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五)


    大蠍王速度奇快,一路風馳電掣般掠過沙麵,嚇得一些生物以為黑沙暴又來了,跟著跑了幾步才發現不對。


    它們停下來麵麵相覷,俱是疑惑不已。


    沒有黑沙暴啊,蠍王為什麽跑那麽快?難道沙漠裏有誰修成大獸,蠍王感受到了威脅,要趕去處理了?


    它們互相猜測了幾句,覺得這就是事實,有些憂心忡忡地回到了沙底,開始思忖自己要不要搬家了。


    有個蠍王就算了,再來一個同等級的凶獸,那還要不要它們這種底層掙紮求生的活了?


    蘭歸全然不知他們經過後給一路生靈帶去的恐慌,隻心下越來越擔憂。以大蠍王這樣的速度,跑了這麽久都沒看見一片綠洲,師姐他們到底在哪兒?


    他揉了揉額角,有些後悔和他們分開,但是當時情況緊急,誰會想那麽多,又不能怪沉灼的提議,他隻好埋怨自己怎麽就不多找些書看,多了解一些,說不定就有同樣逃過了黑沙暴的人說明過呢?


    沉灼拉下他的手,代替他幫他按摩起來,蘭歸靠在他身上,看著前方茫茫無際的大漠,眼睛都快聚不了焦了。


    這時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個黑點,隨著距離拉近慢慢變大起來,蘭歸一下坐直了,拉住沉灼的手興奮地問:“那個是綠洲嗎?看著像樹啊!”


    沉灼點點頭,默不作聲將人拉回懷抱裏,叮囑道:“是綠洲,但尚不知情況,你別離我太遠。”


    蘭歸頓時緊張起來:“會有危險嗎?”


    說完他也反應了過來,搖了搖頭,“我忘了,當我沒問。”


    沉灼無奈,他確實說不上是安全還是不安全,隻好不說話。


    雖然已經能看見綠洲邊緣,可是距離卻還是很遠,蘭歸一開始緊張不已,然而好半天了都還沒到,隻是綠洲漸漸露出全貌,似乎麵積很大。


    不會是海市蜃樓吧……


    蘭歸惴惴不安,所幸目所能及之處的綠洲不再擴大,大蠍王用力加速,終於在幾息內進到綠洲邊緣。


    這綠洲和蘭歸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邊緣是一圈胡楊林,越過胡楊林接著便是垂柳林,柳樹底下是一片湖,大到根本看不見邊,和地平線幾乎融到一起,水天相接。


    湖邊長著一叢叢的蘆葦,毛絨絨的蘆花在風中輕晃,白鷺飛過湖麵,爪尖點出一絲絲漣漪,鳥鳴聲不絕於耳。


    蘭歸恍惚地被沉灼抱下蠍背,腳下踩著的是柔嫩多汁的青草,他抓著沉灼胳膊,認真地問:“我們真的是在大漠?”不是在雲崖或者江南某地什麽的?


    沉灼神色凝重,反手握住蘭歸胳膊,無奈道:“心怎麽這麽大……這兒不對勁,你跟緊我。”


    蘭歸忙不迭點頭,兩人沿著湖邊往深處走,大蠍王駝著小蠍王緊緊跟在後麵。


    這湖大約是縱向的,橫向並不多遠就走到了邊,垂柳密密麻麻地種在一起,又開始生有低矮的灌木叢,竟找不到地方下腳。


    沉灼拿出靈劍準備開路,蘭歸卻拉住他,食指豎在唇間,側耳半晌,小聲道:“噓,你聽?”


    沉灼不明所以,停下動作仔細辨別,林間有風吹動枝葉,湖水拍打著岸邊,蠍王摩擦著口器,蟲鳴鳥叫間,隱約飄來低沉的塤聲,陪有清亮的笛音,二者相互融洽,絲毫不突兀。


    “這……這不會是師姐口中的仙樂吧?”蘭歸不懂樂,隻覺得挺好聽,隻所謂仙樂不是應當是古琴所奏的麽?


    但是誰會在沙漠綠洲裏吹塤和笛子啊?樂修嗎?


