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碰觸到淺淺的柔軟,她說話時溫潤的吐息鑽進耳道,羽毛似的瘙癢,觸發身體深處的戰栗,有那麽一瞬間,跡部景吾的心神微微恍惚。


    然而他又在刹那間清醒過來,強自按下心頭泛起的異樣,默默將聽到的話咀嚼一遍:接下來死的是佐井,可是我想打亂這個步驟,呐——你會裝作不知道,對吧?


    語氣聽上去是普通,細細品味卻能從其間聽出一絲不確定。


    跡部景吾微微偏頭,飛快的側目掃了眼緊挨著自己的這張臉,灰紫鳳眸流露出幾許怔忡。


    三條櫻子以一種柔弱無力的姿態斜倚在他身上,半仰著臉,眉宇間波瀾不驚;可不知為什麽,跡部景吾竟能從這份恬靜裏生生察覺出寒意來。


    近在咫尺的這個人,此時此刻,看似清澈柔軟的笑靨裏隱藏著不易察覺的偏執與激狂。


    他與她的目光交匯,兩人俱是沉默不語,半晌,跡部景吾聽到低低的歎息,那是從他自己的喉嚨裏溢出來的,滿滿的無能為力。


    ‘為什麽?’這句再尋常不過的疑問卻不是他能夠吐露的,三條櫻子所堅持的理由也從來不是他能夠理解,他很清楚,看似溫馴的這個人骨子其實無比拗擰。


    既然無法說服,索性一開始就沉默。


    “我當然什麽也不知道。”嘴角勉強的勾了勾,跡部景吾半是歎息半是埋怨的低聲說道,“你以為誰能跟得上你的速度?”


    “我這裏還滿頭霧水,你已經和凶手心照不宣。”說著說著心頭的怨懟不由加深,跡部景吾沒好氣的探手捏了捏她的後脖頸,“你這女人生來就是為打擊我存在的吧?”


    “不要動手動腳!”埋在他懷裏的人扭動身體掙紮著,聲音氣鼓鼓的,“我可是很正經的在想事情啊喂!”她拍掉他作亂的手,雙手撐在他胸口把自己推離他幾公分,抬起眼瞪他,眸光裏猶帶幾絲羞惱。


    跡部景吾無聲的笑笑,任由她推推搡搡,然後在她快逃離的瞬間手臂猛地收緊將人抱個滿懷,“我也是很嚴肅的在抱怨,該怎麽補償本大爺呢?”


    聲音裏有點誘哄的意味,說話間他朝著她緩緩低下頭去。


    “等等等等!”她把頭偏到一邊,嘴唇險險擦過他的臉頰,聲音急切切的,甚至帶了些錯愕,“我一直就奇怪,這氣氛是怎麽發展到情不自禁的?”


    她用眼角餘光斜睇著他,嘴角抽搐,“偏題了吧?”


    聞言,跡部景吾動作一頓,嘴角勾起弧度,懶洋洋的笑答,“我覺得氣氛正好,不過你說的偏題…一開始你就東拉西扯怪得了誰?”


    三條櫻子瞪了他半晌,嘴角向下一沉,“要聽嗎?”


    ………


    幾秒鍾前的旖旎頓時消散,空氣驟然變得沉重。


    許是被她遽然冷淡下來的神情感染,跡部景吾心頭微震,“你願意說?”灰紫鳳眸瞬也不瞬盯著她意味不明的雙瞳,良久,長籲一口氣,將對方圍攏住的手臂鬆開。


    “好吧——我洗耳恭聽。”跡部景吾聳聳肩,放開手之後整個人返身靠在牆壁上,微微偏過頭把目光落在與自己並肩而立的三條櫻子臉上。


    她淡淡的瞥他一眼,很快又收回視線,仰起頭瞪著天花板,“其實也沒什麽,隻不過道明寺司找到清水晶子而已。”


    跡部景吾一愣,隨即有種說不出的委屈,“對我也要隱瞞嗎?”垂落身側的手動了動,抬起稍許旋複落下,握掌成拳,“你…”


