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惇回到許都的第一日,沒有進宮麵聖,而是跑到了司空府去跟荀彧會麵,然後把兩千軍士安排到城外紮營,接著自己回到了曹府,找的不是別人,正是曹丕。


    夏侯惇和曹操同年,今年已經有42歲,但是歲月沒有再他臉上留下多少痕跡,此時的他並不像後世的史書中描寫的那樣,瞎了一目,反而雙眼炯炯有神,身材很是高大,雖然不如曹純,但是絕對有一米八。


    他見到曹丕的第一句話就是:“孟德未回之前,聖上若是招汝進宮,萬萬不可答應。”


    夏侯惇是曹操的心腹大將,要不然也不會讓他鎮守洛陽這種重鎮。加上曹操父親曹嵩本來就是從夏侯家過繼給曹家做養子的,說到底曹操和夏侯惇還有幾分堂兄弟的情分。


    如果說曹操最信任的人,除了姓曹的,那就是姓夏侯的了,兩家人一衣帶水,關係很是密切。


    這也是夏侯惇對曹丕說話如此直接的原因,記憶中曹丕是一直把夏侯惇視為長輩的。


    “世叔領兵來許都,可是因為聽到了什麽消息?”曹丕此時正在書房,夏侯惇跪坐在他對麵,此時正是夜間,青銅雁魚釭燈中的燈火映照和夏侯惇的臉忽明忽暗,也不知道是燈光的緣故還是他的臉色現在就是如此。


    “新任少府孔文舉、中散大夫伏完近來市場拜訪荀文若,而這袁本初的兒子突然屯兵在許都附近,吾以為這之間頗有聯係。”


    “孔文舉.....”曹丕皺了皺眉,他知道這人,就是孔融,讓梨的那個孔融。孔子二十世孫,才名遠播,可以算是天下名士,當過青州境內北海國國相,一年前被袁紹長子袁譚攻打,一觸即潰,跑到了許都,因為名聲在外,受天子重用,先封為匠作大臣,年內又遷少府,身居九卿高位。


    “去年袁本初遣長子袁譚從河北攻打北海,孔文舉沒有絲毫抵抗,帶著家小逃到了許都不說,還把整個北海的輜重、兵士留給了袁譚,雖然當時袁譚並沒有渡河,可是北海陷落,青州已經等於在袁軍掌握之中。這才導致今日袁軍離我們隻有百裏之遙,現在司空遠征未歸,孔文舉又頻頻有動作,回想去年他的做法,好像就是把北海拱手相讓一般。”


    袁紹出生名門,孔融是天下名士,北海離袁紹地盤又不算遠,兩人有聯係一點也不奇怪,甚至在暗中達成什麽協議也有可能,曹丕明白這其中的關鍵,抬頭說道:“世叔是覺得,孔文舉和伏完是想勸降文若先生?”


    “怕是有如此可能,不過荀文若也是明白利害之人,三年之前,孟德還是兗州刺史的時候,境內陳留太守張邈造反,夥同陳宮趁孟德討伐徐州陶謙之時迎呂布大軍入境,一夜之間,兗州諸城守將或是和張邈交好,或是懼怕呂布淫威,紛紛開城投降。那時候若非荀文若穩守兗州屯糧之所範縣並且派人到東郡通知於我,當時呂布已經是兗州之主了。今日他們說項荀文若自然也是徒勞無功,吾之擔心是他們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把你賺入宮內軟禁,讓我等陣腳大亂,然後袁譚趁機攻打許都,許都若失,豫州根基不再,現在東有呂布、西南有張繡、劉表,加上北邊袁紹,東南袁術,我們隻會飲恨收場。”


    “世叔打算怎麽做?”


    “吾打算去打袁譚一個措手不及,當年青州境內黃巾餘黨作亂,我跟隨孟德帶兵平亂,收編了這些賊寇,成為青州軍,這青州兵大部分在孟德麾下,不過我手下也有兩百餘人,這些人熟悉青州地形,我輕裝偷襲,濟南國境內又無堅城,他袁譚隻能撤走,伏完、孔文舉所依仗的,不過是袁譚這個變數,他走了。許都自然無恙。”


    “既然如此,世叔盡管前去,在父親回軍之前,我曹府中人不會有一人進宮。”


    “如此甚好,荀文若、鍾元常兩人家族在潁川勢力龐大,加上城外軍屯有你姑父節製,隻要不進皇宮,他們奈何你不得。”


    “好,世叔盡管前去。”


    “汝母親那裏,派婢女去打聲招呼,我不方便見孟德女眷。”


    “好!我送世叔。”曹丕心內邊讚歎夏侯惇行事有分寸,一邊起身相送。


    送到府門外,夏侯惇跨上了親衛牽來的駿馬,在馬上對曹丕說道:“汝越來越有乃兄隻風了,不過卻多了幾分沉穩,若是子脩在此....隻怕就要帶人殺進皇宮抓伏完和孔文舉了,正是這個性子...卻把他害了,唉!”說完打馬而去。


    夏侯惇是個忠臣啊,領走前還提醒我不要衝動,居然拿曹昂做例子,這話題在曹府是禁忌,沒人敢提,哪怕曹操不在府中也一樣,夏侯惇敢說,一來是他深受曹操信任,二來是真怕曹丕出事,能提點到這個份上,已經是夏侯惇這個做長輩的極致了。


    曹丕記下了夏侯惇這個人情。轉身回府,讓淑兒去跟卞氏打聲招呼,自己則去休息。


    次日,用過早膳之後,下人告知有人來求見自己,卻是司空府掾陳諶,陳季方。曹丕到了正堂,見這位潁川世家子弟正在堂中等候,對方看見曹丕先上前一步,作大揖行禮,口稱“公子。”


    “先生,有禮。”曹丕回禮,然後請陳諶坐下。


    陳諶坐穩之後,微微一笑,問道:“公子可知下官來意?”


    “可是天子相招?讓先生來找我進宮,也算是一步好棋,畢竟我和先生有過一麵之緣,先生又在司空府當差,先生傳詔,我該不疑有他才是....隻是...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麽?”


    “可惜請先生來了,也讓我看穿了對方的棋路,至少我我會懷疑對方一直派人監視著我的一舉一動,不然讓誰來傳召不好?為何找和我有一麵之緣的先生?這天下巧合一多,那就有些不尋常了。”


    陳諶臉色一變,仔細打量起曹丕,好像在重新認識他一樣:“聽聞公子夢中得無敵棋譜,從任將軍那兒得了片水田,起初還以為公子好玩而已,今日聽公子言談,句句切中要害,想必水田之事,也自有深意吧?”


    曹丕笑笑:“有沒有深意,先生不如猜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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