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那不是毒,隻是讓你忘卻憂愁的藥。”歐陽雲蘇心痛不已地握住帝師的手,低聲道:“祖父,你誤會了,誤會墨北王了,墨北王從來都沒有喜歡過祖母,而祖母最後愛的人,是您啊!”


    “你胡說!你胡說!”帝師隻覺得自己的力氣越來越小,身子也越來越沉,但他還是拚命地搖著頭,怒聲道:“珊兒自始自終喜歡的都是那個負心之人,如若不然,她怎麽會最後連我的麵都不肯見?硬生生把自己關在別院,連下葬都不肯讓我知曉!”


    “祖父!”歐陽雲蘇猛地將那個聲嘶力竭的老人抱在懷裏,好似在安慰孩子一般輕聲道:“祖母得了重病,那個病會傳染啊,她在查出那個病的時候,祖父你在元洲賑災,她不肯連累家人,於是隻給我留了一封信,還讓我發誓必須等到祖父做出傻事的時候才能拿出來,那個時候我隻不過是個孩子,隻知道祖母吩咐的絕不能違背,所以直到最近才打開那封信。”


    歐陽雲蘇感覺到帝師愈來愈安靜,這才緩緩的鬆開他,從袖中拿出一封信箋,遞給了帝師。


    帝師顫著手接過信箋的那一刻,頓時老淚縱橫,輕輕撫摸著信箋上的字,低聲呢喃道:“珊兒……”


    歐陽雲蘇看到帝師這番模樣,輕輕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當年,祖母要嫁給祖父的時候著實驚呆了一眾人,其實說白了,誰也沒想到祖母會選擇比自己大那麽多的祖父。


    可是祖母還是毫不猶豫地嫁進了嶽家。


    據母親說,祖母活著的時候,是嶽家最為幸福的時候,所以幾乎是在嶽家長大的歐陽雲蘇,私下裏從來都是叫祖父祖母。


    那個時候,祖母曾經提起過,說自己喜歡一個比自己小的少年,就是現在的墨北王。


    年幼的他並不知道祖母為什麽會喜歡墨北王,在他心裏,明明祖父更好看,也更文雅。


    祖母好似知道他聽不懂一般,笑著拍了拍他的頭說道:“這世間,愛而不得往往是最為傷心的事,可是蘇兒啊,你要記得,不是所有人都必須喜歡你的,哪怕你是驕傲如皇子,也不可以因為別人不喜歡便遷怒於別人,記住了嗎?”


    歐陽雲蘇記住了,所以在遇到雲月汐的那個時候,再知道她不喜歡自己的時候,選擇如祖母那般對待自己的感情,僅此而已。


    其實,歐陽雲蘇一直以為墨北王跟祖母差不都年紀,應該很老了,後來問過母親才知道,原來墨北王比祖母小七歲,若是算起來,正好是祖父比祖母年紀大的一半,而墨北王正是為了避開祖母,所以才會帶著自己夫人遠離京城,而因為墨北王妃的身子一直不好,所以一直沒有孩子,而祖母跟祖父成親沒有多久便有了身孕,所以子孫輩的年紀反而沒了懸殊。


    你看,事實就是如此無常。


    誰也沒有想到祖母最後離開的時候,竟然選擇了一把火燒了個幹淨。


    歐陽雲蘇在書房門口蹲了下來,將臉埋在膝蓋中間,好似隻有這樣才能平息自己的情緒。


    “雲蘇。”張珂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這裏,蹲下身,摸了摸歐陽雲蘇的頭,低聲道:“若是祖父以後隻記得那些開心的事,也是一種幸福的事情。”


    “蘇兒!蘇兒!”就在這個時候,書房的門突然被打開,帝師舉著信箋興衝衝地跑了出來,看到歐陽雲蘇蹲在地上,不禁有些緊張地問道:“你沒事吧?蘇兒,你怎麽了?”


    “我沒事,祖父。”歐陽雲蘇連忙起身,背過身擦掉了眼淚,這才轉過頭問道:“祖父有什麽事嗎?”


    “蘇兒,你看你祖母給我留了信。”帝師將信獻寶似的的舉到了歐陽雲蘇麵前,那上麵最後一句再次刺痛了歐陽雲蘇的眼睛。


    崇雲,這一生我也是很幸福的,至少有你陪著,子孫滿堂,所以直到這一刻我才明白,我的心裏早就沒了其他人,隻有你而已,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


    崇雲,希望我來生還能做你的妻子。


    明明這封信,是剛剛他給祖父的,已經忘掉了嗎?


    “祖父,你今個兒是不是還沒有吃東西啊?”張珂看到歐陽雲蘇久久愣神,連忙上前哄著帝師說道:“不吃東西的話,祖母會生氣的。”


    “好。”忘卻了那些不開心的往事,帝師好像也接受了張珂,聽到她這麽說,連連點頭說道:“那我們去吃飯啊!”


    “雲蘇。”張珂帶著帝師走遠,先前跟張珂一起來帝師府的雲月汐走到歐陽雲蘇麵前,看著帝師消失的拐角處,低聲道:“其實,灝軒也有別的辦法的。”


    “和灝軒沒有關係。”歐陽雲蘇搖搖頭,低聲道:“我知道灝軒不會傷害祖父,而是祖父的身體已經不能在容許他這麽下去了。“


    “你已經知道了?”雲月汐皺起眉頭,先前她跟張珂提及有一次她無意間替帝師搭脈,發現帝師的頭部好像有血脈相滯的跡象,想來應該是張珂告訴了歐陽雲蘇。


    “所以,我希望祖父能開開心心的活著。”歐陽雲蘇淡淡的說道:“汐兒,我當初答應過祖母,一定會讓祖父平安喜樂,所以我才會這樣做,你說祖母她會原諒我嗎?”


