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次,她並沒有醉得很厲害,所以沒有像上次一樣將他錯認為心中那人,然後親吻了他。【風雲閱讀網.】


    這次她隻是站在芭蕉亭下。


    那一夜正好是九曲城的第一場大雪,記得楚子晏第一次吹奏明月照子晏的時候是在空桑國,也是這樣的雪夜,他站在城樓上,燈籠照耀白雪紛紛,一如今日的雀凜那般,高亭站立,簫聲吹雪。


    也是這般風華絕代的人啊,隻是這次明月看得很清楚,就連醉眼也認得此人不是她要找的人。


    一人在高亭,一人在回廊,遙遙相望。一曲終了,雀凜收了竹簫從芭蕉亭上走下來:“酒醒了沒?”


    “大半。”明月目光落在他的竹簫上。


    他將竹簫遞過來,明月伸手要接,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接過來:“你吹,我聽。”


    “好,想聽什麽?”


    “都可以。”


    雀凜站在她身邊又吹奏起來,也許當真是壓抑太久了,又也許對方是雀凜,所以她開口說:“我一直以為,即便是融合了,鬼王變化再大但他始終都是後夕晝的一部分。”


    雀凜吹奏的曲子並沒有斷,隻是讓她自己說著,他聽著。


    明月:“我曾經封印過他的記憶,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他還是跟趙明月走到了一起所以,我一直期待著這次也一樣。”


    “可是這次好像不行了,他心裏完全……隻有另外一個人。如今才明白,我之所以能走到今日不是因為自己有多強,而是那個支撐始終沒有倒下,後,楚子晏,後夕晝……他一直都在的所以無論多渺茫的希望,都不會覺得害怕。”


    簫聲忽而低沉了很多,他也一直在她身邊呢,隻是卻不能成為她的支柱,這是他的不足與遺憾。


    簫聲逐漸停了下來。


    雀凜垂下手,轉身麵對趙明月:“他不是輕易被打倒的人,明月,知道你在等,他一定會回來的。”


    以前她也確信。


    “你不知道……”


    “因為月之滴嗎?”雀凜出聲問。


    明月抬起頭看向他,被點到最難受的這一點,臉上還帶著微微醉熏的人嘴巴一撇,深深呼吸不讓眼淚掉下來,模樣格外委屈。


    雀凜上前一步,將她輕擁入懷中:“那不是他,你不是也確信這一點嗎?再給他一點時間……”


    話說到此,他驟然住了嘴。


    抬眼看見入口處進來的頎長黑影,空音雪已經飛身下來攔在他麵前:“鬼王這麽晚還有何事?”


    鬼王臉色陰鬱得讓人不寒而栗,目光死盯著貼在雀凜懷中的那個袖長背影。


    還以為她在傷心呢,顯然如今她挺會尋求安慰的,不回酆宮跟其他男人私會,陵光神君你也真是膽大包天啊。


    鬼王大步上前。


    空音雪就要出手。


    鬼王比他更快,憤怒首當其衝施加在了空音雪的身上,一招將空音雪砸向廊柱,不過趙明月出手也快,在空音雪那一聲出來時已經有了動作,所以迅速從手邊接住了空音雪,兩人一起後退了一步站定。


    “雪兒沒事吧?”


    “沒事。”


    明月冷眼看向鬼王。


    鬼王看她扶著空音雪的手長眼一眯:“陵光神君如今能力不怎麽樣,但調戲男人的手段卻令人刮目相看。”


    最後幾個字說得咬牙切齒。


    “你說什麽!”空音雪比趙明月更加激動,“你沒資格說這樣的話!”


    “是嗎?”鬼王收起鋒利的手負在身後,陰冷的目光撇向了雀凜,“摟摟抱抱的姿勢那麽自然,看來陵光神君也曾爬上你的床投懷送抱對吧?”


    “你這個混蛋!”空音雪破口大罵。


    “雪兒,你帶著神君回去休息吧。”雀凜說道。


    “又換個人伺候?”鬼王目光鋒利射向趙明月,“神君待遇不錯,所以那日被本王拒絕才那麽不甘心呢?”


    “你……”


    趙明月按住了空音雪的肩膀,她看了雀凜一眼,鬼王這麽晚自然是針對她的,所以她也安撫雀凜不用插手。


    “你這麽晚了有何事來此?”


    “來的不是時候?”鬼王再反問,“壞了你們的好事?”


    “如果我說是,鬼王會成人之美嗎?”


    “……”鬼王的冷嘲熱諷立刻燃起來,“陵光神君,當真以為幫本王拿到月之滴就能免死了嗎?隻要太真還沒醒本王隨時抽了你的神格!”


    此話說完空音雪倒抽了一口氣,他不可思議看著鬼王,再看向趙明月。


    氣氛突然死寂一般。


    這讓鬼王更加不舒服,為什麽都用這種看罪人的眼光看他:“或許以前的鬼王與你們有些交情不過,本王不是那個人能相提並論的存在!”


    雀凜仔細看了這人須臾:“那鬼王這麽晚究竟找我們神君有何事?”


    我們神君?