    他轉過頭死死瞪著她,怒吼的想法在觸到她詭異而冰涼的目光時忽的偃旗息鼓。


    ‘怎麽?’他用眼神無聲的詢問。


    ‘隔牆有耳。’她的薄唇微微蠕動,聲音很細,幾不可聞。


    跡部景吾緩緩眯起眼睛,眉梢突地一跳,正要支起身察看究竟,邊上的三條櫻子毫無預兆的行動起來。


    快到跡部景吾來不及反應,鼻端就嗅到涼涼的氣息,空氣流動帶來的暗影在眼前一閃即逝胸口就驀然變得沉重,三條櫻子以往從未有過的熱情撞進來。


    潛意識張開雙手攸然地收緊,兩個人頓時緊密相貼。


    喂喂喂!你吃錯藥嗎?跡部景吾睜大眼睛,滿眼的錯愕。


    “景吾——”三條櫻子半仰著臉龐,聲音象是含著糖果,甜膩到會讓人渾身寒毛直豎。


    正當跡部景吾滿頭黑線外加難以消受時衣襟又被三條櫻子攥在手裏,她順著力道把他扯向自己一麵踮起腳,“嗯~”鼻音裏竟然微帶了嬌喘。


    這這這…這是要鬧哪樣啊?!跡部景吾目瞪口呆,躲也不是親上去也不是,死死盯著緩緩朝自己逼近的這張臉,心頭一時萬馬奔騰。


    不是他坐懷不亂,實在是三條櫻子形跡過於可疑,在跡部景吾的認知裏,三條櫻子絕對不是會莫名其妙投懷送抱的人。


    混亂中腦海湧現出無數亂七八糟的畫麵,漸漸加速的心跳連累耳蝸裏跟著出現嗡鳴,然而也恰是在同時聽覺範圍內糅雜了異響。


    那是幾乎微不可察的蟄音,輕輕淺淺,如同蝴蝶振翅,由遠及近。


    眼皮突兀地跳了跳,隱約的領悟在腦海一閃而過,環著三條櫻子腰肢的手臂猛地一緊,跡部景吾低下頭,慢慢噙住她的紅唇。


    ………


    縱使此刻不是最佳時機,跡部景吾仍是忍不住想就此沉溺。


    三條櫻子的氣味有別於其他同年紀的女孩子,相較於總喜歡在身上弄些或濃鬱或清淡花果香氛的女生,她身上總帶著沉鬱的檀香。


    跡部景吾知道那是三條櫻子常常流連神社佛堂所沾染到的香火,可奇怪的是每當他親吻她時鼻端又總能嗅到隱藏在安撫心神的檀香深處,薄冰般的氣息。


    仿佛燃燒後的灰燼,微不可察的鐵鏽味。


    直到很久以後,跡部景吾才明白,那並非他誤以為的獨屬於她的暗香,而是黑暗的標記,三條櫻子身上揮之不去的是凜凜殺機,是與死神共存之人獨有的血腥味。


    他的意亂情迷是潛意識發出警告被忽略後的錯覺。


    可惜,此時跡部景吾一無所覺,未來即使知曉仍是無力掙脫。


    腦海中的理智僅是一閃即逝,隨後就被大片的欲/望嚴嚴實實遮掩,他探出舌尖掃過她的雙唇,含含糊糊誘哄,她低低的輕哼。


    環著腰肢的手臂微微用力將兩人位置對調,他把她壓在牆上,抽/離嘴唇附著的柔軟他垂下眼睫定定看了她幾秒鍾複又低下頭去。


    此時輕巧有禮的腳步聲已經來到門邊,投射而至的窺視目光閃爍不定,跡部景吾心知肚明動作卻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他的膝蓋擠進三條櫻子雙腿間,親吻沿著鬢邊蜿蜒落到她的脖頸處…


    “呀?!”混合著抽氣的驚呼響起,女孩子尖利的聲線似是不敢置信。


    跡部景吾的動作一頓,微微抬起臉,在沒有人看得見的角度灰紫鳳眸飛快滑過一絲陰霾,異樣又在刹那間沉澱,他猛地抬起頭,換了滿臉被驚擾的怒氣,迅速擋在三條櫻子身前,拿眼睛瞪著來人。


    半晌,眉梢一挑,“打擾別人連道歉都不會嗎?月森瞳。”


    ………


    來人站在門邊,一手扶著門框身體搖搖欲墜,蒼白的臉龐兩眼噙著淚光,象是看到極不願意相信的事,嘴唇微微顫抖著,“跡部學長,你怎麽…”


    說話間月森瞳朝前走了兩步,目光轉到後方,沉默片刻忽的掉頭要跑開又猛地撞到站在她身後的另一人。


    “抱歉。”男子的神情看上去也帶著幾絲訝異,卻沒有月森瞳表現得那樣詭異,反倒是透出些尷尬,“小瞳的東西拉在休息室…”


    ‘小瞳?’跡部景吾因為男子言語中的稱呼而挑了挑眉,下一秒就聽得藏在身後的三條櫻子開口說道,“咦?您是…小寺先生?”


    男子也象是怔住,眼神遊移片刻,神情不太確定的問道,“三條小姐?”


    跡部景吾微微側首看了從身後繞出來的三條櫻子一眼,不著痕跡的眯了眯眼卻沒有攔下她朝著男子走去的動作。


    小寺則織…他想起來了,眼前這男子卻是[洛麗塔]的經紀人,三條櫻子到底想做什麽?


    “實在很抱歉!”三條櫻子麵對著小寺則織深深鞠下躬去,聲音聽上去慌慌張張的,甚至語無倫次,“那個…其實…呃~我們馬上離開!”


    靜靜站在原地看著三條櫻子的表演,半晌,跡部景吾冷冷的挑眉,目光移到始終不置一詞的小寺則織身上,又飛快睞了眼月森瞳,頓了頓,垂下眼睫遮去眼底浮現的譏誚。


    “呃——請不必這樣,小瞳隻是來拿她的包。”小寺則織用極是溫和的語氣說道,“我們馬上就會…”


    話說到中途又被另一道聲音打斷,是月森瞳,聲音顯得有些虛弱,“三條學姐不是來找日吉君的嗎?”


