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崇雖然在下棋,但心思根本不在棋局上。


    要想獲取虛竹的機緣,他先要做一個稱職的和尚。


    時間不等人,要在短時間內學會那些佛學知識,隻有靠神識法術作弊了。他隻好故伎重施,用神識將虛竹腦海裏的各種知識都搜索了一遍,然後提取出來,存在自己的腦海中,就變成了自己的知識。


    ……


    ……


    段譽初時還關注棋局,到得後來,一雙眼睛又隻放在王語嫣身上,他越看越是神傷,但見王語嫣的眼光,始終沒須臾離開過李舒崇。


    段譽心中隻說:“我走了罷,我走了罷!再耽下去,隻有多曆苦楚,說不定當場便要吐血。”但要他自行離開王語嫣,卻又如何能夠?他尋思:“等王姑娘回過頭來,我便跟她說:‘王姑娘,恭喜你已和舒崇賢弟相會,我今日得多見你一麵,實是難得的機緣。我這可要走了!’她如果說:‘好,你走罷!’那我隻好走了。但如果她說:‘不用忙,我還有話跟你說。’那麽我便等著,瞧她有什麽話吩咐。”


    其實,段譽明知王語嫣不會回頭來瞧他一眼,更不會說“不用忙,我還有話跟你說。”突然之間,王語嫣後腦的柔發微微一動。段譽一顆心怦怦而跳:“她回頭過來了!”卻聽得她輕輕歎了口氣,低聲叫道:“舒崇哥哥!”


    慕容複見表妹對李舒崇用情極深,不知他究竟有何過人之處,便凝視棋局,想從棋路上看個究竟。他見白棋已占上風,正在著著進迫,心想:“這幾步棋我也想得出來。萬事起頭難,便是第一著怪棋,無論如何想不出。難道這就是他與眾不同之處?”


    王語嫣又是輕輕歎息,慢慢的轉過頭來。


    段譽心中大跳:“她轉過頭來了!她轉過頭來了!”


    王語嫣一張俏麗的臉龐果然轉了過來。段譽看到她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憂鬱,眼神中更有幽怨之色,尋思:“自從她與舒崇賢弟並肩而來,神色間始終歡喜無限,怎地忽然不高興起來?難道……難道為了心中對我也有一點兒牽掛嗎?”


    隻見她眼光更向右轉,和他的眼光相接,段譽向前踏了一步,想說:“王姑娘,你有什麽話說?”但王語嫣的眼光緩緩移了開去,向著遠處凝望了一會,又轉向李舒崇。


    段譽一顆心更向下低沉,說不盡的苦澀:“她不是不瞧我,可比不瞧我更差上十倍。她眼光對住了我,然而是視而不見。她眼中見到了我,我的影子卻沒進入她的心中。她隻是在凝思李舒崇的事,哪裏有半分將我段譽放在心上。唉,不如走了罷,不如走了罷!”


    那邊李舒崇聽從段延慶的指點落子,眼見黑棋不論如何應法,都要被白棋吃去一塊,但如黑棋放開一條生路,那麽白棋就此衝出重圍,那時別有天地,再也奈何它不得了。


    蘇星河凝思半晌,笑吟吟的應了一著黑棋。段延慶傳音道:“下‘上’位七八路!”李舒崇依言下子,他對弈道雖所知甚少,但也知此著一下,便解破了這個珍瓏棋局,拍手笑道:“好像是成了罷?”


    蘇星河滿臉笑容,拱手道:“李公子天賦英才,可喜可賀。”


    李舒崇忙還禮道:“不敢,不敢,這不是我……”他正謙遜一番,那“傳音入密”聲音道:“此中秘密,千萬不可揭穿。險境未脫,更須加倍的小心在意。”李舒崇也知道此時不宜過謙,便閉口不語了。


    蘇星河站起身來,說道:“先師布下此局,數十年來無人能解,李公子解開這個珍瓏,在下感激不盡。”李舒崇隻得謙虛道:“我這是誤打誤撞,全憑長輩見愛,老先生過獎,實在愧不敢當。”


    蘇星河走到那三間木屋之前,伸手肅客,道:“李公子,請進!”