    沉灼這時將他一把拉到身後,握劍橫在身前,前方柳樹和灌木輕輕顫動,接著竟左右移動開,空出一條兩人寬的路來。


    “請放心,並無陷阱,遠來是客,還請沿路而進吧。”一道溫潤悅耳的男音傳來,隻是聽著就讓人覺得全身一鬆,沒有人會質疑他話裏的意思。


    這是隻有真正滿含誠意才能做到的,就算是沉灼都放下了警惕,收了劍和蘭歸並肩往裏走。


    蘭歸一路都在想像聲音的主人該多麽俊秀儒雅,然而等真的見到人又覺得剛才自己所想的詞語都不適用於他。


    路的盡頭又是一片湖,但這湖不大,上有一座小榭,淩空架設在水麵上,隱約可以看見裏麵坐了幾個人相談甚歡。


    當蘭歸兩人走到水麵時,一座晶瑩剔透的橋悄無聲息自水麵而出,穩穩地壓在水麵上,哪怕那大蠍王跟著踩上去,也沒有絲毫搖晃。


    走進小榭,主位上坐著一名白衣男子,烏發盡數束起,一塊細長的布條縛在他的眼睛上,最後繞到白玉冠上綁住。


    他算不上帥,也不見得有特別好看,但隻是看著就讓人有如沐清風的舒適感,對著他時便說不出任何重話,哪怕聲音重一點都會叫人有褻瀆神明的錯覺。


    而他身側坐著三個人,正是蘭歸擔憂許久的樂茜三人。


    “啊,師弟!”樂茜離門最近,餘光看見有人進來,轉頭便見是蘭歸兩人,頓時驚喜無比,連忙站起來,抓住蘭歸的手查看他有沒有受傷。


    “太好了,沒事就好。”樂茜責怪地看了他一眼,緊接著被守在外麵的大蠍王嚇了一跳,“這是怎麽回事?”


    她說著,自以為不露痕跡地帶著蘭歸後退,離沉灼遠一些。


    蘭歸微微用力掙開她的手,轉而拉住沉灼,無奈道:“師姐,別這樣……”


    樂茜瞪他一眼,蘭熹微和何雲飛知道他們肯定不會有事,也都難免擔心,見他們平安找過來,還是出了口氣,但還是忍不住往外麵大蠍王看去。


    這大蠍子看著很像之前黑沙暴緊追著他們不放那隻啊……


    “各位不如坐下來,我叫婢女上些吃食,你們好好說會兒話。”


    主位上那男子含笑道,接著打了個響指,一名素衣女婢從側門而入,恭敬走到他身邊。


    男子說了幾個菜名,旋即對他們笑道,“大漠裏有難尋的美味,想來各位也沒吃過,我叫他們都準備了些。”


    樂茜不好意思道:“這,真是太麻煩宴山君了……”


    她正想說不用這樣麻煩,反正已經辟穀,但宴山君打斷道:“這沒什麽,我這兒難得有人氣,你們來了,正好陪我說會兒話。”


    蘭熹微緊挨著蘭歸坐下,便給他和沉灼解釋道:“這便是宴山君,那天嫂……虞淵君送我們離開後,一直到這個綠洲才停下。當時宴山君正好在湖邊散步,就把我們接了過來,告訴我們黑沙暴吞噬了一定數量的生物後就會消失。”


    她眼含感謝地看向宴山君,道,“他告訴我們如果那個木牌有用,哪怕你們沒有逃開十裏範圍也不會有事。然後還叫手下去尋你們了,不過還沒尋到你們就找過來了……”


    蘭歸聽著她的話,心裏有些疑惑,按理說這宴山君出現實在可疑,可他內心卻提不起絲毫惡感,甚至最基本的警惕都無法升起,就好像這人毫無威脅,可是能生活在這大漠裏,和無常間有著密切聯係的人,怎麽可能無害?


    然而這個想法剛剛升起就又散了,嚴格說來是他想法裏那些對宴山君稍有敵意的猜測散了。


    沉灼受的影響輕些,很快意識到了不對,直直看向座上那人,全身緊繃,隨時準備出手。


    宴山君雖看不見,但其他感知就靈敏許多,但他並不慌張,隻含笑對沉灼點頭示意:“尊座可不必驚慌,你們對我沒有敵意乃是我功法作祟,我師從普陀寺無妙大師,他的功法想來人盡皆知,所以不必擔憂我對你們做什麽。”


    他頓了頓,淺笑道,“而且以尊座的實力,我就是想做什麽也不行。”


    此言一出,倒是將他們都驚了一跳。


    樂茜疑惑地問道:“您是無妙大師的弟子?”可是無妙大師沒有弟子啊,而且怎麽也沒有剃度?


    宴山君溫言道:“是,當初我落難,是無妙大師救了我。他雖隻傳授我心法,不曾言明收我為徒,但他對我有再造之恩,是以我一直尊其為師。”


    “這樣……”樂茜聽了他的解釋,便沒有一絲疑惑,反而更加肯定他說的話是真的了。


    無妙大師的功法十分玄妙,以濟世救生為主,不可對人不利,不可與人撒謊,與眾生為善,但同時又會降低別人的敵意,甚至能夠讓別人口吐真言,停下幹戈。


    樂茜想到這點,看了看沉灼,咬緊後槽牙,對宴山君道:“如此,我有一不情之請,還請宴山君一助。”


    宴山君笑道:“我約莫知道你想說的了。還請放心,我能感受到這位魔尊對你們毫無惡意,他若想對你我有所不利,即使我師父在都不能阻止。”


    樂茜卻倒吸口冷氣,魔尊?沉灼跟在蘭歸身邊已經有五年了,那時界碑就已損毀至此,一界之王都能出來了?


    那師父此行……?


    她頓時心煩意亂起來,宴山君不明原因,隻好就著話頭繼續道,“況且他對你師弟一片真心,你也無需擔心。”


    沉灼似笑非笑看著他,心裏升起的最後一絲敵意也沒了。倒不是真的被宴山君的功法帶走,而是因為無妙大師。


    上一世無妙大師幫過蘭家,幫過蘭歸,還幫過他,在他看來簡直是唯一一個神智清醒的人,既然是他的徒弟,想來不會差到哪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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