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九)


    永寧決定了要娶枸那,任誰也不能阻止。不過她和枸那那樣親密,周圍的人都猜到兩人的關係了。


    畢竟,永寧過去從未這樣在乎一個人,也從未這樣寵過一個人,她表現得和男子寵愛自己的愛人一般無二。


    事實上,所有人都屏著氣等她挑明了,現在才算鬆了出來。


    而離永寧遠了些的居民就不知道這些事了,隻是當永寧的婚事被宣布出來時,沒有一個人不高興。也沒有一個人反對。


    哪怕她要迎娶的也是一個姑娘,所有人還是為之歡呼雀躍,為之真心祝福。


    哪怕永寧本身入道,而且因為她的身份,所見的比常人更多,卻仍舊特地請了道人來測算良辰吉日。


    枸那對這些都不很懂,隻聽永寧說過,成了親,兩個人便互相擁有了,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了。


    於是她便也很期待了,為她量身材訂做嫁衣的師傅過來,她也沒有為難她們,一直掛著燦爛的微笑,一邊嘰嘰喳喳地詢問那些師傅們成親需要做什麽,需要準備什麽。


    她就和所有即將出嫁的姑娘一樣,帶著忐忑和緊張,又充滿了對未來的希望和期盼。


    永寧站在房門外,沒有驚動任何人,隻默默地看著枸那,心想這個決定果然是正確的,日子還長,她總能慢慢明白,她和這城都是對自己而言都是那樣的重要,去了任何一個都是要自己的命。


    .


    因為決定地倉促,永寧和枸那都希望盡快成親,道人最後算到下下月初一是最近也是最合適的了,隻時辰一直算不好,好像差了一點便會釀成災禍,可那一點是什麽時候,始終算不出來了。


    永寧仔細問過他,確定那一天再往前都不適合她和枸那成親,再往後推又不是她們所期望的了。


    但是那一天的良辰卻總是算不出來,道人便建議她推後,永寧不願意,卻又不希望出岔子。


    枸那正好過來找永寧,知道後反而興奮地拉著永寧道:“阿寧阿寧,就在那一天好不好呀?你忘了嗎?年前就是那一天,你把我撿了回來呀!”


    永寧怎麽會忘呢,和枸那有關的每件事她都知道,都記得。


    “好,就那天吧。”永寧溫柔道,“我是酉時找到你的,我們便定在那時開始儀式吧。”


    枸那開心地晃著永寧的手,笑容晃花了一群人的眼睛。


    永寧不太滿意周圍人的眼光,哪怕他們不帶一絲惡意,隻滿滿的驚豔和欣賞,那種寶貝被窺伺的感覺還是縈繞在永寧心上。


    然而枸那一點沒發現,隻開心問:“那阿寧,你準備請多少人來參加呀?”


    “嗯?多少人?”永寧還真美想過這個問題,隻好遲疑道,“就一些吧……?”


    “不行,阿寧!”枸那瞪大了眼,不滿道,“這怎麽行,劉姐姐和我說,成親的時候,人來的越多越好,這樣收到的祝福才多,才能保佑我們永遠在一起!”


    永寧想了想,覺得也沒錯,便道:“那行,到時候我多發些請帖,叫他們將家眷也都帶來。”


    枸那又道:“不行!阿寧,你應該邀請全城的人過來!全城的人都來了,這樣祝福才多啊!而且,你不是那麽在乎他們嗎,我們成親,他們都來了你不開心嗎?”


    聽到最後一句話,永寧一下就招架不住了。


    她最聽不得枸那對她好,這樣會叫她比做了神仙還快活,卻又有一種抓不住的恐慌。


    她寧願一輩子都這樣寵著枸那,聽她對自己撒嬌、生氣,對自己難過、微笑,她想寵壞她,這樣她就隻剩下自己了。


    隻是當枸那站在她這方為她著想時,她便什麽也顧不得了。


    於是永寧道:“就這樣定了吧。下下個月初一酉時準時開始成親儀式,大開城門,讓每一位路過的人都可以來參加。”


    很快這個消息便傳播到了永寧城每一個角落,上至躺在床上無法動彈的老人,下至稍微懂事了的孩童,近至貼身婢女,遠至城郊村鎮,都以能參加這場婚事為榮,哪怕前者到時恐怕無法親去,也托了親友帶去祝福。


    恰在永寧路過的仙家弟子便也都改變了原計劃,想留下來看看這異鄉的習俗,也看看這傳奇一樣的城主,竟以女子之身迎娶女子,還得到了全城人的支持。


    枸那卻尋著機會再次離開,和那些身形怪異的人碰了麵。


    現在,或許不能叫他們身形怪異了。因為他們已經完全控製了皮囊,連麵上的表情都活靈活現,放在人群裏,你幾乎不會相信他們披著的是死人皮,而他們的內裏甚至不是人。


    潘掌櫃赫然其中,握著把不知哪兒來的折扇,輕搖著好不風流的模樣。


    枸那告訴他們,婚禮當日城門和府門都會大開,邀請所有人前去參與,而人最多時混在人群裏,是瞞過大陣最好的時候。


    回話的是那名婦人,她似乎對自己的皮囊有所不滿,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竟將自己改頭換麵,仔細看還是那名婦人的五官,但是卻漂亮了不知多少倍,任誰也不會將她們聯係起來。


    婦人——或許叫少婦更好——捂著嘴,聲音是嬌柔無比的女聲,她問枸那道:“這樣好看嗎?是不是都認不出來了?我會幫所有人都換張臉,屆時,沒人會認出我們來。”


    枸那點了點頭,忍不住問:“這是你的秘法嗎?怎麽會變那麽多?”