    李舒崇見這三間木屋建構得好生奇怪,竟沒門戶,不知如何進去,更不知進去作甚,一時呆在當地,沒了主意。隻聽得那聲音又道:“棋局上衝開一條出路,乃是硬戰苦鬥而致。木屋無門,你也用最擅長的武功硬劈好了。”李舒崇道:“如此得罪了!”擺個馬步,右手提起,發掌向板門上劈了過去。


    他自從修仙煉氣以來,很少動用武功。然而此刻在場上這許多武林高手麵前,他不得不動用當初在《萍蹤俠影錄》中所學的大力金剛掌。雖然他不便施展太多的內力,但那門板並不堅牢,喀喇一聲,門板裂開了一縫。李舒崇又劈兩掌,這才將門板劈開。


    南海鱷神哈哈大笑,說道:“李公子的硬功,實在稀鬆平常!”李舒崇回頭道:“我的功夫因人而異,用來劈開木門,又不是與人生死相搏,當然用最粗淺的硬功。”隻聽那聲音道:“快快進去,不可回頭,不要理會旁人!”李舒崇道:“是!”李舒崇忽然回頭,向虛竹招手道:”虛竹,你快過來,陪我一起進去。“說完便踏進了門板之內。


    ……


    ……


    虛竹與李舒崇素不相識,根本想不到會有這種情況出現。


    他有一種直覺,李舒崇是在替他受苦,他應該要進入此門與李舒崇同甘共苦。但此刻在場的高手眾多,隻怕很難從容地走到門板之內。


    正猶豫間,他忽然聽到李舒崇的聲音:”虛竹,不要猶豫,這是一個奇妙的機緣,我隱身來接你,不要說話,也不要反抗。“


    虛竹很快就感覺到有一個人隱身來到他的身邊,拉著他在眾多高手的眼皮底下迅速飛奔,瞬間便來到了門板之內。


    隻聽得丁春秋的聲音叫道:“這是本門的門戶,這小和尚豈可擅入?”跟著砰砰兩聲巨響,虛竹隻覺一股勁風倒卷上來,要將他身子拉將出去。李舒崇生怕變生肘腋,不敢過多動用自身功力,任憑兩股大力在虛竹的背心和臀部猛力一撞,他倆都身不由主,一個筋鬥,向裏直翻了進去。


    原來,適才丁春秋發掌暗襲,要製李舒崇死命,鳩摩智則運起“控鶴功”,要把他倆都拉出來。但段延慶以杖上暗勁消去了丁春秋的一掌,蘇星河處身在他和鳩摩智之間,以左掌消解了“控鶴功”,右掌連拍了兩下,將他打了進去。這兩掌力道剛猛,李舒崇撞破一重板壁後,虛竹的額頭砰的一下,又撞在一重板壁之上,對於已經煉體九層的李舒崇而言,這些外力對他基本上沒有影響。


    避開眾人的耳目後,李舒崇迅速穿梭到現實世界,將虛竹托付給鬆下同子,囑咐她好生款待後,立刻又穿梭了回來。


    ……


    ……


    為了保持原有的劇情,他先把自己幻化成虛竹的樣子,然後才緩緩站起身來。但見自己處身在一間空空蕩蕩、一無所有的房中。他想找尋門戶,但這房竟然無門無窗,隻有自己撞破板壁而跌進來的一個空洞。


    隻聽得隔著板壁一個蒼老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既然來了,怎麽還不過來拜見我?”


    李舒崇轉過身子,說道:“請老前輩指點途徑。”


    那聲音道:“途徑是你自己打出來的,誰也不能教你。我這棋局布下後,數十年來無人能解,今日終於給你拆開,你還不過來!”


    李舒崇聽到“我這棋局”四字,便知此人的真實身份,裝作顫聲道:“你……你……你……”隻聽那聲音又道:“時機稍縱即逝,我等了三十年,沒多少時候能再等你了,乖孩兒,快快進來罷!”


    李舒崇聽那聲音甚是和藹慈祥,顯然全無惡意,當下更不多想,左肩在那板壁上一撞,喀喇喇一響,那板壁已日久腐朽,當即破了一洞。


    李舒崇雖早有心理準備,但一眼望將進去,還是不免大吃一驚。隻見裏麵又是一間空空蕩蕩的房間,卻有一個人坐在半空。他第一個念頭便是:“難道這個無崖子也是修仙煉氣的同道高人?難道他的修為比自己更高?”他本想轉身離去,卻聽得那人說道:“唉,原來是個小和尚!唉,還是個相貌好生醜陋的小和尚,難,難,難!唉,難,難,難!”


