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高點了點頭:“嗯。傳說中在龍伯國附近有一個神奇的國度,名叫靖人國。這個國度的人隻有幾寸大小,因擅長在樹上和原野裏建築蘑菇狀的房屋,所以又稱菌人。據說,菌人智慧超群,善於牧蜂馴鳥,引蝶聚蟲,培植鮮果奇花。想來這嗟丘的千萬畝果園和醉人的田園風光,就是由靈動的菌人開墾建造的了。人不以高矮胖瘦論能力,關鍵還是要有開山填海、拓疆引渠的智慧。”


    三妖精翻了翻眼睛:“柏高,別動不動就感慨。快想想辦法為船主和中毒的夥計解毒。”


    柏高看了看躺在地上神誌不清的船主和兩名夥計,從三妖精手中取過小箭瞅了瞅,灌了一口酒:“這種小箭應是用夾竹桃的竹杆製成,本身含有劇毒,但一支箭不至於一下子把一個正常的大活人毒死。不要急,劇毒不可馬上解,否則適得其反。小妮子,大爺我猜不透你母親給你吃了什麽,讓你能長伸縮自如的翅膀,又能百毒不侵…”


    三妖精翻了翻眼睛:“別總把大儺黎伶和我扯在一起!你就說實在話,到底會不會解毒?”


    柏高嘿嘿一笑:“這有何難?生長毒物的地方,也同時生長解藥。看見前麵那大簇開著桃花色的花朵的夾竹桃沒有?拿瓦罐燒水,過去扯幾把生長在夾竹桃下麵象蜈蚣一樣的對座草,煮水給他們喝就解毒了。”


    三妖精趕緊招呼夥計們依言辦事,對柏高展顏一笑:“柏高,我就知道你不會見死不救。心不善成不了仙。”


    柏高沉下臉:“小妮子,你要大爺我做事的時候就把我奉為聖人,不要我做事就罵我是酒鬼、老糊塗。好話醜話都是你說的。”


    三妖精睜大眼睛:“我又沒說錯,你本來就是酒鬼。依你說菌人國就在龍伯國附近的話,是不是穿過嗟丘就是龍伯國了?”


    柏高轉了轉眸子:“如果嗟丘是菌人國的地盤,我們能不能走過去還是個大問題。”


    三妖精拍了一下額頭:“對了,我聽你說過嗟丘旁邊是仲柏國…”


    柏高噎了一下:“…大爺我說過這種話嗎?”


    三妖精一臉不悅:“那當然。你說過天下最美的美酒岀自仲柏國,莫非是信口開河騙人的嗎?”


    柏高晃了晃酒葫蘆:“別提美酒,不要讓我感覺這一路上喝的都是又酸又澀的餿水。”


    三妖精騰地站起來:“以後不要在我麵前胡扯有什麽仙境!”


    柏高灌了一口酒:“若是酒鬼說的話你都當真,那這世界就太美好了。”


    熬了對座草喝下去後,船主和兩名夥計的情況大為好轉。


    但是如何在與菌人國的國民不發生劇烈衝突的境況下穿過嗟丘,卻成為擺在我們麵前的棘手問題。


    很顯然,當前在菌人國的國民眼中,我們成了入侵者。


    憑人類的智慧,無論多麽龐大的生物,因目標明顯,如果以武力解決,總會有辦法。然而人類對於渺小的生物,卻常常束手無策。比如成千上萬的螞蟻,鋪天蓋地的蝗蟲。


    況且我們不是帶著強盜式的微笑,肆無忌憚闖入嗟丘掠奪的侵略者。


    可是善於劃分地盤的人類,通常習慣於用是否被冒犯來權衡得失。對貿然闖入領地的外來者,基本上都抱有天生的敵意。


    菌人國的人雖然小,卻同樣也是人。


    沒有人願意失去美好的家園和拜伏在侵略者的鐵蹄之下。


    許多時候,缺乏溝通便導致誤會,繼而形成衝突。


    在遭到阻擊的境況下,退出嗟丘是最明智的選擇。然而探險由來是一趟沒有退路的旅程。


    幾經考慮,我讓三妖精先去探路,其他人在原地持武器待命。


    三妖精在空中偵察了一番,飛了回來。通過低空飛行偵察,她發現了建築在草坪上和湖澤邊的幾處龐大的建築群。房屋的外觀建築確實酷似五顏六色的蘑菇,漂亮極了。但是她沒有發現菌人。


    或許菌人國的居民們收到預警,已經紛紛躲避起來。在幾寸高的小人眼裏,我們這一行人無疑是畸形的龐然大物。一旦我們涉足他們的棲身之地,無疑會造成巨大的破壞。


    我曾經在現實世界裏看過有關野人、綠巨人、人猿泰山和哥斯拉之類的書籍和電影,知道人類對於粗獷的巨人和矮小的侏儒,要麽心存敬畏,要麽心存歧視,抑或二者有之。


    歧視是導致人類世界充滿紛爭和矛盾的根源。從膚色、體型到容貌,從種族、部族到家族,從階級的劃分到職業的尊卑,從鄉下人到城裏人,從大國到小國,歧視和誣蔑乃至羞辱無所不在,所謂人的尊嚴在歧視他人和被他人歧視之間,早已蕩然無存。人類自創立文明以來,所有法令法規皆建立在歧視的基礎上,即便借之名傳揚的戒律戒條,無不充斥著排斥異己、獨斷專行的條款。以敵我劃分、妄自尊大的文明法則束縛了人類的心智,當人類向異己高舉屠刀或口誅筆伐異大肆汙蔑異類時,文明實則在進步中已經節節敗退。由此人類在成千上萬年自相殘殺的曆史中根本沒有進化,隻是排斥異己的手段和殺人的方式越來越高明和殘忍而已。