    少婦“咯咯”笑出了生,搖著頭煞有介事道:“非也非也,這實乃閨閣之術,隻凡女掌握,便是入了道的姑娘,使的法術也不定這樣有用呢。”


    枸那茫然無比,但又不想再問,便道:“總之,那天所有的人都會匯聚在城主府了,你們自便,我隻要阿寧。”


    少婦眯著眼,點了點:“當然,我們說好了的啊。你別擔心,我們雖以人為食,但也沒你想的那麽可怕,更不是無信之輩,說到底不過弱肉強食呢,人不也要吃肉麽?管他豬肉雞肉兔肉呢。我們也是。”


    枸那思考了一下,覺得她說的並無不對,便又更放心了。


    .


    婚禮那天,一切都井然有序地進行著。永寧控著大陣改變了用途,將城主府的內在規模擴大許多,確定能容納下所有人後才停止。


    她原也很擔心這樣削弱了大陣的威力,會不會叫先前那些東西趁亂而入,但一想到即使進來也沒關係,她可以控著大陣瞬間反殺,便放下心來。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讓枸那失望。


    流水潺潺,亭子裏坐著的都是永寧特地邀請的師門中人,還有路過或特意停留前來湊熱鬧的仙門弟子。


    婚禮如期舉行,中間順暢無比,沒有一絲紕漏,直到吻住枸那,帶著人往後院去,永寧懸著的那顆心才算落了地。


    回了房,她扯開裹住兩人的紅布,抱著枸那又吻到了一塊兒。


    說實話,雖然平時一起睡,沒少牽牽抱抱,親吻卻是頭一回。永寧有些擔心枸那會不會排斥。


    然而一吻畢,枸那紅唇微腫,微微張開一條縫隙喘氣,雙頰緋紅,眼底水潤潤的,卻問永寧:“能不能,再來一次?好舒服啊……”


    好像整個人都融化在吻裏,她能夠感受到永寧為她跳動的心髒。


    永寧愣了愣,毫不猶豫再次吻了上去。


    屋外喜慶的紅色泛著暗沉的光,屋內春意盎然。


    永寧放開氣喘籲籲的枸那,起身到桌邊倒酒,忽然頭一暈,她扶著桌沿穩住身形,枸那疑惑地看著她:“阿寧,怎麽了?”


    永寧皺眉,從一早起來就隻在剛才禮成踏實過的心,再次慌亂躁動起來,預示著什麽不好的事。


    然而她閉了閉眼,巡視了一遍府內,仍是一片歡歌。


    “阿寧?”


    永寧回過頭,笑道:“沒事,來,桃花兒,過來,我們來喝合巹。”


    她將兩隻綁了紅綢帶的杯子倒滿酒釀,遞了一隻給枸那,眼底笑意盈盈,帶著滿滿的愛意和滿足,枸那癡癡地看著她,希望她的眼神隻為自己停駐。


    “合巹應該進門就喝,然後交換。不過我們這樣也行。”永寧抬手,示意枸那和自己雙手交纏,她道,“這也算交杯了吧。”


    我願和你一直糾纏著,將我的一切和你共享。


    兩人剛剛喝下酒,永寧手上一軟,竟摔了杯子,幸好地毯厚實,杯子沒碎。


    可是永寧卻呆住了,眼前忽然一陣一陣發暈,身上氣力似乎被抽盡,她不得已扶著桌子坐了下來。


    枸那又是茫然又是擔憂,挨著她坐下,緊張地問道:“阿寧,怎麽了?”


    永寧手肘撐著桌子,手按在太陽穴上,她閉上眼,幾乎調動了所有靈力俯視著城內,終於她發現了不對,她被瘴遮住了眼,她看見的是假象。


    當她用盡全力衝破瘴氣時,竟從裏麵嗅到了熟悉的香氣。


    她不敢置信地睜開眼,隻看見枸那猛地突出一口血。


    永寧呆滯地看著她,半天沒有反應。


    她左眼是枸那唇角帶血的嬌容,右眼是人間煉獄。


    “阿寧……?”枸那知道永寧發現了,可是她沒有想到永寧會強行破開瘴氣,這會傷害到她,也會傷害自己,枸那有些委屈,“阿寧,我好難受啊,胸口好悶啊……阿寧,你給我揉揉吧?”


    永寧木然看著她,使不上一絲氣力,右眼所見一片血海,人們痛苦而絕望地呼喊著她的名字,可她卻沒有出現。她所熟悉的人們一個接一個被掏出髒器,吸去腦髓,可她隻能無能為力地坐著,看著。


    這時,一名少婦似是發現了她的視線,抬頭看了過來。


    她不僅嘴上是血,臉上、身上,到處都是別人的鮮血。她張開嘴對永寧露出一個惡意的笑,悄無聲息地道:別怕,我們不會對你動手。我們和你的小情人兒,有約定呢。


    右眼忽然刺痛,永寧不得不閉上眼,溫熱黏腥的液體從右眼流下,枸那驚恐地大叫:“阿寧、阿寧!為什麽你的眼睛在流血?”


    永寧感覺不到疼痛了,她睜開左眼,眼底還帶著溫情,她柔聲道:“別怕,桃花兒。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你把那些殺人的鬼魔藏了起來?”


    枸那知道瞞不過永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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