    李舒崇聽他三聲長歎,連說了六個“難”字,再向他凝神瞧去,這才看清,原來這人身上有一條黑色繩子縛著,那繩子另一端連在橫梁之上,將他身子懸空吊起。隻因他身後板壁顏色漆黑,繩子也是黑色,二黑相疊,繩子便看不出來,一眼瞧去,宛然是淩空而坐。原來他並不是修仙高手,李舒崇暗中鬆了一口氣。


    虛竹的相貌本來頗為醜陋,濃眉大眼,鼻孔上翻,雙耳招風,嘴唇甚厚,李舒崇幻化成他的樣子,當然不再英俊瀟灑。此刻他又假裝撞破板壁時臉上又受了傷,幻化得更加難看。要知道,虛竹自幼被少林寺中的和尚收養在寺中,寺中僧眾不是虔誠清修,便是專心學武,誰也沒來留神虛竹的相貌是俊是醜。佛家言道,人的身子乃是個“臭皮囊”,對這個臭皮囊長得好不好看,若是多加關懷,於證道大有妨礙。今天李舒崇是為機緣而來,也不在意這個臭皮囊,幻化成一個“好生醜陋的小和尚”,又有何妨?


    他微微抬頭,向那人瞧去。隻見他長須三尺,沒一根斑白,臉如冠玉,更無半絲皺紋,年紀顯然已經不小,卻仍神采飛揚,風度閑雅。李舒崇微感慚愧:“我沒有顯露自己英俊瀟灑的真實麵目,實在有點愧對他了。假如自己不用虛竹的‘臭皮囊’,會不會失去這些機緣呢?算了,不要節外生枝了,繼續冒名頂替吧。”這時心中已無懼意,躬身行禮,說道:“小僧虛竹,拜見前輩。”


    那人點了點頭,道:“你姓什麽?”李舒崇一怔,道:“出家之人,早無俗家姓氏。”那人道:“你出家之前姓什麽?”李舒崇道:“小僧虛竹自幼出家,向來便無姓氏。”


    那人向他端相半晌,歎了口氣,道:“你能解破我的棋局,聰明才智,自是非同小可,但相貌如此,卻終究不行,唉,難得很。我瞧終究是白費心思,反而枉送了你的性命。小師父,我送一份禮物給你,你便去罷!”


    李舒崇聽那老人語氣,顯是有一件重大難事,深以無人相助為憂。他現炒現賣,從剛”學會“的佛法中得知,大乘佛法第一講究“度眾生一切苦厄”,當即說道:“小僧於棋藝一道,實在淺薄得緊,老前輩這個棋局,也不是小僧自己拆解的。但若老前輩有什麽難事要辦,小僧雖然本領低微,卻也願勉力而為,至於禮物,可不敢受賜。”


    那老人道:“你有這番俠義心腸,倒是不錯。你棋藝不高,武功淺薄,都不相幹,你既能來到這裏,那便是有緣。隻不過……隻不過……你相貌太也難看。”說著不住搖頭。


    李舒崇微微一笑,說道:“相貌美醜,乃無始以來業報所聚,不但自己做不得主,連父母也做不得主。小僧貌醜,令前輩不快,這就告辭了。”說著退了兩步。


    李舒崇正待轉身,那老人道:“且慢!”衣袖揚起,搭在他右肩之上。李舒崇身子略略向下一沉,隻覺這衣袖有如手臂,挽住了他身子。那老人笑道:“年輕人有這等傲氣,那也很好。”


    李舒崇道:“小僧不敢狂妄驕傲,隻是怕讓老前輩生氣,還是及早告退的好。”


    那老人點了點頭,問道:“今日來解棋局的,有哪些人?”


    李舒崇一一說了。那老人沉吟半晌,道:“天下高手,十之六七都已到了。大理天龍寺的枯榮大師沒來麽?”李舒崇答道:“除了敝寺僧眾之外,出家人就隻一位鳩摩智大師。”那老人又問:“近年來武林中聽說有個人名叫喬峰,甚是了得,他沒來嗎?”


    李舒崇道:“沒有。”


    那老人歎了口氣,自言自語的道:“我已等了這麽多年,再等下去,也未必能遇到內外俱美的全材。天下不如意事常十七八,也隻好將就如此了。”沉吟片刻,似乎心意已決,說道:“你適才言道,這棋局不是你拆解的,那麽星河如何又送你進來?”


    李舒崇道:“第一子是小僧大膽無知,閉了眼睛瞎下的,以後各著,卻是敝師伯祖法諱上玄下難,以‘傳音入密’之法暗中指點。”當下將拆解棋局的經過情形,說了一遍。


    那老人歎道:“天意如此,天意如此!”突然間愁眉開展,笑道:“既是天意如此,你閉了眼睛,竟誤打誤撞的將我這棋局解開,足見福緣深厚,或能辦我大事,亦未可知。好,好,乖孩子,你跪下磕頭罷!”