    跡部景吾驟然抬眼,冷冷的盯著月森瞳隨即發現她不知是故意抑或巧合恰恰望著他,兩人目光交匯的瞬間月森瞳嘴唇動了動,眼底卻流露出怯懦再沒有開口說話。


    “二位請自便。”跡部景吾淡淡的轉開視線,邁開步伐走到三條櫻子身側,牽起她的手將人往回帶,頭也不回,“接下來我要繼續借用休息室,二位沒什麽請離開。”


    現場氣氛因為他的宣告而變得更加尷尬,過了一會兒,月森瞳跌跌撞撞跑過他身邊去到室內從角落置物櫃攥起一個女式提包,隨後又返身往門口跑,動作飛快腳步卻是淩亂。


    稍候片刻,小寺則織無聲頷首致意後追著月森瞳離開,由近而遠的腳步聲裏合著男子低低的安慰與女孩子的抽泣。


    ………


    等到所有聲響消失,跡部景吾臉色忽青忽白的變換一陣,終於忍不住狠狠地將手裏鉗住的三條櫻子往牆上一按,然後整個人重重撞上去,輕而易舉壓製對方的掙紮,嘶聲喝問,“你居然連我也算計?!”


    三條櫻子悶哼一聲,眼底透出微微痛楚,咧開的嘴角卻是滿含惡意的詭笑,“我吃醋,誰讓那女人總是一副你移情別戀的樣子,裝給誰看呢?”


    “你該不是真的和她有一腿?”她反手攥緊他的衣領,嘴唇輾轉附到他的耳邊有一下沒一下輕觸著,“或者你心疼?”哼出的鼻音帶著濃膩的色/情意味,“讓我聽聽你的聲音。”


    跡部景吾張了張嘴,怒意被粗重的喘息替代,身體驟然繃緊,所有知覺集中到順著肌理緩緩舔舐的濕潤舌尖…以及,在他的大腿慢吞吞向內摩擦的膝蓋,燥熱從胸腹間灼然攀升險險衝毀理智。


    這該死的!故意轉移焦點的白癡!


    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跡部景吾緊緊閉上眼睛,僵直身體動都動一下,隻生怕一個把持不住就此不可收拾。


    良久,三條櫻子的動作停下來,許是得不到回應,她的聲音有些懊惱,“你就不能給點熱情嗎?難得我傾力表演誒!”


    “等到我的熱情從名詞變成動詞,你會殺了我吧?”跡部景吾極是無奈的睜開眼睛,聲線沙啞,灰紫鳳眸內笑意猶如針尖,“吃醋?不見得吧?”


    “你分明是在為自己的計劃做鋪墊。”看著倒映在眼底的臉龐瞬間凝滯,跡部景吾嘴角勾出皮笑肉不笑的弧度,眼中掀起一陣風起雲湧,“三條櫻子,你可以借由我做任何事,我要的隻是坦白,除此再無旁的。”


    她吃醋?簡直是天大笑話!更別說他憐惜月森瞳,月森瞳確實總給人他跡部景吾始亂終棄的假相,換了旁人或許會誤解,可三條櫻子是什麽人?


    她的真相從來都是自己‘看到’的,連語言解釋都不需要,他和她彼此心知肚明,她方才說的話都是在誤導他。


    這混賬!就這麽看不起他的智商麽?


    跡部景吾終於忍不住心頭怒意,抬起雙手搭在三條櫻子胸襟的衣扣上,眸光陰沉,“想讓我把你變成女人也可以,那之前…獨角獸有什麽特殊含意?”


    “哈?”三條櫻子滿臉錯愕的發出一記單音,怔怔盯了他半晌,眼角忽的一抽,“這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是怎麽回事?”


    “回答我!”跡部景吾邊說手指邊靈巧的解掉她的襯衣最上方兩顆扣子,還來不及做進一步動作又被她手忙腳亂的拒絕。


    “等等等等!”她滿臉驚恐的低呼,忽的象是猛然想到什麽神情一滯,“你怎麽知道?”仰起臉嘶聲追問,樣子又笨又窘,“我表現得這麽明顯嗎?”


    “哦~果然如此嗎?”跡部景吾揚了揚眉,指尖往上攀沿,重重掠過她的嘴唇,眼神微微一暗,“島川深介給你的cd不是很明顯嗎?”


    他話音剛落,三條櫻子的眼瞳微微眯起,擰緊的眉心在無意間帶出殺意,薄唇抿得更緊。


    她閉了閉眼,沉沉的吐出一口氣,開口說話時眉宇間風雲變幻,“歐洲某些地區傳說裏獨角獸有戀童癖的意思。”


    “而洛麗塔…”沉默片刻象是組織語言,半晌睜開眼睛靜靜望著他,眼底眸光醞釀出尖利的譏諷之意,“這個詞從來也是另一種層麵的性/暗/示。”


    “既然你要聽實話,我就告訴你,‘獨角獸’想要的結局絕對不隻是撕裂靠近它的不純潔的生物而已,設局之人可沒有那麽善良。”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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