


    “老神棍你剛剛的話是什麽意思,難道那倆孩子又湊到了一起不成。我的乖乖,鐵石心丹禦小子可是當著咱們的麵服用的,這都阻攔不了他們兩人。依我看清虛咱們也別在攔著了,雖然瑾萱和顯禦看似困難重重,但說不定就是緣分天定呢。否則你怎麽解釋,他們兩人數次斬情,卻仍舊糾纏牽絆又走到一起。反正你叫我下山也沒用,老夫是不會在親手拆散他們第二次了。”


    當初在大梁,蕭瑾萱不承認自己的身份,說盡斷情的話。結果險些被周顯禦親手掐死的那一幕,丁老頭至今也沒忘記。


    看著這兩人相愛相傷,他這個做師傅的,都覺得心裏難受的厲害。


    所以拆散他們的事情,當初丁老頭幫著說一次謊已經叫他愧疚難當了,說什麽這惡人他也絕不會再去做第二次了。


    而望著丁老頭那警惕的眼神,清虛真人一笑之後,久感慨萬千的歎息說道:


    “貧道以前自認為窺得一絲天機,世間萬物皆能洞察幾分。可如今我才知道,自己不過也是天道循環下的芸芸眾生罷了。老鬼你無需擔心,我再也不會說出拆散瑾萱和顯禦的話了。因為我那徒兒已經蛟身化龍,初顯帝星之象。大周以隕一龍,等到雙龍盡隕之時,顯禦借著這股逆龍之氣,就可遨遊九霄,徹底龍吟鳳鳴,彼此呼應了。”


    眼見清虛透過石洞,向外麵清空萬裏的天際,遙遙相望著。


    對星象命格一竅不通的丁老頭,他根本就聽不明白,周顯禦怎麽就蛟身化龍,雙龍盡隕這些話又都是何意。


    但就算他在怎麽問,清虛真人卻收回目光不在作答,隻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又開口說道:


    “百千太陽應運改命,光芒萬丈普照一人。萬物相克何嚐不能相生,磨難坎坷終有結束時,千錘百煉自得金龍身。原來瑾萱這逆天篡命,卻是先難後易,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卦象。可歎我隻占卜出前半闕,卻到今日萬丈光芒壓頂之際,才把後半闕推演出來。棄情絕愛雖是枷鎖,但改變命格未必就一定是件壞事。顯禦早夭之命也被篡改,更得帝星之相盡顯。瑾萱當屬貴人才對,我卻一直以為二人相生相克,當真是誤人不淺,道術淺薄了。”


    清虛真人這話,實則已經在自語間,將有關蕭瑾萱和周顯禦,下半生的命運格局盡數參透講了出來。


    可是怎奈丁老頭或許機緣不夠,也可能天機確實不該被泄露。


    他每一個字都聽得很清楚,但最後不但什麽都沒記住,更是一句也沒聽懂清虛真人究竟說的是什麽意思。


    就在丁老頭低頭想了半天,然後開口還想厚著臉皮,叫清虛真人,在將剛剛那番話說一遍給他聽的時候。


    可丁一針才把頭抬起來,清虛真人卻已經一股浩然真氣運在掌心之上,向著他就直接推打了過來。


    沒有絲毫防備下,丁老頭滾了好幾個跟頭,雖然沒有受傷,但卻被毫不留情的丟出到了石洞外麵。


    而等到丁一針,好不容易從地上站起來後,才想氣呼呼的和清虛真人算賬。


    可石洞就在他的注視下,洞口徹底塌下而落,至於清虛的身影,也在轉瞬間在也看不見了。


    丁老頭雖然功夫不弱,也有能力將石洞入口再次挖開。


    但是想到這閉生死關,既然是多年老友自己選擇的歸宿,丁老頭最終什麽也沒做,隻是在石洞前站了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日太陽再次升起的時候,他這才長歎了一口氣,轉身向離開終南山的大道,一步步的走去,在也沒有回頭去看塌陷的石洞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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