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軍退守長安,運糧其實很安全。


    但趨吉避凶是賈詡習慣,任何情況下他都會自動分析周邊環境和處境,找到安全係數最高的方案,盡可能減少自己的風險。這個習慣的養成,與賈詡早年經曆有關,在武威時,漢人與羌人的鬥爭十分慘烈,賈詡見多了殺戮和掙紮,確保自己生存下來是最重要的事情,習慣漸漸變成了本能。


    之所以獻計襲擊長安,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賈詡很清楚朝廷不可能殺盡涼州人,涼州兵將解散部隊各自逃回家鄉,對朝廷不再有威脅,被追緝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具體到他自己,實話說賈詡在涼州軍裏麵隻是小角色,過去也沒有幹出特別惡劣的事情,即便朝廷要追討董卓幫凶,也很難追究到他頭上。可就是因為那一點點微小的可能,讓賈詡做出了獻計的決定,在他的算計裏,這樣做會增加他活下來的機率。


    攻打長安失敗,按原計劃逃走便是,帶兵的是涼州軍大佬,不是他。倘若僥幸成功,富貴榮華姑且不提,除非涼州軍戰敗,至少賈詡性命無憂。至於此舉會給漢室江山、給天下人帶來什麽樣的影響,賈詡是不會管的。


    賈詡並非徹頭徹尾的冷血之人,隻不過他習慣了先保全自己。


    活著的人才有資格談理想,談大義,談忠君愛國,談造福蒼生。任何偉大理想和抱負都得由人去完成,活下來才是人,活不下來的是死人,連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妄談理想和抱負,豈不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話?


    賈詡琢磨著,押送完這趟糧草,得想個辦法在軍營裏安安穩穩地呆著。以賈詡的智商,想呆在大營裏絕對不會太難,在幾萬驍勇善戰的涼州軍嚴密保護下的中軍大營待著,睡覺都會更安穩一些。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最後一次押糧出了狀況。


    涼州軍收拾兵馬奔向長安,糧草都是從附近縣城自取,由於所過之處中央軍聞風而逃,馬車民夫可就地征召,押運糧草派出兩、三百部隊足以。賈詡貪生怕死,硬是將押送糧草部隊增至五百人,要知道起兵時才幾千人,一度氣得李傕等人大發雷霆。後來兵馬漸漸增多,李傕也不肯給賈詡添兵,但也沒有把他的編製降下來,仍然是五百人的運糧部隊。


    中央軍主動收縮,本不該有人敢碰五百涼州兵才對。


    以前一直安穩無事,可見涼州兵威懾力十足。


    但這一次,偏偏有人不信邪。


    運糧隊遇襲了。


    一群滿臉風塵、衣衫襤褸的亂民從四麵殺出,久經戰陣的涼州兵鎮壓,賈詡本以為輕輕鬆鬆就能將這些亂民格殺當場,沒想到實際情況恰恰相反。那些亂民毫不畏懼地與涼州軍開戰,雙方交手,亂民竟然占據壓倒性優勢,在很短時間內就將剽悍的涼州兵打得潰不成軍。


    見涼州軍招架不住,民夫呼哨一聲,四散而去。


    賈詡看得目瞪口呆。


    即便涼州兵猝然遇襲,失了地利,可涼州兵將與羌人打了那麽多年仗,作戰意誌分外頑強,早就明白隻有拚死作戰才能更好地活下來,逆境中也不會輕易潰敗。現在卻象是沒有經驗的新兵一般,被打得沒有還手之力!


    這些人根本不是亂民,而是裝扮成亂民的超級精銳!


    哪來的精銳?


    難道是昔日西園八校的部隊?


    抑或北軍五校的精銳?


    感覺都不對,黃巾之亂前北軍五校就沒落了,否則不會有西園八校尉,董卓入主洛陽後重用嫡係涼州軍,後來又燒掉洛陽遷都長安,西園八校還沒怎麽散發光芒,就已注定被掃進垃圾堆。


    在賈詡記憶中,長安根本沒有如此精銳的步卒!


    可現在顧不上這些了,保命要緊,發覺不妙賈詡掉頭就跑。


    沒跑幾步又停下腳步。


    “亂民”軍事素養極佳,所有路口都已完成封鎖,對方放任民夫離開,對涼州兵卻沒有半分留情。試圖突圍出去的全都死了,而被包圍的涼州兵,覆滅也隻是時間的問題。


    賈詡苦笑不已,他雖然是討虜校尉,實際上完全沒有動手廝殺的能力。


    他默默地站在原地,默默地看著兵士被殺光,看似惶恐得說不出話來。以賈詡的性情,在外可能遭遇什麽危險,不同情況下應如何應對,他心中都有腹案。執行任務時他一直是文士打扮,行進時放棄騎馬不與軍士紮堆,而是步行與幾位民夫閑聊,就是防著出現這種情況。


    這年頭讀書人很受尊重,就連黃巾軍都不會殺讀書人。賈詡認為自己有很大概率獲準離開,他表現得惶恐而無害。


    戰鬥很快進入尾聲。


    一些“亂民”繼續肅清殘餘的涼州兵,還有部分人手從糧車裏取糧食。看得賈詡一頭霧水,這些人襲擊自己的隊伍,敢情是衝著糧食來的?


    這時候,幾人快步向他走了過來,大聲喝問道:“什麽人?”


    “稟,稟告大人,在下乃縣府主簿,被涼州軍抓來交接糧草。”


    “主簿?”問話的人冷笑道:“當我們沒有瞧見先前涼州兵聽你命令麽?再敢胡言亂語,定取汝性命,還不從實招來?”


    賈詡冷汗刷地一下出來了。


    他對危險的直覺向來很準,此時真切感覺到對方有殺機,惶然抬頭道:“在下原本真是縣府主簿,隻因是涼州人氏,被涼州軍擄到軍中做事,在下押送糧草實屬被迫,請大人明察!”


    文士先偽稱自己是主簿,被揭穿後又說自己被脅迫,他說自己被脅迫並被派來運糧的原因是涼州出身,在最近的情形下顯得頗為合理,可問話的人被騙了一次,哪敢全信?放了他吧,擔心放走壞人;殺了他,又擔心濫殺無辜,尤其對方是讀書人,錯殺的話他們也下不了手。


    涼州兵大軍就在附近,他們劫了糧草,勢必不能久留,必須早做決斷。


    如果這文士心向涼州軍,放他回去,相當於給自己找麻煩。


    問話者腦袋都大了,跑去向一名少年請示。


    少年眼皮子都沒眨一下,冷然道:“打暈帶走。”


    “好咧!”


    襲擊者帶走本方足敷使用的糧食,把剩餘糧草一把火燒掉,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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