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襲飛軍營地的羌人,數量仍占據絕對優勢。


    可飛軍漠視生死的戰鬥風格,著實讓這些各部落精選出的勇士很心塞。


    跟一個不要命的家夥戰鬥,無疑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比跟一個不要命的家夥戰鬥更痛苦的事,是跟一群這樣的家夥戰鬥。


    更要命的是,這些人不僅擁有非一般的戰鬥意誌,戰鬥力也強得驚人,即便羌人以多打少,也不敢說自己能活下去。跟這樣的一群對手生死相搏,身心時刻處在緊張不安之中,倍受熬煎。


    靠近懸崖的營地外圍,變成了血肉橫飛的屠宰場。


    每分每秒都有慘叫痛呼聲傳出,每分每秒都有人倒下。


    作為各自部落選拔出來的著名勇士,這些羌人當然有參加過很多戰鬥,但他們所經曆的那些戰鬥,大多是小打小鬧,跟現在正在發生的戰鬥相比,無論激烈程度還是殘酷程度都不值一提。從未經曆過如此慘烈搏殺的羌人,在看到一個個以勇武著稱的同伴被飛軍斬殺,臨死前發出痛苦無助的慘叫,驚惶感覺象夏日雨後的野草一般,瘋狂滋長,瘋狂蔓延。


    羌人缺乏默契和彼此守護信念的弱點,也在不斷放大。


    飛軍來自同一個地方,很多人朝夕相處了好幾年,共同參加多場戰鬥,生死關頭,很多飛軍可以替同伴擋刀,連眉頭都不皺一下,羌人卻是不行。他們來自不同部落,絕大多數人此前甚至不認識,這次集結起來追殺飛軍,說白了,相當於臨時搭夥做任務的雇傭兵,打順風仗的時候不至於出問題,可一旦形勢膠著,或處於劣勢,配合不夠默契、戰鬥意誌不夠堅決等弱點,便會象雪地上的腳印一般,顯露無遺。


    等到率領這支偷襲隊伍的羌人首領,被王平當場擊殺,羌人徹底亂了。


    戰鬥中,一旦某方有人擅自撤退,往往便意味著全麵崩潰。


    比如現在。


    最初隻是幾名羌人偷偷往回跑,那些正在戰鬥的羌人看到後,自然不願意成為替逃兵斷後的犧牲品,更多的人撤出戰鬥。如果羌人占據著優勢,分批撤退也未必付出很大代價,可惜情況並非如此。沒有了團隊作戰阻力,飛軍戰鬥素養方麵的優勢越發突出,快刀斬亂麻式的追殺,他們很有經驗。


    羌人兵敗如山倒。


    誰都不願做斷後的炮灰,羌人忙著離開這個血腥戰場,原地返回。


    等到他們中的很多人記起,他們是順著崖壁攀上來,撤回去並不容易,在有人追殺的情況下更難撤離時,一切都為時已晚。


    下崖的路線就那麽幾條,羌人奪路而逃,對自己人下黑手的比比皆是,數十名羌人在爭搶退路時被殺,或不慎墜下懸崖,先前為他們提供掩護的黑暗也給羌人製造了更多麻煩。那些被阻擋在外麵,相對遠離崖邊的羌人,在飛軍銜尾追擊下,要麽絕望地就地頑抗,要麽不管同伴的死活往崖邊擠,使得崖邊秩序更加混知。


    飛軍毫不客氣地殺戮,步步進逼。


    “穩一穩。”


    前線飛軍沒有給羌人大部隊任何機會,防線依然穩固,而偷襲臨時營地的羌人已經潰敗,大局已定,王平及時下達了新的命令。


    困獸猶鬥。


    打到這個份上,減少不必要的戰損更為重要。


    飛軍堅決執行了主將的命令,進攻稍稍放緩,既保持著對羌人的壓力,又給羌人留下些許從懸崖撤退的念想。羌人在隨時可能刀斧加身的壓力下,被逼得不斷向崖邊退卻,導致崖邊更加混亂,叫喊聲,怒喝聲不絕於耳。