    “當然是帶她回去治好太真。”


    “噢,原來如此。”雀凜微微一笑,“為了保住神格神君要盡力救回太真是理所當然的,鬼王說的是。”


    他如此深明大義,鬼王自然不能說他什麽,即便心中也是不滿。


    雀凜:“還請鬼王稍微等等,在下與我家神君有幾句話要交代,耽誤不了多長時間。”


    明月也不知道雀凜此舉的用意,但他走到她身邊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明月,你來一下我有幾句話要跟你單獨說。”


    “……哦。”明月被他牽著走到走廊外,他嘴裏說著要單獨說,但卻沒避開鬼王與雪兒的視線,反而明目張膽地湊到她耳邊輕聲說著。


    “可聽清楚了?”


    “啊?”他什麽都沒說怎麽會挺清楚了?


    “嗬,你呀。”雀凜寵溺一笑將她耳邊的碎發往後一撥,又貼著她耳邊,目光卻精明地看向了鬼王,隨即他嘴角一彎說道,“明月,看來鬼王對你並非不在意呢,他現在可真的想要吃了我。”


    然後他離開了明月的耳邊。


    明月木然轉頭看向鬼王,看他依舊站在原地,目光冷冷看著她,明月說道:“你別安慰我了,他一直都這樣。”


    “我是男人,更懂男人的嫉妒。”


    雖然明月很想相信,但心中很明白鬼王現在過來是迫不及待地想將她帶回去給太真治療,再想起那個月之滴,她隻能對雀凜露出一絲苦笑。


    “讓你擔心了,不過已經沒事了,還有你們在,我永遠不會無家可歸,如此已經給我足夠的力量再出發。”


    雀凜微笑:“我們一直都會在,明月,我是你的神器,你強大我強大,別一味的保護我,召喚我,這不僅是為了你、為了二哥,也是為了我,因為你有你活下來,我才能活下來,不是嗎?”


    “……啊。”明月用力點頭,“我知道了。”


    “本王沒多少耐心給你們花前月下。”鬼王的忍耐終於到了極限,兩人當著他的麵居然卿卿我我,看陵光神君笑得那樣可真該死。


    “嗬,看,他是真生氣了。”


    “他是著急讓我回去救太真神。”


    雀凜也沒再多說,叫喚了一聲:“飛馳。”


    飛馳立刻出現:“主人。”


    “神君今晚多喝了脊背,更深露重,你送神君去酆宮。”


    去酆宮?難道是回九曲城嗎?鬼王冷哼一聲。


    “是。”飛馳目光灼灼看著趙明月,“小主人,請。”


    幾十年過去,飛馳長大了不少。


    坐在飛馳的車廂內平穩飛馳,看著窗外還有幾分熟悉的道路,從九曲城到黃泉界,從黃泉界到酆宮,這條路她曾經不知這樣來來回回多少次。


    突然明白雀凜這樣的安排,不是因為她喝多了酒沒醒,而是在她身邊安排一個人,讓她不會覺得自己是一個人吧?


    “飛馳,慢一些。”


    明月趴在窗邊,還是習慣的那個姿勢看著夜色之中的飛雪。


    平穩的馬車忽而輕輕一沉,明月回頭一望,鬼王已經坐在她對麵的位置,原本回憶過往而起的笑意驟然消失在嘴角,目光冷淡看著鬼王。


    她這細微的變化讓鬼王麵色冷然:“你對其他男人投懷送抱還給本王擺臉色?”


    “你那麽討厭我,來我車上做什麽?”


    “你當本王想來?還不是擔心你半路又去哪兒,誰知道你有幾個男人。”


    明月望著他的目光一暗,這讓鬼王有些後悔自己說了這話,他等她反駁,但她卻沒有,又將目光轉向車窗外。


    下雪。


    外邊很暗。


    車廂內的燈照在她的側臉打在車廂上,偶爾有雪花飛進來,滑過她略顯蒼白的臉。


    鬼王不由抬起手遮住了右眼,用左眼看她安靜的模樣,這種感覺眼睛很舒服,可心髒很痛苦,這種舒服與痛苦雜糅在一起,成了一種癮。


    羨慕那些撲在她臉頰的白雪,羨慕那些拂過她情絲的風。


    她忽而坐直了身子。


    他也跟著微微挺身,看她眼睛望著窗外洇出了潮濕的光澤,不由自主順著她的目光一看。


    遠遠幽幽的忘川,彼岸花荼蘼開放,她嘴角微微揚起,手不自覺抬起摸了摸發髻,可發髻之上什麽也沒有。


    “你的發簪呢?”鬼王下意識地問。


    明月茫然回過頭來看他。


    他連忙放下右手,他也被自己的問題嚇到了,原本隻是過過癮用左眼看看她,可沒想自己在發現她發上沒有了那一個彼岸花簪,脫口而出就問了出來。


    問完之後,有種無處遁形的窘迫。


    很擔心趙明月會問他什麽。


    可趙明月看了他半晌,終於什麽也沒問,又將目光轉向了窗外,隻是這一次她沒有笑,而是伸手推上了車窗。


    鬼王忽而又憤懣了,為什麽她不回答?


    那個簪子到底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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