    虛竹自幼在少林寺中長大,每日裏見到的不是師父、師叔伯,便是師伯祖、師叔祖等等長輩,即在同輩之中,年紀比他大、武功比他強的師兄也是不計其數,向來是服從慣了的。佛門弟子,講究謙下,李舒崇”複製“了他的知識,自然知道他的行為習慣。聽那老人叫他磕頭,雖然不明白其中道理,但想這人是武林前輩,向他磕幾個頭是理所當然,當下恭恭敬敬的跪了下來,咚咚咚咚的磕了四個頭,待要站起,那人笑道:“再磕五個,這是本門規矩。”李舒崇應道:“是!”又磕了五個頭。


    那老人道:“好孩子,好孩子!你過來!”李舒崇站起身,走到他的身前。


    那老人抓住他手腕,向他上上下下的細細打量。突然李舒崇隻覺脈門上一熱,一股內力自手臂上升,迅速無比的衝向他的心口,李舒崇便以少林心法相抗。那老人的內力一觸即退,登時安然無事。李舒崇知他是試探自己內力的深淺,便假裝苦笑道:“小僧平時多讀佛經,小時又貪圖嬉戲,沒好好修練師父所授的內功,倒教前輩見笑了。”


    不料那老人反而十分歡喜,笑道:“很好,很好,你於少林派的內功所習甚淺,省了我好些麻煩。”他說話之間,李舒崇隻覺全身軟洋洋地,便如泡在一大缸溫水之中一般,周身毛孔之中,似乎都有熱氣冒出,說不出的舒暢。


    過得片刻,那老人放開他手腕,笑道:“行啦,我已用本門‘北冥神功’,將你的少林內力都化去啦!”


    李舒崇大吃一驚,心中暗自慶幸沒用過多的仙韻靈氣去模擬少林內力,否則就虧大發了。他假意叫道:“什……什麽?”跳了起來,雙腳落地時假裝膝蓋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下,裝作四肢百骸盡皆酸軟、腦中昏昏沉沉的樣子,又裝作悲從中來,眼淚奪眶而出道:“我……我……和你無怨無仇,又沒得罪你,為什麽要這般害我?”


    那人微笑道:“你怎地說話如此無禮?不稱‘師父’,卻‘你呀,我呀’的,沒半點規矩?”李舒崇驚道:“什麽?你怎麽會是我師父?”那人道:“你剛才磕了我九個頭,那便是拜師之禮了。”李舒崇道:“不,不!我是少林子弟,怎麽再拜你為師?你這些害人的邪術,我也決計不學。”說著掙紮站起。


    那人笑道:“你當真不學?”雙手一揮,兩袖飛出,搭上李舒崇的肩頭。李舒崇沒有用仙韻靈氣相抗,頓覺肩上沉重無比,再也無法站直,雙膝一軟,便即坐倒,不住的道:“你便打死我,我也不學。”


    那人哈哈一笑,突然身形拔起,在半空中一個筋鬥,頭上所戴方巾飛入屋角,左足在屋梁上一撐,頭下腳上的倒落下來,腦袋頂在李舒崇的頭頂,兩人天靈蓋和天靈蓋相接。


    李舒崇又驚又喜,明知故問道:“你……你幹什麽?”卻假意搖頭,裝作要將那人搖落的樣子。但這人的頭頂便如用釘子釘住了李舒崇的腦門一般,不論如何搖晃,始終搖他不脫。李舒崇腦袋搖向東,那人身體飄向東,李舒崇搖向西,那人跟著飄向西,兩人連體,搖晃不已。


    李舒崇假作惶恐,伸出雙手,左手急推,右手狠拉,要將他推拉下來。但一推之下,便覺自己手臂上軟綿綿的沒半點力道,又裝作驚怖失措,正要縱聲大呼,突覺頂門上“百會穴”中有細細一縷熱氣衝入腦來,嘴裏再也叫不出聲,心道:“總算沒有白演這麽久,機緣終於來了!”


    他隻覺腦海中愈來愈熱,頭昏腦脹,腦殼如要炸將開來一般。好在仙韻靈氣無需催動,自發地引導著這熱氣一路向下流去,融入丹田氣海中的仙液靈湖內,化作了勃勃生機。


    他不敢露出馬腳,假裝經受不住的樣子,”昏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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