    最後時刻,飛軍把盾牌擋在前麵。


    飛軍齊心協力,將崖上最後十多名羌人勇士生生推下懸崖。


    這些最能打的羌人,在一場慘烈到極致的白刃戰中,被飛軍徹底擊潰。出發時躊躇滿誌的五百人,最後活著回到懸崖下的不到五十人,十不存一。沒有身臨其境的人,很難想象到那些羌人勇士最後時刻是多麽無助和絕望,並非他們不堪一擊,實在是他們在錯誤的時間,遭遇了錯誤的對手。


    陷入絕境的飛軍,猶如一群嗜血的狼,極度危險。


    為擊退這些羌人,飛軍也付出沉重代價。


    戰鬥結束時,百人預備隊陣亡近半,另有二十多名飛軍重傷失去戰力,還能作戰的隻剩下二十多人,包括王平在內,身上都掛了彩。


    襲營戰爆發的時候,正麵推進的羌人也適時加強攻勢,試圖一鼓作氣突破防線,隻是在飛軍嚴防死守之下未能成功。隨著襲營部隊迅速被擊潰,負責正麵進攻的羌人士氣大挫。


    每個人都知道,從懸崖攀上去的,是最能打的五百勇士!


    按照羌人的盤算,這些外地來的漢軍不知道高山病厲害。


    這幾日正是飛軍最虛弱的時候,依靠地利勉強守住一條線已經是極限,斷然沒有擋住襲營隊伍的可能。誰都沒想到,襲營部隊很快領了盒飯。


    鐵一般的事實,讓羌人驚疑不定。


    偷襲後方失手,正麵久攻不下,羌人很快退了回去。


    幸存飛軍將士強忍疲憊和倦意,開始打掃戰場,救治同伴,包紮傷口。先前戰鬥中,兩處戰場加起來有近百陣亡或重傷,整個營地氣氛有些消沉,將士們沉浸在悲痛之中。


    王平正忙著為一名飛軍包紮傷口,將自己的內衫撕成條狀,連在一起。


    那名傷兵腹部有一條長長的刀口,腸子都流了出來,痛得滿腦門冷汗,慘笑著對王平道:“頭兒,先給你自己包上吧,你胳膊也在流血呢。”


    “別費那力氣了……”


    “我這傷,活不了……”


    他是老兵,這種傷正常情況下都很難救回來,何況現在連藥都找不到。


    王平不吭聲,手上沒有停,很快將布條接成他想要的形狀。


    “忍著點。”王平對傷兵道,然後不由分說地為他包紮。


    這名飛軍傷兵知道主將的脾氣,既然無法拒絕,他能做的就是咬緊牙,盡可能地不發出痛呼。連日奔波苦戰對身體的持續消耗,以及高原反應帶來的嚴重後遺症,導致飛軍目前的身體狀況普遍非常糟糕,靠一口氣撐著,重傷後,這名傷兵再也支撐不下去,沒等王平包紮完,便閉上了眼睛。


    王平身形為之一滯。


    但很快,他又動了起來。


    “他死了。”


    賈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打仗的時候,也不知賈家四兄妹躲在哪裏。


    王平剛才想派幾個人保護他們,倉促之間楞是沒找到人。戰鬥剛結束,賈穆就適時冒了出來,自保之道果然深得其父真傳。


    但王平卻無法跟他計較。


    賈穆不是軍人。


    更何況,要不是賈穆告訴他,羌人的高原反應應該沒有本方這麽嚴重,很可能是想利用高原反應持續消耗飛軍,建議部隊停止趕路就地休整,準備迎接羌人的猛攻。若沒有今天的休整,飛軍很可能撐不過這一波。


    “我知道。”


    王平應著,繼續未完的事業。


    賈穆不再說話,默默站在旁邊,看著王平認真地為這名飛軍遺體包紮,剩下的線頭還打上一個活結,最後用沾滿血的手掌,將這名飛軍眼睛合攏。賈穆突然間有些明白,為何在如此艱困環境下,這支部隊仍保持著強大戰鬥力和向心力,至今沒有出現崩潰跡象。


    甘苦與共,方能生死相隨。


    王平起身,看著賈穆道:“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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