    歐陽雲蘇本就是心思細膩之人,如今他親手給自己的祖父下藥,其實內心應該也是極為痛苦的吧?


    “雲蘇,如果你不給他下忘憂散,也許帝師活不過明年春日。”雲月汐並沒有回答歐陽雲蘇的問題,反而是從另一個角度去開導他,“如今帝師這樣寬心,不必在為那些事憂愁,也許身體會慢慢好起來的。”


    “謝謝你,汐兒。”歐陽雲蘇長長地舒了口氣,點點頭說道:“你安心的做你的新娘子,不管是齊家還是邊城那邊,我都會替你幫灝軒處理好的,更何況,我們還有小世子呢?”


    十天後。


    齊亮還在床上做著皇帝夢的時候,暗閣的暗衛悄悄潛入了齊府,在齊亮的暗閣裏放了一封信之後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沒有兩日,齊峰在邊城起兵造反卻被皇上派去的女將軍紅鯉斬殺於馬下的消息很快傳入了京城,齊府頓時被聞冠宇帶領的禁衛軍包圍起來,令人沒想到是,齊亮竟然在府中聚集了大批鬼冥教的教眾,與禁衛軍發生了激戰。


    蘇王奉旨帶領京郊西軍進京,剿滅意圖謀反的鬼冥教教眾百餘人,齊亮帶著齊家上下四十餘口與僥幸活下來的教眾當場降服,隨後,禁衛軍在齊府搜出大量的金銀珠寶和密謀造反的來往信箋。


    新帝大怒,下旨將齊家男兒斬於午門之下,而鬼冥教殘餘教眾則發配到苦寒之地,子孫後輩都不許進京。


    就在新帝以雷霆之勢將意圖顛覆江山的齊家徹底消滅之後,墨北王與墨北王妃的車輦也緩緩進入了京城,奉旨迎接的是蘇王和張璋。


    “我已經許久沒有來京城了。”戴著麵紗的墨北王妃透過紗簾看著馬車外的景色,有些感慨地低聲道:“沒想到,如今京城的風氣也愈發的好了。”


    “自從皇登基以後,平了叛黨,百姓安居樂業,這才不過半月的光景,就好似煥然一新了。“張璋一邊騎著馬一邊跟自己的母妃說道:“墨北那邊反正有紅鯉鎮守,你們倒是可以放心在京城多住些日子。”


    “先前不是說婚期定在半月後,怎麽推遲了一個月呢?”墨北王想起這件事,不禁有些擔心地問道。


    “還不是欽天監那群老迂腐啊,說是剛剛斬了那麽多人,血腥氣太重,不宜大婚,於是連番對皇上進行說服,最後還是汐兒勸了皇上,皇上才同意了。”蘇王在一旁接過話茬,笑著說道:“好在推遲了,要不然你們可能都趕不及。”


    “那倒是,母妃的身子不適宜遠行。”張璋轉頭看向馬車,沉聲問道:“母妃你覺得如何?皇上說若是母妃覺得不適,可以暫且不必進宮的。”


    “還是先進宮吧!”這一次,墨北王妃倒是很堅決,一行人進了宮,到了禦書房跟歐陽灝軒行了禮,張璋就被歐陽雲蘇拉了下去,想必不管是墨北王還是歐陽灝軒,彼此都有話要說吧?


    “墨北王,許久未見,不知身子可好?不過,這倒是朕第一次見到墨北王妃。”說起感情,其實歐陽灝軒對於墨北王和墨北王妃並沒有太親密的感覺,也許是自小便離開了他們身邊,所以很難像張璋那樣如此親近。


    墨北王妃的確如外界傳聞那般,就好似歲月絲毫沒有在她身上停留一般,眉眼間依舊滿是風韻。


    “軒兒,你是我的軒兒是嗎?”墨北王妃顫抖著雙手,滿眼含淚地伸出手,有些激動地看著歐陽灝軒,輕聲呢喃道:“這些年,娘真的好想你,一日都未曾忘記過你們,娘真的好後悔,沒有保護好你們……”


    “曉兒,那是皇上,不是軒兒。”墨北王將墨北王妃攬在懷裏,沉聲道:“你看清楚,那不是軒兒。”


    “不是軒兒?”墨北王妃有些迷茫地看著墨北王,又看向歐陽灝軒,好似認了許久才歎了口氣,低聲道:“不是我的軒兒啊……”


    “璋兒!”墨北王喊了一聲,看到張璋進來才沉聲道:“先送你母妃回去吧。”


    “是。”張璋有些不解地扶著墨北王妃離開,回頭看著墨北王和歐陽灝軒,實在是想不通,為什麽父王不肯告訴母妃實情呢?


    皇上明明就是自己的二哥,不是嗎?


    “看來,墨北王與朕的想法是一樣的。”等到禦書房裏隻剩下他們二人的時候,歐陽灝軒才緩緩的開口問道:“隻是不知道墨北王還有沒有其他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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