    大家經過商量,決定由三妖精,盡量繞過菌人的城池,在避免衝突的狀態下穿過嗟丘。


    依三妖精粗略估計,我們徒步穿越嗟丘,以每天行走35公裏至45公裏概算,至少需要六天。鑒於此,一路上除了取水,我們消耗的都必須是自己攜帶的口糧。不能因采摘果樹上的果實與菌人引發爭端。


    上路之後,雖然地勢平坦,我們行軍的速度並不快。一來船主和兩名夥計的身體還沒有康複,二來得提防菌人的襲擊。所幸一直相安無事。


    三天後,在嗟丘的腹地,我們看見菌人的奇特建築。


    這是一個沒有城池設防的美妙國度。


    水澤邊和草地上,在果樹和鮮花的掩映下,一棟棟五顏六色的蘑菇形房屋千姿百態,如積木般鱗次櫛比堆砌。有的蘑菇房甚至建築在粗壯的果樹的樹丫和樹幹上,宛若如夢似幻的童話世界。


    由於怕打擾菌人的正常生活,我們選擇遠距離欣賞。縱便如此,也能從規模較大的蘑菇房上,看見精巧的矩形、梯形和圓形門窗。


    有時,能看到有的蘑菇房裏冒出的炊煙,以此可以推測菌人也吃熟食。


    夜晚,一棟棟蘑菇房裏亮起了燈火,仿佛天上的散落在草地上、樹叢間和溪水邊,靚麗的景象令人久久不能忘懷。


    第五天上午,我們清理了露宿的宿營地整裝待發時,逐漸消散的晨霧中突然冒出了一群蜻蜓。


    東升的旭日下,我們霍然發現盤旋在空中的蜻蜓上載著一名名武士裝扮的菌人。詫異之中,空中又出現了一大群騎在大黃蜂上的菌人。


    以我們的裝備,根本無法防禦。在空曠的野地裏,甚至找不到藏身之處。


    正當我們躊躇不決時,如蟻般的菌人軍隊從草叢中湧出,團團包圍了我們。


    麵對千軍萬馬,我們緊緊依靠在一起,束手無策。


    我發現菌人地麵上的軍隊不僅有軍容整齊的步兵,還有騎在成千上萬隻蛐蛐上的騎兵,於是讓大家紛紛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很顯然,若蓄意對抗,隻要菌人萬箭齊發,我們都會中毒箭喪身。或者菌人驅遣大黃蜂攻擊,我們同樣死定了。


    危急中,我對三妖精說:“乘菌人沒有展開攻勢,你抱著吉娜趕快飛上天突圍,去龍伯國尋找我們的團隊,不要再回嗟丘了。”


    三妖精搖頭:“博士,如果你死了,我就算能僥幸活著,也會愧疚一輩子。再說,娜姐與你有生死之盟,死活不會離開你。”她扭頭推了推柏高,“柏高,都到這份上了,你還有閑功夫喝酒?你是大仙,法力無邊,還不快施展法術讓大夥兒脫離困境…”


    柏高嘖了嘖嘴:“怎麽施展?”


    三妖精嘟了一下嘴:“念咒語,使定身法,召喚天兵神將,總之把你的本事使出來。”


    “大爺我最大的本事就是偷酒,你說的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都是騙人的。”柏高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不過大爺我倒是可以把你變小,讓你去跟菌人談判,免得你像隻鳥成天嘰嘰喳喳吵得大爺我不得安寧。”


    三妖精撲閃眼睛:“變小?虧你想得出!變不回來怎麽辦?你還不如變一張水火不浸、密不透風、堅不可摧的大網把我們罩住。”


    柏高歎了一口氣:“小姥子,看你聰明伶俐,怎也會有跟蠢人一樣的作繭自縛的想法?大爺我變一隻螞蟻給你騎著,你去跟那些菌人聊聊,化幹戈為玉帛豈不更好玩?至於你能否變回原形,得看大爺的心情而定。”


    三妖精想了想,點了一下頭:“好吧,碰巧我有語言天賦,可以應付各種場麵。要是你不把我變回來,我就象蚊子一樣圍著你嗡嗡叫,讓你吃也不安寧,睡也不安寧。”


    柏高咳了一聲,含了一口酒噴在三妖精身上,上下揮舞了一下袖袍,三妖精刹那間徒然縮小。


    柏高收起酒葫蘆,從袖袍中取出一個小錦盒打開,取了一隻約兩寸長的銀色螞蟻俯身放在三妖精麵前。


    三妖精似木偶般仰頭手舞足蹈說了一番,無奈我們根本聽不清。她隻好騎上銀螞蟻,向菌人的軍陣馳騁而去。


    我很擔心三妖精的安危。


    柏高收起錦盒,取出酒葫蘆打開灌了一口酒,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子,有時候,你能看到的聽到的,都不是真的,明白嗎?”


    我困惑地看著他:“不明白。”


    “這麽說吧,你願做夢中的你,還是清醒的你?”柏高嘿嘿一笑,“你肯定分不清究竟夢中的是你,還是清醒的才是你。那不如索性清醒時當成是做夢,這樣你就不會有多餘的擔憂了。”


    我暗自歎了一口氣。以我對大千世界的感受,不論做夢還是清醒,都免不了憂慮。恐怕是有些欣慰,才存在於半夢半醒的幻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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